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來之則安之。”秦白羽輕輕抓上她的手臂,安撫般地說道:“總之什麼都不要多想,所有事情我來解決,你只管安心待在這裡。”
莫悠愁眉不展地靠近他的懷裡,今天會發生這種變故是誰也沒有料到的,可是說到底,如果不是爲了她,白羽也不會明知是陷阱,還要跳進去。
“你要小心。”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減少白羽的後顧之憂。
悶熱的夏夜,蟬鳴聲聲,攪亂了寧靜的夜晚,也攪亂了許多人的心緒,
莫悠一夜無眠,天將亮她就從牀上坐起身。
她的動作不大,但仍是驚醒了身邊的人。
秦白羽睜開惺忪的雙眼,瞥見她神色不對,便開口問道:“怎麼了?”
莫悠沒想到會吵醒他,轉頭看過去,“天色尚早,將軍再睡會兒吧。”
秦白羽一夜淺眠,這會兒也沒有睡意,乾脆坐起身,與她並肩靠在牀頭。
見此,莫悠心裡也隱約有了猜測。
她微微嘆口氣,說道:“本來已經答應了莫捕頭,今天要陪他去一趟靈石鎮,可現在怕是趕不過去了。還有唐館主的案子,他並非渥丹縣的捕快,只怕衙門裡的人也不會讓他追查他的。”
本來她是想用自己的身份,幫助莫湛順利介入到唐館主的案子。只是她現在人在薈蔚,就算有心也是鞭長莫及。
“原來是這件事情,放心吧。”秦白羽看着她臉上掛着些許懊惱和自責,莞爾一笑,低聲說道:“昨晚只有幾個人跟着咱們來了薈蔚,驛站裡還有朝廷的人在。他們知道該怎麼做,莫捕頭不會受到爲難,查案的事情也不會受到阻礙。”
聽到這些,莫悠有些驚訝地看着他。
“夫人當真以爲,爲夫這個刺史的身份是爲了掩人耳目嗎?其實早在我們來到渥丹縣前,爲夫便聽聞了他們衙門裡的作風,爲了進一步確認事情的真相,爲夫在那裡巡查暗訪了三日。”
說到這裡,秦白羽的臉上多出了嚴厲的神色,“這些人目無法紀、作亂百姓,爲夫必不會輕饒。莫捕頭倒也出現的及時,有他在那裡,爲夫也可以放心地先處理這邊的事情。”
“原來如此,看來所有事情你都已經安排妥當,妾身真的可以安枕無憂了。”莫悠嘴角掛着笑。
隨着天色越來越亮,酒樓內也逐漸響起了各種聲音。
秦白羽特意交代了莫悠,讓她好好呆在屋子裡儘量不要露面。
莫悠明白他的擔心,她曾在這座酒樓住過,萬一夥計還對她有些印象,事情就麻煩了。
可是她所不知道的是,秦白羽擔心的又何止這些。
他現在終於確定,竹隱所要的遠不止是救回三皇子那般簡單。他似乎對悠兒非常感興趣,而且現在他還拿其他的命來逼他就範。
如果讓悠兒知道了這件事情,難保她不會爲了保護這些人,不讓他爲難,而做出出人意料的舉動。
可是,不管是哪種結果,都不是他所樂見的。
還有兩天的時間,他一定要想出個萬全之策才行。
莫悠百無聊賴地坐在房間裡,心裡隱隱生出不安。
將軍已經出去好幾個時辰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她只怕竹隱早已埋好陷阱,只等着白羽的到來。
只是,她先前答應過白羽,不再插手這件事情。如果她忍不住……
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莫悠眸光斂起,警惕地望向門口。
這種敲門聲,應該不是將軍回來了。
如果是這裡的夥計,不可能敲了這麼久的門,都沒有發生一點兒聲音。
敲門聲還在繼續,而且越來越急促,似乎還帶着一絲慌亂。
莫悠悄悄站起身,走到門口,壓低聲音問道:“誰?”
