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爲何要這麼做?”
黃正元喃喃地重複了徐銳的話,眼中先是浮現一抹迷茫之色,隨即重新堅定下來,哈哈大笑道:“還能有什麼原因?當然是各爲其主罷了!”
“各爲其主?”
徐銳眉頭一皺:“你也是南朝的奸細?”
黃正元點了點頭:“若我說在下乃是南朝皇室血脈,侯爺會不會吃驚呢?”
徐銳搖了搖頭:“你城府太深,就連朝夕相處的我都沒有絲毫察覺,足可以見你的厲害,現在你說你是天王老子我也相信。”
黃正元輕笑一聲,擺了擺手道:“侯爺不必如此調侃在下,既然侯爺給在下說話的機會,那在下便同侯爺說說也無妨。
在下本是先帝骨血,可母妃卻陷入宮鬥之中,被那皇帝兄長打成謀逆,在下也跟着獲罪,幸好遇上了王爺,他偷天換日,把在下安排到了北朝生活。
原本這或許只是王爺憐憫在下,但在下卻忘不了母親慘死的大仇,是要攫取權利,讓那些手上沾着鮮血的傢伙們血債血償。
因此在下才會發奮讀書,考取功名,接近裕王殿下,妄圖通過他之手來複仇。
然而沒想到兄長自不量力,竟然先一步發動政變,想要謀害王爺,下場自然是被王爺賜死而已。
在下的仇人就這麼死了,讓在下有些無所適從,只好將搞垮北朝當作己任,來報答王爺的活命之恩。
後面的事侯爺都知道了,在下做到了所有的一切,卻沒想到會被王爺出賣,到了侯爺的手上。
雖然在下不知王爺究竟在打什麼算盤,不過在下的這條命是王爺給的,今天就當還給他吧。”
說完,黃正元逕自走到裕王的屍體邊,朝徐銳淡淡說道:“侯爺動手吧。”
徐銳雙眼微眯,嘆了口氣道:“你也算是一方人物,可惜了……”
說完,徐銳突然掏出手槍,照着黃正元的腦袋扣下了扳機。
“啪”的一聲,黃正元腦袋開花,如裕王一般倒在了劉異的墳頭上。
徐銳收起手槍,徑直走到墳前,想也沒想便跪了下來,朝着那矮矮的分頭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義父,孩兒給您報仇了,還有孩兒承諾還給您的大魏也不會食言,您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恕孩兒不孝,孩兒還有要事要辦,您的新墳葬禮,孩兒恐怕無法到場……”
徐銳望着分頭,雙目熱淚盈眶,喃喃地說完這句話,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鍾慶淵的人馬一路尾隨徐銳,卻並沒有跟着他上山,來到山腳下他便知道徐銳此行的目的,乾脆讓自己的人馬停下,在路邊等着徐銳回來。
整整大半個時辰之後,徐銳的人馬終於返回,見到鍾慶淵一行並沒有半點驚訝,甚至都沒有擺出任何防備的姿態,就好像是在官道上相遇的兩支商隊一般,準備錯身而過。
回程時徐銳沒有坐車,而是選擇騎馬而行,恰好與鍾慶淵擦身而過,就好像沒有看見鍾慶淵,更沒有打招呼的跡象。
“侯爺!”
就在擦身而過的剎那,鍾慶淵咬了咬牙,主動朝徐銳抱拳,喚了一聲。
徐銳一拉馬繮,停了下來,隨着他的動作,整隊人馬都跟着停了下來。
“鍾將軍有話要講?”
徐銳緩緩扭過頭,望向鍾慶淵。
這一刻,鍾慶淵只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好似要將他壓彎了腰,彷彿面前的人不是徐銳,而是一頭暴怒的雄獅。
鍾慶淵心中大驚,這是他第一次直面徐銳真正的內心,他如何能想到眼前這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竟會帶着這般可怕的氣勢。
不過鍾慶淵終究是一代名將,僅僅只是片刻的錯愕,他便立刻將那股氣勢拋諸腦後,抱拳道:“在下有個問題一直想不通,特來請教侯爺。”
徐銳朝鐘慶淵拱了拱手道:“不敢,有何問題將軍旦說無妨!”
鍾慶淵點頭道:“敢問侯爺究竟是使了什麼手段,竟讓我家王爺做出如此大的讓步?”
徐銳失笑道:“此事你爲何不問你家王爺?”
鍾慶淵略一猶豫,像是有什麼顧忌,但沉吟片刻,最後還是咬着牙說道:“在下一直有種若有若無的感覺,王爺似乎根本不在乎戰功,甚至……甚至都不在乎這個世界!”
徐銳聞言一愣,這纔好好地打量了面前這位對手一眼,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將軍愛這個世界麼?”
鍾慶淵點了點頭:“當然!”
徐銳也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不管別人的態度如何,將軍都該好好呵護這個世界。
人這種生物說也神奇,總會認爲自己堅持的價值觀纔是正確的,實際上卻是誰也無法說服誰,與其爭個高低貴賤,或者強行說服對方,如何按照自己想的去做。
不是要向誰證明自己是對的,只是爲了不辜負自己熱愛和堅信的一切。”
鍾慶淵聞言渾身一震,豁然望向徐銳,問道:“都說侯爺和王爺一樣乃是天上的仙人,末將想問,侯爺你在乎這個世界嗎?”
徐銳一愣,似笑非笑地望向鍾慶淵道:“你說呢?”
鍾慶淵點了點頭:“就衝你爲劉異報仇,拼命挽回大魏的頹勢這兩點,末將以爲你是熱愛這個世界的。”
徐銳失笑,輕輕拍了拍鍾慶淵的肩膀,雙腿一夾馬腹,緩緩前行。
鍾慶淵望着徐銳的背影,救救沒有收回目光,好似在沉思着什麼。
宏威二十年十一月的最後一天,南朝大軍回師南下,曹思源領着人馬一路尾隨,負責重新接收被南朝佔領的廣袤領土。
同樣是這一日,在長興城中傳出了三個驚人的消息。
第一是棲霞公主趙琇瑩在宮中舉辦登基大典,成爲自大漢以來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皇。
第二是徐銳提出了一種全新的政治制度——君主立憲,大魏的第一部憲法《魏典》頒佈,宣佈皇帝將作爲國家最高的決策者,與內閣議員分享權利。
內閣議員由選舉產生,每一個上稅三年以上的帝國公民都享有選舉和被選舉的權利,今後的所有法案都將在內閣獲得多數通過之後才能呈報皇帝進行最後的決策。
雖然從另一個世界的角度來開,徐銳的君主立憲還存在不少瑕疵,但卻大大提高了商人的地位,可以預見他留下的工業和商業基礎將得到極大的發展。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加震撼人心的消息,徐銳被選舉爲第一任內閣議長,但他卻缺席了棲霞公主的登基大典,原因是他要閉關衝擊武聖瓶頸,議長職權由副議長袁子雄暫代。
消息一出更是舉國歡騰,大魏不僅將擁有一個嶄新的未來,還將重新擁有一位年輕的武聖,它勢必將化繭成蝶,成爲天下最強的國度。
而在熱鬧的人羣之後,剛剛登基的棲霞公主卻在夜色之中獨自立於宮牆之上,遠遠凝望着東北方向。
在她視線的盡頭,一輛軒轅輦正緩緩出城,帶着斗笠的徐銳也正透過車窗凝望着心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