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先機(下)
“好孩子,別怕。”沈瑋伸手將趙容攬進懷裡,柔聲安慰道,“就算賢妃娘娘在你皇祖母面前提了親,也還得等你父皇首肯才行……再說了,你父皇一向疼你,又怎麼會不經你同意就輕易將親事定下來呢?”
趙容似乎略爲寬心,又把前些天總夢見一個白衣的年輕女子的事說了。
沈瑋想了想,就道,“你娘生前最鍾愛白色,想是你娘擔心你才入了你的夢……”
“我從來沒見過我孃的模樣……”趙容又頓生傷感,“要是我娘還在,那該多好啊!”
沈瑋自是一番勸解安慰。
趙容見火候差不多了,也就不再糾纏,收了戚容回朝霞宮。
接着就輪到趙寧米分墨登場。
她如平日裡一樣,只帶了貼身的宮女如意前往乾寧宮請安。長得胖也有長胖的好處,看起來就是個有福氣的人,特別是她素來又是個樂觀的性子,成天笑呵呵的好像沒有什麼煩心事,所以,所有的皇孫女裡頭,除了趙容,就屬她最得皇太后的歡心了。
如往常一樣,趙寧把蒐羅的八卦揀些無傷大雅的跟皇太后說笑了一番,接着就似無意地提到了趙容總夢見一個白衣女子的夢境。
皇太后聽罷,臉上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來,“……這兩天天氣晴好,不如你明天陪着容兒去護國寺上柱香,也好祛祛邪氣……”
如此輕而易舉就將皇太后這一關拿下,趙寧自然十分高興,又小坐了一會,這才往朝霞宮而來。
得知皇太后讓趙寧陪趙容去護國寺上香還願,蘇玉妍、樑惠君並趙容自己都不禁喜形於色——今天早上沈珂從宮外送來消息,說是許侍郎已經答應全力配合,如今已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午後,樑惠君與蘇玉妍兩個又去了一趟乾寧宮。
正值沈瑋小憩醒來,見兩人來了,就笑道,“你們是掐了時間來的吧?”
樑惠君也不否認,只嘻嘻而笑,“橫豎無事,就過來陪母妃說說話。”
沈瑋便招手讓她們在她左右兩側坐了,這才笑道,“你們來得正好。我有事要跟你們商量呢!”
“母妃言重了。”樑惠君笑道,“母妃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便是。”
“今天早上容兒過來,跟我說了一件事。想來你們也應該知道了。”沈瑋也不拐彎抹角,“你們且跟我說實話,左家的消息你們是從哪裡聽來的?”
“左家?就是當朝左丞相左昱嗎?我們才從朝霞宮來,並沒有聽到左家的消息。”樑惠君正色道,“容兒雖跟我們親近。但自己卻是個有主意的,她親自過來跟母妃說的事,想必也是大事,自然不會跟我提及。”
“你們就另瞞我了。”沈瑋也收了臉上的笑容,“是不是你珂舅舅從宮外捎來的消息?”
“貴妃娘娘再三提及這左家,是不是左家有什麼不妥?”蘇玉妍避而不答。反向沈瑋問道。
“容兒說,她聽到風聲,說是左家意欲求娶她。所以就到我這裡訴苦來了。”沈瑋秀眉微顰。
“真的?”蘇玉妍與樑惠君異口同聲地問道,臉上都露出詫異之色。
“她有沒有跟你們說她今天做的那個桃花夢?”沈瑋看着兩人,正色道。
“這個夢她一早起來就跟玉妍說了,玉妍還笑她說是好事近了呢!”樑惠君笑道。“只怕還真信了,要不然。也不會到母妃這裡來提及這事了。”
“容兒今年八月就及笄了,的確也該談婚論嫁了。”沈瑋道。“她生母不在了,聖上又忙於國事,皇太后雖然疼她,畢竟年紀大了耳根子軟,只怕指望不上……惠兒,回頭你跟宥兒提提這事,讓他爲容兒的婚事多留留心,趁早揀了合適的人選,我再跟你父皇說,好把親事定下來,也不枉她親近了我一場。”
“母妃剛纔提到的左家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樑惠君復又舊話重提。
沈瑋沉吟片刻,還是把趙容跟她說的那番話說了一遍,又道,“當初左昱爲他家長子求娶玉妍的時候,我就讓你祖父派人暗中調查了一番,本意是想知道他家長子的品性如何,卻不料竟無意中查到了他家的一些隱秘,這些事,你們還是不知道的好。如果左家真向聖上提親,我便隱晦地跟聖上提一提,你們回去轉告容兒,讓她別太着急了。”
“其實左家長子的事,我外祖父當時也派人去查過。”蘇玉妍點頭道,“所以當時才拒了左家的親事。”
樑惠君也跟着笑道,“在我十歲時,左丞相去我家作客,當時在宴席之上,還戲言要討我去做她嫡長子媳婦呢!後來也不知何故,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樑博素以沉稱耿直著稱,自然不會無緣無故拒絕左家這樣的人家,這其中,想必也有不可告人的隱秘。沈瑋心中暗忖,隨即笑道,“是麼?這事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幸好你父親沒把你許配給左楠,要不然,我們家宥兒就娶不到你了。”
樑惠君不禁羞紅了臉,垂下眼瞼不再接話。
蘇玉妍便笑道,“可見這世上的事,都是上天註定,有緣的,不管經歷怎樣的波折,也終究會在一起;沒有緣分的,便是早早定下來,說不定將來也要分開。”
沈瑋心中一動,隨即也笑道,“你別淨說別人,你自己的事,也該放在心上了。趁着這次宥兒替容兒挑揀合意的對象,也讓他好好爲你留意,若能把你和容兒的親事一起辦了,倒是雙喜臨門。”
這一說,蘇玉妍也不好接話了,只含羞而笑。
沈瑋見兩人都紅了臉,也就不再轉移了話題,問樑惠君可曾按時服用太醫開的方子。
樑惠君支吾了幾句,便拉着蘇玉妍逃也似地出來。
蘇玉妍不禁笑道,“……你也有怯場的時候啊!”