“夫人是我,夫人……”微弱的聲音隨着門縫傳進來,如同敲門聲一般,帶着焦急和慌張。
苑寧!
莫悠馬上聽出了對方的聲音,心裡有些奇怪,她纔剛剛來這裡,苑寧怎麼會找過的?
難道是將軍去過薈古客棧?
思及此,莫悠忙打開門,外面站着的果然是苑寧。
不待她開口,對方已經跑了進來,迅速關進房門。
見她這般模樣,莫悠心裡的奇怪更甚。
“夫人您真的在這裡……”苑寧一把抓住莫悠的手,激動地望着她,話還未說完,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地落下來。
“苑寧,你怎麼了?”莫悠緊張地反握住她的手,對方的情緒非常不對勁。
苦撐了一整晚的擔驚受怕,在見到親近又信任的人時,終於再也忍不下去,心裡的最後一點兒堅持轟然崩塌,苑寧很快就哭的紅了鼻子紅了雙眼。
莫悠一直看着她,把她拉到桌邊坐下。雖然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看她的樣子,似乎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她需要發泄。
一盞茶的時間很快過去,苑寧終於逐漸止住了淚水,吸着鼻子抹眼淚。
“夫、夫人……”苑寧整理好
情緒,終於開了口,“您不是應該在渥丹縣嗎?爲什麼會再次回到這個酒樓,這裡非常危險。竹公子他……他已經發現唐姑娘是假扮的。”
“什麼!”莫悠驚愕地望着她,看來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嚴重。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爲何會知道我在這裡?”
說起這個,苑寧又露出一臉的委屈和後怕,“昨天下午客棧裡忽然闖進來一羣無賴,他們似乎是衝着我們來的。進來後就趕走了所有客人,扣押了老闆和夥計。”
“你是說唐姑娘他們被人抓走了?”莫悠瞪大雙眼問道。
苑寧咬着嘴脣重重點頭,“他們不只抓走了唐姑娘和雲信,還把客棧老闆和夥計也一併帶走了。奴婢當時出去採買,所以並不在客棧裡,也因此才能夠僥倖逃脫。我回去時,剛好看到唐姑娘他們走進墨軒樓。當時奴婢還很奇怪,他們怎麼突然去了那裡,就在我要去叫他們時,旁邊有人攔住了我。那人告訴我,說是他們得罪了對面酒樓裡的一位貴人,勸奴婢不要多管閒事,否則也會一起跟着倒黴。”
“奴婢當時就猜到,他們口中的‘貴人’,一定就是竹公子。”
莫悠神色凝重地垂下眸子,苑寧的話,讓她意識到了一件事情。竹隱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到客棧抓人,還能把人藏在這座酒樓裡,這足以說明他在這裡也是有一定勢力了。
而且這座酒樓……只怕也和他有些關係。
“苑寧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裡的?”
“唐姑娘他們被抓走後,奴婢不敢離開太遠,所以就在旁邊的客棧裡住了下來,時刻注意着酒樓的動靜。可是就在半個時辰前,奴婢忽然收到了一張紙條,上面說夫人您在墨軒樓的‘蘭馨閣’裡。奴婢本來不信,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過來看看。沒想到,您真的在這裡。”苑寧眼裡還殘留着一絲害怕。
果然,他們中計了。
莫悠幾乎可以肯定,這座酒樓裡的人,是竹隱的人。他一步步設計,將他們所有人都引到了這裡來。
況且,他現在手裡握着幾條人命,是個非常不利的存在。
“苑寧,你來這裡時,可發現酒樓內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莫悠問道。
苑寧回想了片刻,搖搖頭,“沒有,看起來和往常一樣。”
莫悠微眯雙眼,剛要整理一番思緒,外面就傳來一陣吵鬧聲。
“誒,上官小姐,這個房間已經有客人住了……”
“讓開,我有東西落在了裡面。你放心,本小姐會說明來意的,不會擾了你的客人。”
外面的交談聲,讓屋內的二人微微一怔。
莫悠闇蹙眉頭,她現在居住的屋子,的確是上官湄抒之前住的屋子。本以爲她已經離開這裡,沒想到在這種時候又突然出現了。
而且聽他們的談話,上官湄抒似乎是要來找東西。
“夫人,怎麼辦?如果讓上官小姐看到了我們,她一定會告訴竹公子的。”苑寧緊張地問道。
上官湄抒真的是來找東西的嗎?
