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銳和李鄺站在“客滿鵬”茶樓的陽臺上大眼瞪小眼。
樓下便是長興城最大的外城集市——八寶市,而這裡距離錦衣衛的衙門只隔着兩條巷子,直線距離不過七八百米,李鄺每日去衙門都會路過。
沒想到徐銳按照洪廣利給的線索,一路尋找諦聽而來,卻在這裡遇到了同樣喬裝而來的李鄺。
李鄺見到徐銳也是一驚,還好二人已經有了默契,這纔不露聲色地聚在茶樓之上,儘量避免露出馬腳,打草驚蛇。
李鄺和徐銳背靠背地坐在兩張茶桌邊,遠遠看着好似沒有瓜葛,但兩人身子離得很近,講話的聲音十分清晰。
“你不是讓我追查穹隆閣的事麼?”
李鄺壓低聲音到。
徐銳眉頭一皺:“那怎麼會查到了這裡?”
李鄺道:“此事說來話長,那穹隆閣問題的確不小。”
“什麼意思?”
徐銳沉聲問到。
李鄺道:“這家穹隆閣是個酒肆,卻又不是個普通的酒肆,雖然規模不大,但每日出入的人卻不少,而且只接待熟客,也難怪連你我都沒有聽說過。
更奇特的是,進入這間酒肆的客人都必須帶上面具,除了約好的朋友之外,其他酒客都不知道鄰座的身份,甚至是樣貌。”
徐銳略一沉吟道:“神神秘秘,聽起來倒像是個交換情報的秘密場所。”
“也有可能是密謀某些陰謀的場所。”
李鄺補充到。
“可是胡淼是什麼人,他若想密謀什麼,又何必找一間這樣的酒肆?”
徐銳不解地問。
李鄺道:“除非他找不到更好的地方,或者他要見的人身份特殊,見不得光!”
徐銳微微點頭道:“的確,若是胡淼察覺身邊有奸細,或許真有可能找不到其他密會的場所,至於密會之人若身份特殊,難道酒肆相會就能規避身份的問題了?”
李鄺道:“我也覺得奇怪,所以專門查了一下這間酒肆的老闆,有了驚人的發現。”
“哦?”
徐銳聞言心中一奇道:“那間酒肆的老闆是誰?”
李鄺冷笑道:“明面上那家酒肆的老闆是個叫王黎的本地人,但奇怪的是我查遍了長興府的所有戶籍,卻沒找到這樣一個人。”
“假身份?”
徐銳猜測到。
李鄺搖了搖頭:“我一開始也這麼以爲,後來發現這個人完全就是虛構的,而維持這間酒肆的錢都來自於萬豐錢莊。”
徐銳沉吟道:“若這間酒肆並不是正常經營,那麼一定會入不敷出,自然得有人養他。
只不過萬豐錢莊的譚老闆是京城有名的豪商,又一向與朝堂沒有密切聯繫,怎麼會是這間酒肆的幕後老闆?”
李鄺道:“原先我也猜測那位譚老闆便是酒肆的幕後老闆,可到萬豐錢莊一查才發現,錢莊只是按照某個戶頭的要求,按時向酒肆放款而已。”
徐銳恍然道:“也就是說,那個戶頭的主人才是酒肆的主人,他是誰?”
李鄺沉聲道:“司禮監隨堂太監史東!”
“你說什麼?”
徐銳聞言心中一驚,這位史公公是徐銳的熟人,說起來此人也算是司禮監的高層,胡淼的親信,一般胡淼走到哪裡都會帶着他。
問題是胡淼要與此人密會,或者商量什麼事,在宮裡不會更加方便嗎?爲何要多此一舉,跑到什麼酒肆?
除非宮裡,甚至整個司禮監都不安全了!
“還有更奇怪的事,這個史東死了,就在胡淼出事的前一天,一方面因爲胡淼的死影響太大,反倒讓他得死黯淡無光,不惹人主意,另外一方面宮裡恐怕也封鎖了有關於他的消息。”
正想着,李鄺又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徐銳心中一沉,問道:“是誰封鎖了宮裡的消息?”
李鄺搖了搖頭:“查不到,不過這種事不是該去問那位老祖宗麼?”
“汪順麼……”
徐銳默唸着汪順的名字,很快便否定了李鄺的說法。
按理說想要封鎖宮裡的消息,沒有汪順點頭是不行的,但此事是由穹隆閣牽出的線索,而穹隆閣本身就是汪順告訴自己的。
想來汪順應該是發現了不對,但他自己又受到了極大的掣肘,這纔會拜託自己來調查這個線索。
看來之前的判斷是對的,內庭出了問題,就連汪順都察覺到了危機,不得不借助徐銳這個外援了。
“史東身上還有什麼線索?”
徐銳問到。
“有!”
李鄺沉聲道:“據宮裡人說,史東死前的一個多月都神神秘秘,好似在調查什麼。
經過錦衣衛的走訪,我的人還發現他死的前一天本該在宮裡值守,但卻請假未去,而那一天胡淼也出了宮,沒人知道他的去向。”
徐銳腦海中閃過一道閃電,驚道:“那天他們在穹隆閣見面了!”
李鄺點頭道:“十有八九就是這樣,而在那一天之前,史東曾找過一個人!”
徐銳雙眼微眯道:“你不要跟我說他是來見了諦聽?!”
“正是此人!”
李鄺冷笑一聲道:“錦衣衛爲了控制長興城,在市井之中放了許多線人,我老早便知道諦聽其人,只是不知道他藏身的所在。
聽說史東死前曾見過諦聽,我才命人挖地三尺,將此人的窩點找出,沒想到他就躲在這鬧市之中。”
徐銳手指輕輕敲着桌面,面上閃過一絲沉吟之色,猶豫道:“這個諦聽很可能是個情報販子,而史東又在暗中調查着什麼。
那一日極有可能是史東從諦聽這裡拿到了什麼重要情報,讓他調查的事出現了重大進展,這纔會不顧當值,立刻冒險約見胡淼。
只是他沒想到,這件事會成爲他和胡淼的催命符,最後害得兩人被相繼滅口!
全了,這一下所有的線索都全了,再加上肖進武提供的線索,他們兩人恐怕是在調查暗棋棋主之事,而暗棋棋主十有八九與宮中有關,甚至根本就藏在宮裡!”
“我也是這麼想的。”
李鄺點了點頭道:“只要咱們能知道諦聽究竟給了史東什麼情報,就能順着這條線索追查下去,將那位一直藏在幕後的暗棋棋主揪出來!”
說着,李鄺嘆了口氣道:“只不過那位諦聽到底是吃這口飯的人,狡兔三窟乃是常事,我廢了老大的力氣才查到了這裡,還不敢保證真的能抓到他。
何況這種人通常都知道利害,寧願死也不會亂說話,就算真的能抓到他,也不敢保證能撬開他的嘴,讓他跟咱們講實話。”
“不必擔心,也許這件事我能幫上忙!”
徐銳聞言嘴角掛起一個淡淡的弧度。
“你?”
李鄺一愣,詫異地回過頭,朝徐銳望去。
徐銳手裡抓着洪廣利給他信物,自信道:“真是瞌睡遇到了枕頭,我原本正發愁,不知到底要向諦聽要些什麼情報纔不算可惜,你說巧不巧?”
說着,徐銳的眼睛漸漸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