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後,莫悠跟着一個丫鬟進入暖閣中。
“夫人,牀被已鋪好,您可以進去休息了。”小丫鬟在牀邊忙活了一會兒,就走過來福了個身,“奴婢告退。”說着就慢慢退了出去。
暖閣內佈置地非常精緻,且窗明几淨,物品的擺設不若尋常一般兩兩對稱,卻也是錯落有致,別有一番意境。屋子中央擺放着一頂青銅鏨花暖爐,裡面放着獨特的碳料,伴隨着升騰出來的暖氣,還能聞到一種獨特的香氣。
莫悠深呼吸,努力嗅了一下,香氣四溢,清幽中似有安定心神的特效。
“白羽,你爲何要將嫂夫人單獨關在屋子裡?”顧清風和秦白羽對坐於窗前,目光透過敞開的窗戶,看向對面那扇同樣被丫鬟刻意打開的窗戶。
“她肩膀上有傷,這一路騎馬趕來,一定也累壞了。”秦白羽端起溫熱的茶水,抿上一口,雙眼一直盯着對面窗戶裡的動靜。
“秦大將軍,我看嫂夫人活動亂跳的,一點兒都不像是受傷的人。”顧清風纔不會相信,秦白羽會這般體貼。看他之前特意吩咐準備什麼飯菜,就知道他心裡一定在打什麼主意。
現在又在這裡偷偷觀察對面暖閣內的情況,他敢打賭,這裡面絕對有陰謀。
“你也看出來她現在的狀態,不像是有傷在身。”秦白羽終於稍稍分出點兒注意力給對面的好友,勾脣冷笑,“可是就在成親後的前三天,你的這位嫂夫人,可是肩膀雙雙被利刃所傷。”
顧清風聽後不禁露出驚異的神色,若有所思地也跟着望向對面的窗戶,那扇窗正對着牀榻。此刻那裡還沒有人影出現,想來高箐箐還在屏風外不知做些什麼。
迴響起她剛來馬場時地情況,一個如此嬌小瘦弱的女子,能在馬上顛簸三十里路,而不露出絲毫疲憊之色委實不易。況且當時她的臉上非但沒有倦容,反而神采奕奕,他本來以爲是這個小姑娘體力好。卻不想,她的肩膀竟然受着傷,這樣看來,她好的不僅僅是體力,還有……
“難不成嫂夫人習過武?”顧清風猜測道。
“高家二小姐精通作畫,且善舞,只是此舞非彼武。”秦白羽面色冷峻地說道。
顧清風一時沒有聽他話裡的弦外之意,只是回想着初次見面時地印象,緩緩說道:“白羽,不知爲何,我總覺得好像聽誰提起過嫂夫人。雖然不能確定樣貌,可那身形卻是……”
說到此處,顧清風忽然頓住,臉上慢慢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難道你懷疑,上次救你的那名女子,就是嫂夫人?”
“你看,她進去了。”秦白羽沒有回答他的疑惑,而是喚他繼續看向對面的暖閣。
此時,莫悠已經出現在窗口內,她臉上是一貫清冷的表情,目光堅定,不時審視着屋子裡的環境。
“原來你讓裡面掛上幾幅畫,是別有目的。”顧清風已經慢慢猜出秦白羽想要做什麼。
“沒錯,高箐箐擅長作畫,在作畫以及鑑賞上都有一番造詣。”秦白羽盯着莫悠的一舉一動,見她的目光只是在幾幅畫上掃過一眼,便繼續說道:“這幾幅畫皆是珍藏,癡畫之人絕不可能會像她這般,將它們視作擺設。”
顧清風也贊同他的看法,這幾幅畫,皆是他家老爺子花大價錢買回來的,全部都是大家之作。在那些癡畫之人眼裡,它們都是瑰寶般的存在。
高箐箐不懂武,而那屋子裡的姑娘,卻是身手不凡。高箐箐喜作畫,而她卻將它們視作無物。奇怪,實在是太奇怪了。
“顧兄,來吹奏一曲。”秦白羽不知從何處拿出一隻玉笛,放在顧清風身前的桌面上。
顧清風轉頭看向他,片刻後,搖頭失笑。白羽這是在懷疑嫂夫人的身份,想要試探她。
不過他也十分好奇,對面屋子裡的姑娘到底是什麼身份,倘若她真的是假冒之人,那麼必定會對白羽產生威脅。