莫悠的目光在屋內掃視一圈,肯定地搖了搖頭。
事情不會這麼巧,他們剛好住進了這間屋子,而上官湄抒又剛好有東西落在這裡。好巧不巧地,又在這個時候回來尋找。
現在所發生得一切,一定都是有人計劃好的。
而上官湄抒,她到底知道多少,現在還不能肯定。
莫悠深呼一口氣,該來的總要來,竹隱不就是想逼他們現身嗎。那麼,不管她怎麼躲藏,最終都難逃對方的算計。
“開門,讓她進來。”
“夫人……”苑寧驚訝地望向自家主子。
“遲早都要發生的事情,與其一直處於被動,倒不如咱們也掌握一起主動權。”
她的話讓苑寧似懂非懂,可是看着她堅定冷靜的表情,苑寧覺得自己似乎也沒有那麼害怕了。
她握了握雙手,走過去將門打開。
門外站着上官湄抒和一位夥計,他們的爭討,因爲打開的屋門戛然而止。
上官湄抒轉眼望過來,待她看清楚門口站着的人時,不禁露出一臉的驚喜。
“苑寧,是你。”
上官湄抒喜出望外地看着她,而後對身邊的夥計說:“好了,現在你不用害怕了,她們是本小姐的朋友。我們要敘舊,你下去吧。”
夥計一聽,忙撐起笑臉賠罪,點頭哈腰地退下了。
“上官小姐請進。”苑寧有些侷促不安地往旁邊退了一步,讓開路。
上官湄抒腳步輕快地走進來,當她看到裡面坐着的莫悠時,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秦夫人,終於又見到您了。這兩天你們去哪兒了,上次突然間不辭而別,我還擔心你們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呢。”上官湄抒幾步走過去,在莫悠的邀請下坐來,“看到你們安然不恙,真是太好。”
莫悠展開一絲笑容,“抱歉,上次因爲有急事匆忙離開,沒能來得及和你道別。”
“秦夫人嚴重了。”她坦然地道歉,反倒讓上官湄抒有些尷尬。隨後像是想到了什
麼,收起了笑容,“秦夫人,您上次突然不辭而別,段哥哥他很着急,怕你們遇到不測。他一直在派人找你們呢,既然你現在已經回來了,就去見一見段哥哥吧。”
莫悠一直暗中觀察着對方的神情,並無發現不妥,而且她的所言所語都像是真情流露,不似做戲。
可是她剛纔的話有些奇怪,她記得她們逃走那晚,她曾跟着竹隱追了出來了。而且在河邊時,她還出聲引到她過來,那種情況誰人看了都會有懷疑。可是上官湄抒好像並沒有發現蹊蹺,一心認爲她是不辭而別。
難道是竹隱和她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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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不無可能,上官湄抒那樣信任他,不管他說什麼,對方都會無條件的信任。
而且,如果上官湄抒真的有問題,她不可能態度如此自然地讓自己去見竹隱。她剛纔那些話,不像是刻意編排好的。
“對了,適才我聽到,上官小姐是過來尋東西的,可是有什麼東西落下了?”莫悠態度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經她一提醒,上官湄抒恍然地眨了眨眼,有些窘迫,“瞧我,見到秦夫人太高興了,竟然差點把這件事情忘了。”
“我現在住在三樓的房間裡,就在段哥哥的隔壁。”說到這裡,上官湄抒臉上忍不住流露出一絲欣喜和羞赧,眼裡的笑意止都止不住,“秦夫人,段哥哥似乎已經開始接納我了,我搬到三樓就是段哥哥的意思。你說,會不會是因爲上次溺水,段哥哥意識到自己還是很在意我的。我就說嘛,他怎麼可能忘記我嘛,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纔會不肯與我相認。”
上官湄抒只顧着高興,倒是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人在聽到她這些話後,眼裡流露出一絲冷厲。
果然,竹隱再次利用了上官湄抒,只怕這次她會下來找東西,也是受了竹隱的暗示。
“你說溺水?”莫悠蹙起眉頭,看向對面的女子,有些同情,又有些欣賞。
她對竹隱的感情那麼純粹,又那麼毫無保留,這不只需要很大的勇氣,還要有足夠的意志力。可是,她這份感情所託非人,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得到回報?
