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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礎將甘招送出營地,甘招喝得有點多,兩頰通紅,神智卻還清醒,笑道:“徐先生好一招狐假虎威,將兩邊的老虎都給騙過了。”
甘招早已覺得古怪,與劉步升等人喝酒時旁敲側擊,立刻明白了前因後果。
徐礎臉上一熱,拱手道:“甘統領……”
甘招握住徐礎的胳膊,小聲道:“不管怎樣,講和對雙方都有好處,這都要拜徐先生所賜。徐先生今後要隨吳越王前往江東嗎?”
徐礎搖頭,“我要先去一趟孟津,然後迴應城,與沈牧守匯合。”
甘招點頭,“徐公子世家子弟,當投名門。”甘招看一眼周圍的人,將聲音壓得更低,“降世王那邊並非久留之地,我雖無意封王,但也想自帶一支隊伍去別處開疆,徐公子可否指教一二?”
徐礎第一次被人問到如此重大的事情,忙拱手道:“在下年輕狂妄,怎敢指教長者?”
甘招笑道:“有智不在年高,請徐先生莫以初識爲礙,爲我指點迷津。”
“甘統領詢問,不敢不答,容我細思。”
徐礎步行送甘招等人登嶺,半途中問道:“不知甘統領志向若何,問鼎天下?稱霸一方?”
甘招眼睛一亮,馬上道:“若能偏居一方,靜待天下太平,於我足矣。”
“甘統領若不說實話,我也只能往錯的地方指了。”
甘招笑道:“讓徐先生笑話了,問鼎與稱霸之策,我都想聽聽。”
徐礎笑了笑,繼續步行。
兩人走得慢,其他人牽馬已經到了嶺上,他們還差百餘步。
徐礎止步,望一眼嶺下的軍營,輕嘆一聲,說道:“若欲問鼎,最好回秦州,整頓亂民,佔據西京,然後伺機東出。”
“能有幾成勝算?”
徐礎豎起右手食指。
“一成?”甘招有些失望。
徐礎搖頭,“只有一成希望平定秦州,至於能否問鼎天下,非我所能預料。”
甘招乾笑兩聲,“何地可讓我偏居一方?”
“益州。”
“益州?那裡好像還沒亂,我也不認識那邊的豪傑。”
“蜀地滅亡未久,益都王昏庸,爲政苛暴,其民皆思舊主,甘統領若能尋得蜀王后人而擁立之,或可一舉掃平蜀地。”
甘招眼睛又是一亮,“這回有幾成把握?”
徐礎仍舉一根手指。
“還是隻有一成?那不如問鼎好了。”
徐礎搖頭,“同樣是一成把握,平秦州之後,有進無退,平益州卻是可進可退,難易天差地別。”
甘招笑道:“明白了,多謝徐先生。我現在這個樣子,所謂承諾皆與欺騙無異,但我留下一句話:徐先生若一路高升,到我這裡永遠都是貴客,若想另尋棲身之所,我這裡虛位以待。”
“承蒙高看,在下銘記甘統領今日之諾。”
甘招拱手告辭,大步追趕前面的同伴。
徐礎跟在後面慢行,直到嶺上,望着甘招等人離去,突然想追上去,提醒一聲,他剛纔的說法多半是道聽途說,再加一些紙上談兵,其實連半成把握都沒有,甘招若是當真,很有可能一敗塗地。
但他終究沒追上去,這世上唯一不能表現出猶豫的人就是謀士,嘴裡喃喃道:“他不是問鼎之人,不是……”
徐礎在寧抱關營中停留一天,眼見成羣結隊的亂民前來投奔,其中多是造反但是無主的河工,他們不在乎吳越王打誰的旗號,只想吃幾天飽飯,最後能夠回返淮南與江東的老家。
河工有個好處,大都沒有家眷拖累,比較容易成軍。
寧抱關挑人也嚴格,拖家帶口的一律不要,給些糧食,勸他們去投奔降世軍。
當天傍晚,降世王派人過來,同意給八天時間,相約次日一早兩王各自出營,在會面地點結盟。
事情算是達成,寧抱關叫來徐礎,說:“你爲馬維而來,是個重情重義的英雄,我既然稱王,金口玉牙,絕不撒謊。明天一早,我派五百人送你去孟津。找到馬維,你可以將他帶走,愛去哪去哪,也可以一塊回來,我給你們都留了位置。聽說你刺駕是爲吳國報仇,願意的話,可隨我一塊去江東,在那裡自有你的用武之地。”
徐礎深揖,“實不相瞞,我與馬維還是要去投奔沈牧守。眼下局勢紛擾,我當盡力撮合三家,共敵官兵。”
寧抱關難得大笑,起身道:“去吧,我不阻攔。可我提醒你,沈家沒有龍興之相,你早晚還得回來投奔我,位置仍然爲你保留,但是我會懷疑你的眼光。”
徐礎真想投奔的人不是沈直,而是五公子沈耽,拱手道:“言多必失,大王應當懷疑所有謀士的眼光。”
“哈哈,你說得沒錯。”寧抱關送徐礎出帳,邊走邊道:“你太年輕,雖有刺駕之勇,卻沒有接交朋友的胸懷,否則的話,也可以稱霸一方。等你有這個想法的時候,我願意借兵給你,至於數量,要看我自己有兵多少,分出三四成總可以做到。”
