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大郎,該喝藥了

“都聽了,給咱家用最好的藥,一定要把這小子救醒,他替咱家擋了一箭,咱家要還他一命,明白嗎?”

“遵命!”

半夢半醒之間,蘇聽見一個尖尖的聲音頤指氣使地吩咐着什麼,周圍似乎有很多人附和,聲音裡都透着諂媚。

不一會兒,興許是那個聲音的主人走了,邀功獻媚的人也都跟着漸漸散去,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

蘇的大腦一團亂麻,突然轉變的環境顛覆了他的認知,但他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長期的殘酷訓練讓他無論面對任何突發狀況都能迅速調整自己,以便做出最準確的判斷。

“啓動個人電腦,檢查身體的受損情況!”

蘇在意識裡呼喚一聲,想要啓動植入大腦的電子芯片,可是那聲呼喚好似石沉大海,芯片毫無反應。

與此同時,一陣斷斷續續的記憶就像是支離破碎的電影一般在他的腦海裡迴盪起來。

記憶裡的是另一個自己,姓徐名銳,年方十六,九歲時父母雙亡,被父親的戰友,大魏靖武侯楊渭元收爲義子,此後一直隨在軍中,現在乃是靖武侯的親衛佐領。

雖然還是個不入流的武職,所轄也不過區區17人,但有義父的照應,只要能在戰場上立下軍功,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蘇在這些記憶碎片的沖刷下,突然回想起暈倒前馬蹄聲聲,刀光劍影的戰場,心中頓時一驚。

難道自己真的到了流放之地,或者來到了某個平行時空,甚至落到了某顆還處在冷兵器時代的星球?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是連同靈魂和軀體一起來到了這個世界,可現在怎麼會擁有這個徐銳的記憶?而且他似乎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驚疑之下,蘇的肌肉微微抽動,一直睜不開的眼皮竟像是沒了束縛,猛地睜開。

“醒了,醒了,少爺醒了!”

旁邊傳來一聲驚呼。

蘇還沒來得及看清這個世界,炫目的陽光便鑽進瞳孔,刺得他睜不開眼。

他下意識擡手擋在眼前,從手指縫裡看到一張鬍子拉碴的老臉,幾乎快要貼到自己的鼻尖。

“啊!”

蘇被這張老臉嚇了一跳,一咕嚕坐了起來。

而那張老臉的主人似乎比他還要驚愕,像是見了鬼一般。

“少……少爺……你……”

“我怎麼了?”

蘇下意識問到。

那人指着蘇的胸口,顫顫巍巍地說:“少爺你的傷……”

蘇低頭一看,自己的胸口上纏着厚厚的繃帶,層層疊疊的棉布裡印出了殷紅的血跡。

他立刻想起之前被當胸射中的那一箭,心中一凜。

要知道在古戰場上既沒有血漿,也沒有抗生素,更做不了外科手術,當胸中箭還能活下來的機率實在太低太低。

可奇怪的是受了這麼重的傷,他竟然完全感覺不到疼痛,略微活動手腳,也沒有任何阻滯,就好像從沒受過傷一樣。

蘇連忙將繃帶往上一扒,眼睛頓時瞪得老大。

他胸口上沒有傷口,只有一塊拇指大小的疤痕,看上去就像已經修養了好幾年,而不是剛剛纔中箭!

“這……”

蘇連忙打量周圍,他正坐在一間不大的帳篷裡,屁股下是一片薄薄的木質牀板,地上沒有防潮設備,直接在泥巴里支着一口小鍋,濃濃的藥味從鍋裡瀰漫出來,一陣苦澀。

小鍋周圍散落着不少佔滿血跡的繃帶,還有用來清洗傷口的木盆,儼然一副急救現場的模樣,足以證明他的確是剛受傷不久。

“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只是怎麼都不符合邏輯?”

蘇一拍腦門,靠着牀板半趴下來。

“少……少爺,莫不是曹公公送來的神藥起作用了?”