“就是上次你們離開的時候,我和段哥哥出去找你們,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去了護城河。那時候好像是遇到了什麼歹人,段哥哥落了水,我跳下去想救他。可是我忘了自己不識水性,最後反而是段哥哥救了我。”說到這些,上官湄抒既有懊惱,又有竊喜。
她所知道的事情,和真相有些出入,是她記錯了?還是竹隱這麼告訴她的?
“實在抱歉,都是因爲我們,才險些害了上官小姐喪命……”
“不怪你們,是我當時太着急了。”上官湄抒眨眨眼,露出調皮地笑容,“其實,我也不太記得那晚的事情了,這些都是段哥哥告訴我的。可能是因爲溺水的緣故吧,醒來後就對那晚的事情沒什麼印象了。”
莫悠瞭然,輕輕拍上她的手,以示安慰。
“說了這麼多,差點又把正事給忘了。秦夫人,我有一串銅錢手鍊找不到了,可能是昨天走的時候,給落在這裡了。那串銅錢手鍊是我八歲的時候,段哥哥送給我的,我一直都帶在身邊,絕對不能丟了。”上官湄抒說起這個的時候,眼裡還帶着緊張,“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讓我在這裡找一找?”
“上官小姐不用客氣,我讓苑寧留下來陪你一起找,兩個人會快一點兒。”莫悠起身說道。
“秦夫人要出門嗎?”上官湄抒看着她,問道。
“我去見段公子。”莫悠莞爾。
“段哥哥就在樓上,我想他見到秦夫人,也一定會很高興。”上官湄抒忙說道。
莫悠失笑地看着她,忍不住搖搖頭說道:“湄抒,你不是最怕別的姑娘找你的段哥哥嗎,怎麼現在反倒這麼積極呢。”
“秦夫人是段哥哥的朋友,我纔不擔心呢。”上官湄抒毫不在意地擺擺手,而後胸有成竹地說道:“段哥哥遲早都是我的,而且他也一定不喜歡善妒的女子,我會努力改掉所有他不喜歡的地方。”
“湄抒,你很堅強,也很勇敢。”莫悠覺得現在的湄抒,比第一次見到時有了很多的改變,也許這就是她對竹隱最直白的付出吧。
爲了心儀的人,而把自己變得更好,她真的做的很不錯。
“多謝秦夫人謬讚,我會再接再厲的。”上掛湄抒欣然接受了她的誇讚。
莫悠相信地點點頭,“好了,我去見段公子了。”
“快去吧。”上官湄抒對她揮揮手。
走在通往三樓的樓梯上,莫悠忍不住再次深呼一口氣,握緊雙手,努力平復着噪亂的情緒。
她明白,自己這一去,就等同於跳入了深淵中。
竹隱煞費苦心地逼着他們走到這一步,前路定然更加不好走。
或許,他早已見過白羽,那麼白羽今日的外出,是否也和他有關?
想到這裡,莫悠心裡又是一陣慌亂,她怕白羽會中了對方的算計,怕他會遇到危險。
她本來已經答應,不再插手這件事情,可是又不得不受形勢所逼。
或許,這就是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