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羿何曾不明白，當時的狀況下，宇文燁斷然是安全了的。
“康王去找瑞王作甚？”宇文羿問道。
王先令卻是答不上來了。
“這個屬下不知。”
宇文羿皺了皺眉，揉了揉有些發疼的眉心，躺回了牀上，吩咐道：“去查。”
“諾。”王先令看到宇文羿面露疲態，應聲便退了出去。
阿燁怎麼會突然去找阿懷？
自小阿燁便害怕這位面色清冷的二皇兄，自然也不會過多接觸，而今朝中局勢，阿燁突然前去找阿懷，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宇文羿想着想着便睡了過去。
翌日，雲滄道長很早便來了文成殿。
宇文燁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和宇文羿不同的是，宇文燁的眉頭卻是緊皺的，額頭偶爾有冷汗冒出，似乎在經歷什麼痛苦的事情。
“道長，阿燁這是怎麼了？”早早聽說今日雲滄道長會來看宇文燁時，程妠便早早地等在了文成殿。
雲滄道長看了半晌，沉吟道：“康王殿下已無礙，是他自己不願意醒過來。”
聞言程妠愣住了，臉上有些憂色，問道：“這...道長可有解法？”
“試試罷。”雲滄道長一揮拂塵，對着程妠說道，“太后娘娘，勞煩您在殿外等候。”
程妠聞言云滄道長這是趕人出去，也沒有絲毫地不滿，只是對着雲滄道長頷首道：“如此便勞煩道長了。”
雲滄道長點點頭，看着程妠走出了殿門，殿門又關上了。
宇文燁已然忘記自己在這片黑暗之中掙扎了多久。
那些迴盪在耳邊的話，像一把刀，不斷凌遲着自己的心。
“本王所求是何，所謀是何，與你何干？”
“好好做你的康王，若擋了本王的路，本王不介意親手殺了你。”
“要想和本王談條件，至少要達到皇兄的水平，現在的你不夠資格。”
“弱者是不配和本王談條件的。”
“這麼弱小的你，你說皇兄可以護下你幾次呢。”
......
一遍又一遍。
宇文燁搖着頭，看着一臉冷漠對自己說那些話的宇文懷，眸子中盛滿了淚水。
漫天的殺意又包裹住了自己，彷彿又回到那天晚上宇文懷警告自己的時候。
有些無助，又有些害怕。
是你啊，若不是因爲你，你最愛的皇兄怎麼會受傷昏迷，生死不明呢。
是你太弱小了，所以當別人傷害你最親最愛的人的時候，你只能無力地、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受傷，又或者死去。
是你太過弱小，所以那些人才要拼命保護你，從而失去自己的生命。
你看看的身後，那是多少人的生命換來的你的安危。
你看看你的皇兄，正躺在牀上，生死不明。
都是因爲你！
“不，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宇文燁抱着頭縮在角落裡，搖着頭，喃喃自語道。
“阿燁，你要記得，不是一個人足夠強壯便足夠強大，真正的強大，是可以認知自己。”
是誰說的，想不起來了。
“所以，阿燁只要能夠認知自己，便可以變強的。”
“阿燁以後肯定還會有機會看着湖光山色的。”
“阿燁，我們都是想保護你。”
“我以後會變得很強，然後就可以保護你們了。”
“阿燁，醒醒，怎麼睡在這兒了，可是會感冒的。”
宇文燁睜開眼，看到一個陌生的女子正對着自己說話，眼中滿是溫柔。
宇文燁怔了怔，眸子中閃過疑惑，似乎在思考眼前的人是誰。
“阿燁，你看，天空多美啊。”
宇文燁擡頭看去，藍天白雲，幾隻雀兒在遠處的枝頭跳躍着。
“所以不要輕易放棄這個世界，好嗎？”
女子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宇文燁的眼神變得清明瞭起來，他看向四周，卻見不遠處有一個和善的老人正在盯着自己看。
“你醒啦。”雲滄道長的聲音很是和善，眼中也帶着笑意。
“這是哪兒？您是？”宇文燁愣愣地問道。
“忘記了？認知自己。”雲滄道長的聲音帶着明顯的笑意。
“您是雲滄爺爺。”宇文燁的聲音猛然提高了兩分。
“阿燁的記性還真的好。”雲滄道長讚賞地說道。
“雲滄爺爺怎麼會在這時候進宮？可是宮中出事了？”宇文燁說完臉色猛然變了。
雲滄道長沒有說話，宇文燁此時也沉默了下來。
良久之後宇文燁打破了沉默，語氣中滿是苦惱：“雲滄爺爺，你說認知自己便可以變強，可是我現在比之於兩位皇兄還是一個弱者。”
“若在這邑都，阿燁註定只是一隻在聖上羽翼下安然成長的雀兒，雛鷹的天空應該在更廣闊的地方。”雲滄道長說完遞給宇文燁一個東西。
那是一把小劍，巴掌大小，劍身烏黑，劍柄處有一個孔，紅繩穿過那個孔，圍了一個手腕大小的圈。
“若是想，便持此物前往邊關。”雲滄道長說完便起身向外走去，走至門邊時，雲滄道長又頓了頓，回過頭說道，“此事我希望是我與阿燁之間的小秘密。”
宇文燁收起小劍，看向雲滄道長，沒有問爲什麼，只是鄭重地點了點頭，而後問道：“雲滄爺爺要離開了嗎？”
雲滄道長轉過身看向外面，悠悠的說道：“此番離開便要雲遊四海，多久纔回來我也不知道，阿燁可要好好照顧自己。”
宇文燁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若是在這之前，宇文燁或許會拉着雲滄道長的手哭喊着不讓走。
但是經過這一次，宇文燁像是突然長大了一樣。
雲滄道長來得無聲無息，離開也是悄無聲息。
朝堂的暗流涌動在宇文羿醒過來之後便暗暗平息了下去，風平浪靜得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宇文燁站在應天樓的城牆上，看着牆外一片喧鬧的市坊，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在透過這繁華的景象看別的東西。
“阿燁，在想什麼？”宇文羿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宇文燁的思路。
宇文燁側頭看到宇文羿站到了自己身邊，眸子看向邑都繁華的市坊，神色平靜。
“皇兄。”宇文燁對着宇文羿環手行禮道。
“阿燁，從前你可不會與我這般生疏的。”宇文羿的語氣平靜如水，聽不出喜怒。
但宇文燁還是聽出來些許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