那張老臉戰戰兢兢地湊了上來,看得出來他有些害怕自己,卻沒有逃走的打算。

蘇看了看那人,是個五十來歲的漢子,個子不高,身體十分粗壯,眼裡全是血絲,一看就是個底層的兵油子。

徐銳的記憶裡有這個人,他叫徐方,是徐家的家奴,也是親身父親留給徐銳的唯一遺產。

看徐方穿着甲冑,褐色的皮甲上染着暗紅的血漬,領口的白棉已經被汗浸得發黑,想來自打自己中箭,他就沒來得及卸甲,拖着十幾斤重的鎧甲跑前跑後,端茶倒水。

蘇從小就是孤兒,爲了填飽肚子坑蒙拐騙,被人打得起不來牀也不是一次兩次,從來沒有人關心過他的死活。

雖說這軍漢關心的是他家少爺徐銳,不是真正的自己,但對於極度缺愛的蘇來說,還是讓他生出了一絲感動。

不過感動歸感動,蘇畢竟重任在身,又莫名其妙來到這麼個鬼地方,他很清楚想要活下去,蒐集情報,準確制定下一步的計劃纔是當務之急。

剛剛灌入腦海的記憶只是一些片段,中間出現了大片缺失,蘇幾乎對所處的環境一無所知,只有寄希望於眼前這個徐方。

“徐方,現在是什麼情況,快給我講講。”

蘇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問到。

聽到少爺問話,徐方卻頓時紅了眼眶。

“少爺,咱們昨天隨監軍曹公公護送軍糧,隊伍落在中軍後三十里,誰知道剛好碰上南朝蠻子,打了一場遭遇戰。

那幫混蛋早有準備,咱們措手不及,再加上曹公公這閹奴只管自己逃命,哪管兄弟們拼殺,這一仗打得窩囊,差點被截了中軍。

還好侯爺料到戰況有變,大軍及時趕到,這才化險爲夷。

您也真是,那羣狗仗人勢的閹貨,兄弟們哪個正眼瞧他?您到好,不要命地衝上去擋了一箭,當胸射中啊,醫官說再往左偏一分就是神仙也難救!

您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去見九泉之下的老爺……”

說着說着,徐方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蘇還是第一次應付嚎啕大哭的老頭,一個頭兩個大,正想着如何將他穩住,問點有用的東西,帳篷外卻突然傳來一陣腳步。

“吃藥了,吃藥了!”

門簾被人掀起,一位二十出頭的校尉端着藥碗走了進來。

見到坐在牀上的蘇,那校尉微微一愣,錯愕道:“徐佐領你已經醒了?”

蘇和徐方面面相覷,都不認識那人,還是徐方先回過神來,左拳扣胸,施了個軍禮道:“卑職徐方見過大人,您這是?”

“哦,末將乃曹公公帳下的親軍校尉,奉曹公公之命特來送藥,沒想到徐佐領已經醒了,倒是浪費了這大內聖藥。”

校尉朗聲笑到。

徐方撓了撓頭皮,不好意思地說:“每次送藥不都是那羣小黃門,怎麼這次倒勞煩大人跑這一趟?真是過意不去。”

校尉笑道:“徐小旗客氣,這次的藥與以往不同,乃是曹公公珍藏的大內聖藥,據說有白骨生肉之奇效,當然得末將親自跑這一趟。”

說着,校尉將藥碗遞到徐銳面前:“徐佐領雖已清醒,但傷及心脈,切不可掉以輕心,還是把藥喝了吧。”

白骨生肉?這牛都吹上天了,不過,沒想到那貪生怕死的曹公公倒還有點義氣……

蘇腹誹一句,接過藥碗剛要喝下,卻突然瞥見那校尉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臉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雙手也在微微顫抖,不禁心中一緊。

“聽說此藥是聖上親自賜下的,曹公公自己捨不得用,卻把它拿來救你,足可見他老人家對你的器重,徐佐領還等什麼,快喝吧。”

見蘇端着藥碗陷入沉思,校尉連忙催促一句,那樣子卻讓蘇想起了一句經典臺詞:“大郎,該喝藥了”。

蘇微微點頭,不露聲色地將藥碗湊近一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公公和大人好意,卑職怎敢辜負?這就服下,這就服下。”

說着,他雙手捧住藥碗,湊到嘴邊。

校尉見此雙目一凝,臉上漸漸浮現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可還沒等那抹笑意綻放,便徹底凝固在他臉上。

只見蘇手腕一抖,藥碗變成水瓢,本該被喝下的湯藥突然朝校尉臉上潑來,他躲閃不及,被潑了個狗血淋頭,頓時慘叫一聲,捂着眼睛向後倒去。

“少爺,您幹什麼?”

徐方大驚失色,卻見蘇突然從牀上蹦了起來,一把抽出徐方的腰刀。

“不幹什麼,殺人而已!”

蘇低喝一聲,提着大刀向那校尉的脖頸狠狠砍去。

“什麼?!”

