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艙內徐銳不斷地呼叫,但通訊器卻似沒有接通電源,所有求援信息都石沉大海。
“蘇,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偷懶?敵人的艦隊就快追上來,我們該怎麼辦?”
他的身邊突然亮起一個全息影像,影像裡也是個男孩,和他一樣年輕,只不過頭髮是好看的金黃色,皮膚也更白皙一些,臉上帶着與年紀不相符的冷漠。
“真麻煩,啓動蟲洞跳躍,我們直接飛回太陽系!”
徐銳咬牙切齒地說到。
“你瘋了?外面的引力是每平方釐米150噸,已經接近殲星艦的設計極限,這個時候打開蟲洞就是自殺!”
金髮男孩驚呼到。
“別廢話,不想死就只能賭一把!”
徐銳關掉全息影像,朝着空間跳躍的啓動按鈕狠狠拍下,廣播裡傳來“嘀”的一聲尖音,整個駕駛艙突然猛烈震顫,緊接着可怕的烈焰噴涌而出……
“啊!”
徐銳驚呼一聲,從牀上坐了起來,滿頭都是冷汗。
“原來是夢……已經連續好幾天做這個怪夢了……”
他看清周圍的環境,鬆了口氣,重重地倒在牀上。
這個夢實在太真實,讓他想起了那些被深埋在心底的秘密,包括星空裡的那場戰爭,以及那個金髮男孩。
他便是莫,與徐銳從小一起長大人,也是他唯一的朋友,只不過在那個世界裡,徐銳還叫蘇。
蘇和莫原本都是孤兒,生活在古老地球的貧民窟裡,爲每一頓飽飯絞盡腦汁。
7歲那年,蘇和莫爲了解決溫飽,帶領另外幾個不到10歲的小夥伴策劃實施了一起轟動世界的盜竊案。
這起案件計劃周密,組織完美,就連最資深的調查人員都沒有查到蛛絲馬跡,社會輿論紛紛猜測是某個臭名昭著的星際大盜所爲。
要不是他們情報不準確,把聯合國議會的重要物資當成了信用貨幣,引起了各方關注,蘇和莫很有可能就此開啓一段傳奇。
然而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多如果,作案團伙在巨大壓力下迅速分崩離析之後,蘇和莫也很快落網。
當時正值人類發現拉哈巴爾人能夠讀取成年人類思維的時候,社會震驚於這兩個案犯年齡之小,身份之卑微的同時,也從他們身上看到了戰勝外星文明的希望。
人類高層十分看重他們的指揮和策劃能力,理所當然地讓兩人加入了“戰神計劃”,與從數百億人口中精心挑選出的五十萬“神童”一起參與殘酷訓練。
這纔有了後來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宇宙級指揮官蘇,和星系級指揮官莫。
塵封的往事讓徐銳一陣惆悵,這個世界彷彿一個牢籠,將他死死困在這裡,卻又像一個溫暖的家,讓他不忍離去,激烈的矛盾讓一向樂觀的他有些意興闌珊。
“啓動高級戰場指揮系統!”
徐銳在心裡默唸了一句,但植入身體裡的微型電腦毫無反應,在被俘的第一時間,敵人便卸掉了微型電腦裡的所有能源,在這仍處於冷兵器時代的世界裡,那玩意兒恐怕永遠都無法充能啓動。
何況再過十幾年,微型電腦就到了該更換硬件的時間,到時候就算有辦法補充能源也已經無濟於事,自己與那個世界最後一點聯繫終究難以維繫。
“真是庸人自擾,好不容易有機會偷個懶不好麼?”
徐銳一拍腦門,強迫自己從鬱悶的情緒中解脫出來,準備套上衣服,享受一頓豐盛的早餐。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徐方端着洗臉盆和熱水走了進來。
“少爺,侯爺的大軍黎明時便進了城,張佐烽頭一個過來找您,現在已經在門口跪了一個時辰了。”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
徐銳一愣,這纔想起距離上次去看肖進武已經過了整整十五日,張佐烽定然是眼巴巴地算着日子,時間一到便來尋自己。
徐方撇撇嘴:“您不是最討厭別人吵您睡覺麼,誰敢跟您說?”
徐銳顧不得跟他鬥嘴,一邊套上衣服,一邊問道:“我那些罈罈罐罐沒有問題吧?”
徐方道:“放心吧,早上劉老將軍親自送過來的,我檢查過了,幾個瓷碗邊緣都有一圈青梅,和您交代的一模一樣。”
徐銳點點頭,拉開房門走了出去,只見張佐烽果然跪在門前。
他的衣甲沾滿污漬,眼裡全是血絲,一臉滄桑之色,看來他這十五日一直悉心照料肖進武,過得很不輕鬆。
“佐烽,何必如此?”
徐銳連忙上前,一把將張佐烽扶了起來。
張佐烽太過勞累,眼神有些恍惚,可一看清徐銳便立刻有了神采。
“啊,徐……徐兄,你醒了?”
徐銳責怪道:“你既找我,直接叫我便是,何必跪在這裡苦苦等候?”
