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與唐大人本是舊識,約莫三十年前,那會兒奴家才十幾歲,剛剛來到嬋娟閣,唐大人也才金榜題名不久,在戶部做個主事。
有一日奴家不小心把酒灑在了一個貴人身上,貴人大怒,揚言要打折奴家的腿,幸好唐大人和幾位同僚在場,幫奴家解決了禍事,奴家才能倖免於難。
從那以後,奴家感念唐大人的恩情,便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他也漸漸將奴家當做了貼心之人,時常找奴家傾訴一些心事。”
略略安撫紅兒的情緒,她終於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將她和唐久光之間的往事娓娓道來。
原來二人相識之後,唐久光正好開始發跡,在官場壓抑日久的唐久光漸漸被紅兒的溫柔體貼吸引,將她引做紅顏知己。
唐久光從未與她有過夫妻之實,卻願意與她徹夜暢聊,然後在紅兒的溫柔撫慰之中慢慢找回自我,繼續鉚足幹勁在爾虞我詐的官場中摸爬滾打。
期間,有好幾次唐久光都曾想要爲紅兒贖身,但紅兒擔心影響唐久光的仕途,一直沒有同意,這份畸形的感情就這樣一直維持了將近三十年。
這也是爲什麼唐久光在財政極度困難的時候還堅持每月給紅兒一千兩銀子的原因。
“最近半年唐久光究竟出了什麼事?”
劉浩飛問到。
紅兒搖了搖頭:“唐大人從不與我說官場上的事,只是講些家事,或是說說心情,奴家也不知道他究竟遇到了什麼。
不過他的確遇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變得有些喜怒無常,有次喝多了酒甚至在奴家面前哭了一夜,最後還問奴家,要是他死了我會不會傷心。”
“你記不記得他出現這種變化的具體時間?”
劉浩飛問到。
紅兒沉思片刻,說道:“好像就是在朝廷征伐南朝前後,對了當時滿城都在傳朝廷在南朝大敗,就是那個時候。”
徐銳和劉浩飛對視一眼,確認了出事的時間應該就是涇陽大敗的那段時間,算起來正好就是半年多前。
紅兒繼續說道:“後來事情似乎一直不太順利,唐大人的情緒也越來越低落,大概兩個月前,他對我說惹上了大麻煩,不知道能不能過得了這一關。
我看他灰心喪氣,似乎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年的銳氣,就勸他好好睡一覺,從頭來梳理,天下沒有過不了的檻。”
“他有沒有什麼暗示?”
劉浩飛又問。
紅兒還是搖頭:“他心事很多,但從來不會說具體的人或事,其實來找奴家也不過是換個心情,聊聊我們都感興趣的古琴、音律而已。”
劉浩飛失望地搖了搖頭:“後來呢?他還有什麼異常?”
紅兒道:“大約半個月之後,他又來找奴家,來得很匆忙,像是外面還有什麼人在等他。
他停留的時間很短,前後還不到半柱香,只是塞了一包東西給我,讓我好好保管,說是決不能讓別人知道,否則奴家和他都會性命不保。
他還說,如果他真的出事,有人會拿着他的信物來找我,那時候就把東西交給他,若來人沒有信物,則一定不能把東西交出來。”
徐銳沉默了片刻,突然掏出一個溫潤地玉佩,說道:“你說的信物是這個嗎?”
紅兒瞳孔一縮,驚道:“就是這個,這是唐大人祖上傳下來的嫡子信物,怎會在您身上,難道您就是唐大人說的那人?!”
此言一出,不單是紅兒,就連劉浩飛都震驚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爲何能拿出這件信物。
徐銳嘆了口氣道:“很遺憾,我不是唐大人說得那人,這是唐府鬧鬼那天,我在被害的丫鬟身上找到的。
當時我只是覺得奇怪,這塊玉佩價值不菲,一個丫鬟怎麼可能隨身帶着,還有兇手爲什麼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在衆目睽睽之下製造那場密室殺人案。
現在看來,她便是唐久光留下的後手,恐怕知道不少內幕,能避開滅門案也絕非偶然,兇手定是爲了殺人滅口,纔會演出那場鬧鬼的好戲。”
“什麼,那人已經死了?”
紅兒驚呼一聲,兩行清淚奪眶而出,一旁的劉浩飛也是臉色微微一變,臉色十分難看。
徐銳點了點頭:“按你說的,唐久光應該是已經意識到命不久矣,因此纔會留下一個後手,現在把東西交給我吧,興許我們能從中找到蛛絲馬跡,還他一個公道。”
紅兒一把擦掉臉上的眼淚,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解開自己的腰帶。
徐銳一愣:“你要幹什麼?”
紅兒臉色微紅道:“那東西太重要,奴家一直帶在身上。”
說着,她撕開身上的肚兜,從裡面掏出兩塊裹成一卷的白布遞給徐銳,然後迅速套上衣服,繫緊腰帶。
徐銳和劉浩飛自然沒心思欣賞那片刻的春光乍現,他們的目光都被手上的兩塊白布吸引。
他們展開白布仔細一看,只見白布竟似一卷長畫,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符號,像是無數蚯蚓一般,看不明白。
“這是……”
劉浩飛疑惑地盯着兩塊白布,可看來看去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
徐銳也皺着眉頭,淡淡說道:“是暗號,第一塊白布應該是個賬本一類的東西,第二塊還不太清楚。”
“你如何知道第一塊白布是賬本,難道已經破解了上面的暗號?”
劉浩飛奇道。
“因爲第一塊白布上的暗號變化規律與下官師門中使用的一種記賬方法十分類似。”
徐銳淡淡地說。
原來徐銳雖然暫時沒能看懂白布上的暗號,但他發現那些符號的排列方式與另一個世界的複式記賬法十分相似。
所謂複式記賬法就是任何一項經濟業務的發生,都會引起資產和負債的至少兩個項目發生增減變動,而且增減的金額相等。
因此,在反映每一項經濟業務時,應當以相等的金額,同時在相關的至少兩個賬戶中進行登記。
這種對發生的每一項經濟業務,都要以相等的金額,在相互聯繫的兩個或兩個以上賬戶進行登記的方法就叫做複式記賬法。
而第一塊白布上的一些符號變化軌跡十分特別,與複式記賬法以相等的金額,在相互聯繫的兩個或兩個以上賬戶進行登記的方法幾乎一致。
徐銳這才斷定第一塊白布應該是賬本一類。
劉浩飛原本還想再問得仔細些,但礙於紅兒在場,只好先壓住心中的好奇。
徐銳也覺得眼下不是研究這兩塊白布的好時候,便將兩塊白布收好,對紅兒說道:“東西我收起來,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破解唐家滅門一案。”
紅兒點了點頭,想起唐久光慘死的下場,不禁又溼了眼眶。
徐銳嘆惜一聲,說道:“你現在跟我走吧,此事一旦傳出去你會變得十分危險,我給你找個安全的地方,然後派人保護你,直到破案爲止。”
“還會有人來殺奴家麼?”
紅兒心驚地問。
徐銳點了點頭:“凡是看過這兩塊白布的人都會有危險,包括我。”
紅兒臉色微變,又點了點頭。
終於得到了案件的線索,徐銳和劉浩飛立刻帶着紅兒離開嬋娟閣,並交代老鴇嚴格保密。
老鴇最怕出事,自然滿口答應下來,但誰也沒有注意,就在他們離開嬋娟閣的時候,一直有雙眼睛在暗處盯着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