思及此,顧清風拿起玉笛,緩緩吹奏起來。舞者聞音起舞,所以一定會對樂曲十分敏感。
莫悠今天一直心緒不寧,回想從清早開始所發生的一切,越想越覺得很多事情都充滿了疑點。可她一時又說不出哪裡不對,眼前不斷閃過秦白羽今天的種種態度,還有宴席上的飯菜,她似乎是掉入了一個圈套裡。
莫悠煩躁地在屋子裡來回踱步,不時觀察着屋子裡的每個角落,放佛在防備着什麼。直到她感覺有一陣冷風吹了進來,眼裡流露出更多的警惕,站在感受了一會兒,就越過屏風朝裡面走去。
進去之後,發現裡面的牆壁上掛着幾幅水墨畫,她不懂畫,只以爲是屋子裡的裝飾品。就在這時,外面緩緩傳來一陣悅耳的笛聲,悠揚婉轉,如潺潺流水流過心田,洗盡繁華千塵,只餘一抹溫柔的清亮。
莫悠聽得有些陶醉,只是仍然沒有忘記現在的處境,她轉頭朝窗外看去。這才發現,剛纔那陣冷風是從這裡吹進來的。她腳步不急不緩地走到窗前,入眼就見正對面有一座二層小樓。樓上也開着一扇窗,窗前有兩個人一坐一站,而那笛聲正是出自顧清風手中的玉笛。
莫悠知道兩扇窗戶會同時開着,一定不是巧合。剛纔的丫鬟明明進來
整理過牀鋪,不可能沒注意到窗戶開着,除非這窗戶是故意被人打開的。
秦白羽這是要偷偷觀察她嗎?
莫悠冷笑,視線恰巧和他看過來的目光相撞,一個清冷堅定,一個凌厲如寒冰,卻是都不肯相讓,死死盯着對方。
秦白羽能感受到對方眼中的譏諷,放佛在嘲笑他的愚蠢,想出這般拙劣地偷窺計劃。沒讓他等多久,對方立刻用行動證實了他的感受。
只見對面窗戶裡的女子,此刻緩緩擡起雙手放在嘴邊,對着他們喊道:“將軍,你知道什麼是吃飽了的牛肚子嗎?”
笛聲止,秦白羽和顧清風互望一眼,片刻後纔想明白她在說什麼。
“白羽,嫂夫人說你是草包。”顧清風在旁看好戲,揚聲笑起來。
秦白羽當即面色發黑,危險地目光再次看向對面的女子,卻不想那人猛地關上窗戶,留給他一道冰冷的窗面。
顧清風生平第一次看到秦白羽被人罵,對方還是一個小姑娘,樂得根本停不下來。
只可惜,秦白羽並沒有如他所願地惱羞成怒,反而比之前更加冷靜,寒眸若冰,冷冷望着他笑得不顧形象。
顧清風也慢慢意識到,他如果再笑下去,以後被算計的人就是他了。於是趕忙恢復一本正經,輕咳兩聲,說道:“你看到她剛纔的表現了嗎?她除了對畫沒興趣,對於樂曲似乎也十分生疏。”
秦白羽也注意到了,莫悠在聽到笛聲後,她的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對樂曲的喜愛。只有一閃而逝地新奇,之後就帶着警惕來到窗前,發現了他們。
“白羽,你下一步想怎麼做?如果她不是真的高箐箐,就是潛伏在你身邊的細作,若是不除,只怕後患無窮。”顧清風想到那張精緻白嫩的小臉,雖覺可惜,但好友的安危更重要。
“靜觀其變。”秦白羽沉聲吐出四個字。
身邊藏着一個細作,對他構成多大的威脅,他比誰都清楚。顧清風明白,白羽現在不除她,一定是想好了對策。
而且,如果嫂夫人與那日救白羽的姑娘是同一個人,那就證明她暫時不會傷害白羽。她潛入將軍府一定另有目的,現在除掉她,只會打草驚蛇,對方可能還會另想辦法。到時候又會陷入敵暗我明的情況,倒不如就這樣暗暗觀察着她的動靜,來個出其不意的反擊。
“對了,今天的那些飯菜裡,又藏着什麼玄機?”
“全部都是高箐箐不喜的菜色。”
顧清風終於又忍不住揚聲大笑,忽然有些慶幸,現在的嫂夫人不是真正的高箐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