張佐烽搖了搖頭:“那哪成?你爲大軍安危殫精竭慮,親赴敵營,兵不血刃拿下嶺東,這一路上不知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能休息片刻,我怎麼能爲了一己之私,讓你疲於奔命?”
張佐烽說得懇切,徐銳想起這一路上好吃好睡,不禁老臉一紅,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都是爲國效命,不敢有半點偷閒,這樣吧,你先到肖將軍那等我,待我稍作準備便來給他治傷。”
張佐烽眼睛一亮:“肖將軍果真有救?”
徐銳道:“放心吧,只要不是壞到不可收拾,兄弟我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早在嶺東城破之前,幾乎所有權貴就已棄城而逃,留下了大量空宅,其中主簿斂財有方,宅邸最大,北武衛進城之後便將人滿爲患的傷兵營安置於此。
徐銳要爲肖進武治傷的消息早已傳得沸沸揚揚。
軍營裡都是老兵,沙場經驗何等豐富,凡是看過肖進武的人都覺得已經沒治,但這一路徐銳手段頻出,每每帶領大軍絕處逢生,震驚衆人。
軍中早有傳言,徐小侯爺能通陰陽,問鬼神,撒豆成兵,遇水生橋,大家都很想看看,如此神奇的他究竟有沒有白骨生肉,起死回生的本事。
當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徐銳能救活肖進武,不少人都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等着徐銳出醜。
這其中就包括白虎營的千戶韓百行,以及親衛營的參將王滿,這兩個人分別擠在人羣中,眼神同樣陰鬱而冷漠。
傷兵營所在的巷子早被圍得水泄不通,門口更是站了整整一排軍官,幾乎所有不用出勤的將領悉數到齊,大軍主帥楊渭元、副帥劉異、監軍曹公公就站在最當中。
徐銳揹着一個小木箱穿過人羣,被眼前的陣勢嚇了一跳,心道這回玩笑開大了,先前也沒有提前觀察一下肖進武的傷勢,畢竟過了十五天,要是惡化到連抗生素都救不了的地步,自己可就難下臺了。
他苦笑一聲,心中默唸“額彌陀福”,硬着頭皮朝傷兵營裡走去。
沒人上來打招呼,一衆將官屏氣凝神,目送他走進大門,劉異本想上去交代幾句,被旁邊的楊渭元拉住手腕,搖了搖頭。
“他現在恐怕壓力很大,你就別去給他添亂了。”
劉異奇道:“老夫不過想交代兩句,怎是添亂?護犢子也不是你這個護法吧?”
楊渭元瞟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此事本與他無關,就算要治,也不該當衆誇下海口。
你想想,肖家乃我朝名門,世代都是軍中大佬,他本人年輕有爲,又是我大魏武聖左大都督的關門弟子,若是戰死沙場還好,一旦救治不力,莫說是北武衛的幾萬士卒,就是聖上和左大都督也饒不了他,你還說不是添亂?”
劉異先前只顧救人,哪裡想得到這些關節,現在被楊渭元點破,頓時臉色一變,底氣弱了三分,唯唯諾諾地說:“這是那小子自作主張,與我何干?”
楊渭元冷哼道:“要不是你煽風點火,以那小子的慵懶性子怎會多生事端?”
劉異臉色緋紅,惱羞成怒道:“那我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肖進武就此殞命吧?若真是力有不逮,大不了老夫把命賠給聖上和左大都督便是,絕不會叫那小子受半點委屈!”
楊渭元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只是盯着傷兵營皺起了眉頭,一臉憂色。
沒想到一件普普通通的好事,加上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之後,竟變得如此複雜,現在要救的人已經不止肖進武一個,還有徐銳自己。
“小子啊小子,這次也怪老夫大意,竟是把你逼到了牆角,你可千萬別在關鍵時刻掉鏈子,一定得把人救活啊……”
劉異苦着臉,在心裡默默感嘆到。
傷兵營中,長坡先生一邊淨手,一邊看着徐銳大模大樣地走進內堂,衝一旁的小藥童努了努嘴,問道:“那便是徐銳?”
“是啊是啊,聽說他這次單刀赴嶺東,舌戰城中大小官吏,把縣令侯榮罵得當場吐血三升,這才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城池。”
小藥童點頭如搗蒜,兩眼冒着小星星,說着不着邊際的傳奇故事。
長坡先生一巴掌拍在小藥童腦袋上,怒道:“成天就知道胡言亂語,再這般下去,我看你乾脆去樓子裡說書好了,還學什麼醫道?”
小藥童捂着腦袋,嘟起嘴巴,委屈巴巴地不敢再說。
長坡先生望着徐銳的背影冷哼一聲,自言自語道:“軍略上你倒還有幾分奇才,可殺人不過小道耳,豈能與治病救人相提並論?
醫道一途事關人命,哪有什麼捷徑可走?你想耍小聰明矇混過關,好全了你文武雙全的名聲,老夫偏不讓你如意,一會兒定要死死將你看住,戳破你那些騙人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