徐方如遭雷殛,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好賊子!”

那校尉的反應很快,還未完全倒地,右手便已經摸到掛在腰間的刀柄,同時左手一擦眼皮,強行睜開劇痛的眼睛,想要在落地之後立刻發起反擊。

可他剛剛睜眼,便見一道冰冷的刀鋒如月光般橫掃而來,狠狠劈在他的後頸之上,鮮血頓時飛濺而出。

蘇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下手不可謂不狠,可他萬沒想到那柄腰刀十分沉重,鋼口又差,手上力道不夠,刀鋒稍偏了三分,砍在頸椎之上竟沒有造成致命傷害。

校尉悶哼一聲倒在地上,他也是個狠角色,生死關頭不顧劇痛,一手捂住傷口,一手抽出腰刀,就要起來拼命。

而一旦讓他起身,以蘇手無縛雞之力的身子,說不得立刻就要被他反殺。

“愣着幹什麼,還不上來幫忙?”

千鈞一髮之際,蘇大喝一聲,呆若木雞的徐方這纔回過神來,也來不及多想,一咬牙,如瘋虎一般跳將出去,把想要起身的校尉狠狠撲倒,雙手死死按住他握刀的右手。

蘇心中發狠,咬牙切齒,雙手握刀,從牀上一躍而起,用盡全力向那人頸項劈去。

“噗嗤”一聲,長刀入肉,鮮血灑了兩人滿臉,一顆圓圓的腦袋滾落一旁,死不瞑目。

眼見那校尉斃命,蘇長舒了一口氣,扔掉腰刀癱軟下來。

“真麻煩,用刀殺人效率簡直低得可怕……”

他嘀咕一聲,只覺渾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乾了一般,乾脆躺倒在地。

“少……少爺,這下慘了,咱們殺了曹公公的親兵校尉,別說那老閹狗,就是侯爺也饒不了咱們。”

徐方看着身首異處的校尉,急得欲哭無淚。

蘇歪着腦袋看他,心中好笑,讓他幫忙的時候沒見有一點猶豫,現在倒害怕了,看來這傢伙也算忠心,就是膽子小了點……

“好了,不必擔心,他絕不會是曹公公的人,是專門來殺我的,不信你取一顆碎銀,抹上濺出來的湯藥,看看是不是會變黑。”

蘇不忍捉弄這個老實人,溫言解釋到。

徐方微微一愣,連忙從匣子裡取出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碎銀,在殘存的一點湯藥裡沾了沾,銀子果然立刻變成了黑色。

“藥裡有毒!”

徐方驚呼一聲,兩隻眼睛瞪得老大,看少爺的臉色就像見鬼。

“神了!真是神了!少爺,您怎麼知道他是來殺你的?而且還知道藥裡有毒?!”

蘇擺擺手道:“應用化學大發展之前毒藥就那麼幾種,用的最多的是三氧化二砷,俗稱砒霜。

由於技術不成熟,提煉砒霜的時候往往會殘留大量的硫化砷,硫化砷與銀髮生化學反應之後就會變黑,也就是你看到的樣子。

至於我是如何發現的嘛……”

徐銳冷笑一聲道:“此人大概沒有受過專業訓練,心理素質太差,處於明顯的焦慮狀態,再加上表情管理失敗,死死盯着那碗藥,就是瞎子都知道藥裡有鬼。

我剛剛聞了一下,那碗藥雖然藥味濃郁,卻仍舊能聞到明顯的苦杏仁味,說明藥裡的砒霜劑量很大,連濃郁的藥材氣味都掩蓋不住,着實有些業餘。

少爺我要是連這麼低級的暗殺都識破不了,就是死了也是活該,現在你明白了嗎?”

徐方撓了撓頭皮,疑惑地搖了搖頭。

什麼三氧化二砷,什麼表情管理他統統不懂,只是覺得少爺自打醒過來後就好像換了個人,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白癡,你竟然和這個原始人討論科學原理……

蘇翻了個白眼,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接着擦乾臉上的血跡,不再說話。

星獸的突然出現,莫名其妙的空間傳送,徐銳的身份和記憶,瞬間恢復的箭傷,蘇總覺得似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掌控着這一切。

只是現在還來不及細想,因爲他首先得在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活下去,而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在一團亂麻之中理出頭緒,制定一個切實可行的計劃。

還有最關鍵的是,他要評估一下有沒有可能在這個鬼地方攢出一支星際艦隊,把該死的外星侵略者打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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