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澤的壽辰將至,不僅后妃對這壽禮費盡心思,朝臣一樣苦苦尋覓,力求在壽宴中博得龍顏大悅,於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主意都有,比如,太傅夏愷大人,也就是夏晚楓的父親便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將自己的女兒夏悅姝和侄女夏思穎當成壽禮借夏晚楓之手敬獻給曦澤。
就在曦澤召見祈夜這一天,南園之內,夏晚楓聞訊簡直目瞪口呆,他不可置信地斥道:“太傅大人,您是不是瘋了?!竟叫我將自己的妹妹和堂妹當成禮物敬獻給皇上?!還是在皇上的壽宴上,當那麼多人的面敬獻?萬一皇上不收,敢問本丞相顏面何在?我看您是真的瘋了,您還是趕緊喝杯濃茶醒醒神吧,這事……您還是自己去做,本丞相做不來!”
斥完,又有些不安地環顧四周,還好下人都被遣出去,屋內只有他們父子二人,不然……不然旁人又該如何評論?
夏愷聞言有些尷尬,略帶責怪道:“爲父已經年近花甲,豈能去給皇上進獻美女?那別人豈不是要說爲父爲老不尊?這事當然只能你們年輕人去做!再說,我雖忝居太傅一位,卻只是個閒職,並無實權,在朝中又不得皇上寵幸,哪能跟你這剛剛晉位、炙手可熱的左丞相相比?我獻給皇上,皇上怎麼會收?你就不一樣了,皇上一向寵幸你,你去給皇上進獻,皇上就算不喜歡,也會看在你的面子上收下,總之,你去敬獻,皇上不會拒絕的!”
夏晚楓忍着怒氣聽完,剋制着情緒拒絕道:“你怕別人說,所以不去進獻,那我去進獻,別人就不會指指點點了?我纔剛剛當上左丞相,就去給皇上進獻美女。你讓那些言官怎麼放過我?御史臺大部分都是傅井川的天下,隨便進些讒言,能有我的好日子過嗎?太傅大人,我能不能勸勸你。不要那麼鬼迷心竅,安生過點日子?我拜謝你!”說着,就轉身,向大門走去!
“你回來!”夏愷見他要走,立刻急了。“爲父這也是爲你好!”
夏晚楓聞言十分無奈的止步轉身,冷冷望着夏愷。
夏愷又道:“前朝後宮素來相互勾連,你官位坐得那麼高,後宮怎麼能無人照應?別的人爲父豈能放心?悅姝是你的親妹妹,若是進入後宮爲妃,自然會在後宮幫襯你,思穎是你的堂妹,你大伯一向與咱們走得親近,她若爲后妃,定然記得你的恩情。也會在後宮支持你,若是她們二人得寵,有了她們二人的支持,你的丞相之位自然更加穩固,我夏氏家族才能更加榮耀,一舉超越傅家和王家,成爲朝中最大的氏族,爲父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原來他父親的心這麼大,與傅家、王家在朝中鼎足而立還不夠,還想一舉超越這兩家。成爲全朝最鼎盛的氏族!
這便是身處權利鬥爭漩渦中的人的心願,永無止境的貪婪、迷戀權勢,總是被權勢那光芒萬丈的外衣迷得忘乎所以,而忽略身處權利巔峰的高處不勝寒與艱險。忘卻這權利的浮華原本就是空中樓閣,隨時都可能崩塌,傾覆地無影無蹤。
夏晚楓十分失望地合眸,他該如何點醒如此迷戀權勢的父親,又該如何點醒貪戀榮華富貴的夏氏族人?再睜眼,他十分認真地問道:“太傅大人。我已經是左丞相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難道還不算爲你光宗耀祖麼?夏家已經在朝中與王家、傅家鼎足而立,你還想要怎麼樣才能滿足?”
夏愷解釋道:“並非爲父不曉知足,爲父知道你坐到如今左丞相之位非常不易,既然你已經得到了這個位置,那當然要鞏固自己的地位啊!爲父將你的兩個妹妹送進後宮,有個人時不時在皇上面前爲你說說好話,這樣難道不好麼?有了她們二人的幫忙,你的丞相地位變得更加穩固,難道不好嗎?”
呵……難道他夏晚楓今日所得需要靠女人去鞏固麼?還是對付傅氏一族需要用到女人在後宮施展陰謀詭計?難道他在官場上博弈的這一身本事全是靠的裙帶關係麼?