兩人一路往乾清宮而來。
皇太后正與人逛御花園,見兩人聯袂而來,不禁笑道,“你們來得正好,過來陪我賞花……”
兩人自然欣然前往。
御花園裡奼紫嫣紅,滿園春色,樑惠君與蘇玉妍興致勃勃地陪皇太后看了近半個時辰的花,這才陪着她回到乾清宮歇息。
還是皇太后由趙寧提及的趙容的夢境說起,蘇玉妍與樑惠君兩人便趁機把在沈瑋那裡的一番言語一唱一和地在她面前有意無意地重複了一遍。
留意到皇太后的眉峰微不可見地顰了顰,樑惠君便笑道,“皇祖母也在爲容兒的親事的擔憂吧?”
皇太后道,“容兒也不小了,也該談婚論嫁了……我年紀大了,身體不好,鮮少出外走動,所識的年輕後生也隨即,你們年輕,又常出宮走動,還要幫容兒多多留意纔是。”
見皇太后隻字不提左賢妃替兄弟求親的話,樑惠君與蘇玉妍兩人不禁對視一眼,還是樑惠君開口笑道,“既是皇祖母讓我們留意,我們可就真替容兒留意了哦!不過,我們到底年輕,又哪裡及得上皇祖母眼明心亮?等我們先看個大概,再請皇祖母過目,最後一錘定音,您看可好?”
皇太后沉吟片刻,遂點頭道,“好,很好。你們先看着,等看中了再知會我,當然,也得容兒自己中意纔好。”
“我們倒是可以慢慢爲容兒物色着,就怕有人在父皇面前提親,若父皇應了,那我們豈不是白忙活了一場?”樑惠君笑道。只要皇太后心裡對左家有了陰影,自然會出言反對皇帝答應左昱的提親,自然也就絕了後患。
“你父皇那裡,我自會跟他說明,畢竟,他整日忙於朝政,怕也不及你們細心……”皇太后擺擺手道。“你們且慢慢物色着,無須擔心。”
得了皇太后的首肯,樑惠君與蘇玉妍兩人頓時放下心來。
接下來,便是安排明天護國寺之行。
次日一早,趙容與趙寧兩個聯袂來向皇太后辭行。皇太后自是又一番叮囑。
辰時一刻,一隊馬車浩浩蕩蕩從皇城中駛出,直奔護國寺而去。
護國持的住持方丈圓德早得了消息,親自迎在門口。因趙容此次是微服出行,並未讓護國寺封寺,所以他們更是萬分小心,各個路口都派了僧人守衛,以保萬無一失。
皇城距護國持不遠,因趙容一行貪看路上景色,行了近一個時辰纔到,等得圓德方丈額上冷汗直冒時,纔看到一行馬車緩緩行來。
護國寺的大門入口正前方,有個三岔路口,趙容的馬車從右邊進來,駛到近前的時候,恰好有輛華蓋馬車從左邊過來,要不是車伕機警,將馬車帶到路邊的草叢裡,幾乎就兩兩相撞了。
就在趙容這邊隨行的微服侍衛都驚出一身冷汗,紛紛上前意欲出言喝斥時,左邊的轎簾打起,僕婦扶出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婦人,緩緩走到趙容的馬車前,溫言說道,“不知車內坐的是哪家的夫人小姐?老身替家僕向您陪罪了。”
趙容與趙寧對視一眼,趙寧便將車簾高高掀起,朗聲說道,“您是哪家的老夫人?我們年輕小輩,可當不起您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