一天之內,徐礎又得一人承諾,他的回答與此前一樣:“承蒙高看,在下銘記大王今日之諾。”
寧抱關善於識人,看出徐礎不懂附衆之術的弱點,說法與郭時風不謀而合。
徐礎回到帳篷裡,思忖良久,一會壯志凌雲,一會自認無能,最後得出結論,自己真是太年輕,被人說兩句就沉不住氣。
次日一早,寧抱關帶兵去見降世王,同時分出五百士兵,由部將羅漢奇率領,送徐礎去孟津追趕馬維。
羅漢奇仍對輸掉長槊一事耿耿於懷,出營就說:“其實不用去,馬維肯定死了,他帶二百人去攻打孟津,就是送死。”
五百人皆是步兵,只有徐礎與羅漢奇乘馬。
“十幾日前,吳越王要帶二十幾人攻城。”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寧王是什麼人?有萬夫莫敵之勇,加上我們這些百人敵、千人敵,拿下一座小城輕而易舉。馬維和你一樣,是讀書人,只有嘴皮子功夫,打仗、攻城?哈哈,比婦人強不了多少。”
羅漢奇瞧不起讀書人,一路都在吹噓自己殺過的人、立過的功勞,徐礎但凡表現出一丁點的不信,他就橫眉立目,舞動手中的新槊,“咱們較量較量,我讓你十招,你能刺中我一下,就算我輸。”
徐礎笑而搖頭,等到對方吹牛的間隙,慢慢詢問馬維憑什麼要去攻打孟津。
羅漢齊不關心這種事,知道得不多,每次只能提供隻言片語的消息,徐礎推測出大概情況。
馬維留在吳越王身邊,一直也在想辦法自救,不僅給諸人改名,還提供許多計策,接受官府招安,就是他的主意。
幾天前,數百亂民前來投奔,他們不是降世軍,也不是河工,而是附近的土著,忍受不了官府的橫徵暴斂,乾脆數村聯合,也要加入叛軍。
他們帶着太多家眷,寧抱關不想收留,馬維卻生出興趣,因爲其中許多人自稱原是樑國人,聽說馬維是前樑帝胄,紛紛跪拜。
馬維堅持留下這些人,寧抱關說:“你可以將人帶走,我分你兵器,你若能攻下孟津,讓我乘船東進,我再借兵給你,還會承認你是樑王。”
寧抱關似乎很願意借兵給別人,雖然不多,卻有大用。
徐礎對一件事感到奇怪,“吳越王嫌兵多嗎?爲何將拖家帶口的人都推向降世王?”
“誰知道,我們也勸過寧王,說降世軍那些人不可信,沒理由增長他們的兵力。可寧王不聽,說他的隊伍以返回江東爲號,必須迅疾如飛,不可有絲毫拖累。又說大家都是降世軍出身,就算鬧翻,對降世王也得保留三分尊敬。”
昨天稱降世王爲“薛六”時,寧抱關可沒有半點尊敬之意,徐礎心中已經想明白寧抱關的用意,臉上不由得露出微笑。
羅漢奇問道:“你笑什麼?”
“沒事。”
“不對,你們這些讀書人鬼心眼子多,臉上帶笑,必無好意。快說,我這杆槊雖不是萬物帝的利器,捅你個窟窿還是很輕鬆的。”
寧抱關是要增加降世軍的負擔,等待時機將其一舉擊敗,然後再收編亂民。
這必然是寧抱關的計劃,他不向部將透露,徐礎自然也不能多嘴,於是道:“我親眼見過萬物帝的長槊,數量不少,但他常用的只有一杆,不像羅英雄昨天拿的那一杆。”
“真的?”
“官府賞賜的時候也會騙人。”
羅漢奇罵了幾句,突然笑了,“既然不是萬物帝之槊,輸給劉步升也就無所謂了。你見過萬物帝舞槊?”
徐礎點頭。
“比我如何?”羅漢奇舉槊過頭,舞了一個花招。
徐礎搖頭。
羅漢奇以爲這是萬物帝不如自己的意思,大喜,又多舞幾招,贏得許多士兵的叫好。
沿河一帶村鎮荒蕪,居民不是逃走,就是被殺,一路上幾乎沒遇到活人,偶爾望見幾人,無不跑得飛快,騎馬都追不上。
關於馬維,得不到任何消息。
徐礎堅持多趕夜路,只在半夜休息了一個時辰,天不亮繼續趕路,終於在次日午時左右看到了孟津北岸的小城。
“官兵都跑哪去啦?”羅漢奇很是疑惑,“前幾天這邊還有一座營地。”
徐礎留下五百人,單騎跑到城下,見城牆完整,沒有損壞,城頭旗幟也仍屬於天成朝,馬維好像根本沒來過這裡。
城門白晝緊閉,城頭上的士兵早已發現遠處的來歷不明者,向城下的人道:“你們從哪來的?是誰的部衆?”
羅漢奇等人的裝扮、旗幟皆與官兵無異,被守城者當成自己人了。
徐礎正想着如何回答,城頭上又有人道:“打開城門,這就是我說的援兵!”
這是馬維的聲音,可徐礎沒明白“援兵”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