他不屑於此。
他對着夏愷義正言辭道:“太傅大人多慮了,本丞相不需要!”
夏愷急道:“你不要推遲的這麼快!有她們二人在後宮支持你,你的路會走得平坦的多!你看朝中哪個有頭有臉的大臣,他的女兒不是在皇上的後宮爲后妃?王家有皇后,傅家有湘淑儀,葉永順將軍不也將自己的女兒送進了皇上的後宮麼?但是後宮卻沒有咱們夏氏族人,現在是榮耀,可一旦你遇到難處,又有誰能去皇上面前替你說幾句好話?若是悅姝與思穎進宮爲妃,那想要幫你豈不是很容易?”
爲什麼他的父親就是如此冥頑不靈呢?夏晚楓點破道:“您怎麼這麼肯定悅姝與思穎就一定能得到聖寵?若是她們二人不得寵,那豈不是處境淒涼?後宮的情況,您不清楚嗎?皇貴妃獨得聖寵,後宮無人能敵,皇上寵愛皇貴妃猶若珍寶,悅姝與思穎進宮如何分得君恩?又如何與皇貴妃抗衡?”
夏愷立刻回道:“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皇貴妃只是眼下得寵,等到過些日子,她的恩寵也會跟着年華而流逝!悅姝今年十五,思穎十四,都比皇貴妃年輕,皇上當然喜愛年輕的女子,她們二人又經過悉心調教,不會比皇貴妃差到哪裡去!就算二人不能同時得到聖寵,總有一人能得到皇上的眷顧吧!”
望着說得勝券在握的父親,夏晚楓不欲再與之辯駁,只嘆了口氣,勸道:“皇上和你不一樣,他不是個喜新厭舊、風流多情的帝王,以我對皇上的瞭解,皇上對皇貴妃是真心真意的鐘情,這感情不會隨隨便便就隨着時間而流逝,你將悅姝與思穎送進後宮,若是得不到皇上的寵幸,你會後悔的!再說,後宮不是個風平浪靜之地,在後宮生存萬分艱險,你爭我奪,無止無休,思穎也就罷了,悅姝是你的親生女兒,你也忍心送她進宮去過那刀光劍影的日子?您就一點也不心疼嗎?”(未完待續。)
第六十二 誤解
可是,他得到的答案卻是:“這是她們該爲家族榮耀所做的犧牲!”夏愷依舊義正言辭道,“這次敬獻一事,爲父也是再三考慮,悅姝是你衆位妹妹中容貌最出挑的,思穎也是你衆位堂妹中顏色豔麗者,爲父挑選她們二人進宮爲妃,一是爲了幫襯你,二來,也是爲了咱們整個夏氏全族的榮耀!將來,若是她們中的某一位生下的皇子能夠入主東宮,那我夏氏全族的榮耀將更加盛大,傳於後世子孫,我族將昌盛千秋!而且,這件事,我早就同她們二人商量過了,她們都已經同意了,已經排練好一支舞準備在皇上的晚宴上獻給皇上,你只要將這支舞安排到晚宴上,將他二人獻給皇上即可!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速速去安排吧!莫要再多言!”
原來,他的父親的心竟有這麼大,這麼早就盯着東宮?權勢真的就是這麼迷人麼?夏晚楓見夏愷如此執迷不悟、聽不進勸,也失了耐心,不再白費心機,他十分認真地說道:“太傅大人,這件事您若是自己決定了,我也阻止不了,你要怎麼光大夏氏一族我都管不着,但是,我爲官,有我自己的打算,進獻美人這樣的事,我是不會從中爲你安排的!”說完,就轉身再次朝着大門走去。
“你站住!”夏愷見狀立刻喝止,但見夏晚楓還在往前走,立刻大急,只得使出殺手鐗,“你若是不答應此事,我便去南園將孤獨祈夜請走!”
已經走到大門邊的夏晚楓聞得此言渾身如遭電擊,一瞬間,怒氣如狂風巨浪一般襲上心頭,毫不客氣地在胸腔中激烈的拍打。似乎即刻就要衝破胸腔,如洪水般爆發,夏晚楓恨恨轉身,陰着臉,冷冷地一字一頓的問道:“太傅大人,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夏愷一驚,他很少見到兒子這般臉色。知道夏晚楓已經動了大怒。可是爲了逼夏晚楓就範,他又只得勉力支撐,強迫自己保持鎮定。蹙眉一字一字道:“你若是不答應此事,我便派人去外面重新買個宅子,置辦好奴僕,將獨孤祈夜請到新宅子去住!”
夏晚楓大怒。幾步跨到夏愷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陰狠着臉,一字一頓道:“祈夜哪裡礙着你了,你竟要將他趕出去?”
夏愷立刻反駁道:“我不是趕他!我說了,我會另外置辦宅子。我只是請他到新宅子去住而已!”
夏晚楓忍着怒氣,低低吼道:“你這跟趕有什麼區別?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夏愷滿臉肅殺地回道:“你爲了他不肯娶妻,致使我夏氏香火不得延續。我敬他是皇上的神醫所以一直沒有多說什麼,可是前些日子這件事還鬧到皇上面前去。你的官位差點不保,這夏府哪裡還容得下他?我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你若不娶妻生子,我這一脈要如何延續?難道要讓你叔伯的兒子來承繼麼?你若願意娶妻,我可以對你與獨孤祈夜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若是你冥頑不靈,那我只好做一回壞人,請獨孤祈夜去新宅子住!總之,不能令我夏氏香火斷在你這一輩,若是如此,爲父豈有顏面到底下去見列祖列宗?你……你還是早早娶妻生下兒子,也好對你與獨孤祈夜之事有所遮掩!你畢竟是丞相,不要爲了他被世人指指點點!”
一瞬間,悲傷與怒氣幾乎要將夏晚楓立刻點燃爆炸,四肢百骸亦忍不住地震顫起來,別人誤會指摘也就罷了,爲什麼連自己的父親也如此不理解自己?難道他爲了這夏氏一族勞心勞力在官場博弈,換來的是這樣的結局嗎?
慘笑毫無預兆地破喉而出,慘淡地點綴在嘴角,像開敗的白梅,沒有一絲色彩,委頓不堪,淚意毫無預兆得翻涌上眼眶,漲紅眼角,夏晚楓努力剋制,勉強鎮定道:“太傅大人,我什麼時候告訴你,我不娶妻是因爲祈夜?你聽清楚了,你兒子是個正常的男人,沒有你想象中的斷袖之癖,我與祈夜是君子之交,沒有一絲苟且,請不要用你的揣測肆意玷污!你若是敢將祈夜請到新宅子去住,那我勸你最好先想想後果,祈夜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他雖然沒有官職,但是他在皇上眼中的分量可不比你兒子輕,皇上甚至信任他多過你兒子,你若是得罪了他,他隨便去皇上面前說幾句,皇上要是怪罪下來的話,你可別怪你兒子見死不救!請恕你兒子無能,救不了你!”
“你騙得了皇上,你騙不了我!”夏愷立刻反駁道,“你的南園從來只住你一人,你的奴僕都不能進去住,你更不讓別人輕易踏進南園,可是獨孤祈夜卻可以住在裡面,你與他同食同寢,形影不離,關係早已好的不正常,爲父看在眼裡又怒又傷,可是,爲父一直忍着沒有多說什麼,現在鬧到皇上那去,試問我夏氏一族顏面何在?你說,是不是獨孤祈夜攔着你娶妻,所以你纔不娶妻?”
要如何向父親解釋他不娶妻的真實原因?要如何釋解這個誤會?
夏晚楓實在頭疼,說了真實原因又怕父親不相信,那藏在心底的感情原本就痛苦蝕心,那是不願意輕易向他人傾訴的幽密,甚至一份無法剋制卻又帶着罪惡的愧疚之情,對於這一向與他情感不夠親厚的父親,說了也不見得能得到理解,終是將一切怒氣全部吞忍,只道:“我不娶妻是因爲我不想娶一個自己不愛的陌生女人與她共度一生,與祈夜無關,你若還是我父親,就不要再胡亂猜測!我再最後提醒你一句,祈夜是我請到南園來住的貴客,不是你們可以隨隨便便得罪的,請太傅大人三思而後行!”話到最後,幾乎成了咬牙切齒,“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太傅大人請自便!”
說完,夏晚楓便頭也不回的大步流星的朝大門走去,打開大門,卻見祈夜一臉木然的站在門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