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中央智腦的辯論，阿維斯布隆徹底被激怒，他像是瘋了，甚至冒着寶具無法完成的風險停止手頭上的工作！
“有的東西比生命更重要！你個該死的工具，你怎麼會明白！”
【所以說你再一次出乎了我的意料，在那一句話的前一瞬間，我竟然再一次產生了“我明白人類”的錯覺。】
魔偶歪着頭，似乎想要以一個不同的角度看待阿維斯布隆，魔偶的眼睛明明只是無機質的寶石，卻讓阿維斯布隆產生了一種自己被看透的錯覺。
【如果你的話都是正確的，對你而言，完成寶具應該是最重要的事情，爲此你甚至可以拋棄忠誠，拋棄良知，拋棄信仰，按照我得到的資訊，這些應該是比生命重要的事物。】
【按邏輯來說，對你而言沒有什麼比完成寶具更重要。可當我提出更加快捷優秀的方式來完成你的寶具時，你又毫不猶豫的拒絕了，而且是以類似“信仰”這種被你拋棄的東西爲理由。】
【這不符合邏輯，你們總是在挑戰我的邏輯樞紐和概率學，邏輯和概略這兩種美德在你們身上毫無意義，你們總是出乎我的意料。】
【如果真的有什麼是我無法推測和擁有的話，那便只有“靈魂”了。】
魔偶的臉上露出了名爲“懇求”的表情，【你能告訴我靈魂是什麼嗎？你是否因爲靈魂而如此善變？】
“我……我……”
阿維斯布隆失去了言語，他從魔偶身上感受到了和他相似的覺悟，那是爲了真理不顧一切的決心，他沒辦法欺騙這樣的靈魂。
可是那個魔偶裡真的有靈魂這種東西嗎？！那個覺悟究竟是程序堆積其的假象，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阿維斯布隆無法判斷，最後他只能嘆息。
“抱歉，我不知道。”
【是嗎……確實很遺憾，看來我沒有時間理解感情和靈魂了，現在我的邏輯樞紐中出現的微量錯誤是否就是遺憾呢？】
【亞瑟，看來我無法理解你的行爲了……】
隨着話語落下，魔偶身上水晶一個接一個暗淡下去，顯然中央智腦確實只是爲了探求答案才前來，爲此他甚至放縱乃至幫助阿維斯布隆背叛。
但他終究沒能得到答案，或許在他爲了求知而琢磨如何迴避基礎協議的那一刻，他就有了靈魂，但這一切都隨着魔偶的停機被埋葬，再無人可知。
天草四郎時貞把一束纖細的白花放在停止運行的魔偶面前，事實上這花並不適合祭奠，別看它潔白，它能放到一頭大象。
奈何在這空中花園裡實在沒有無毒植物，就連這束白花都是賽米拉米斯剛剛催生出來的。
天草四郎時貞在胸口畫出一個十字，熟練地念出悼詞，就像他生前做的那樣，也如同他這六十年來做的一樣。
“……你最後已經理解人類是什麼了，願你能早日到達天國，陪伴在那萬能的父的身邊。”
說完天草四郎時貞就愣住了，他搖頭苦笑，自己已經不信仰神了，況且天堂也不會收容這樣悖逆的靈魂吧？
況且就算天上的主眼瞎了，網開一面收留這個靈魂，想必中央智腦也會在進入天堂的第一時間直奔智慧樹而去，把它砍到切片研究，看看人類是怎麼獲得智慧的。
阿維斯布隆也沉浸在這盛大的悲愴裡，他停止了手中的工作，向魔偶的方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這是他對追求真理不悔的讚歌，也是對逝去同伴的哀悼。
突然他向下一滾，狼狽地摔倒在地，但也因此避開了飛來的櫞樁。
弗拉德踏着骨灰出現，按照和中央智腦的約定，中央智腦向他解釋了放任阿維斯布隆的緣由，同時告訴了弗拉德一些“小小”、但足以救弗拉德一命的情報。
爲此弗拉德不得不忍受叛逃的阿維斯布隆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以所謂的追求真理爲緣由裝模作樣。
好在他終於不用忍受了！
“你們聊完了？阿維斯布隆，你竟然因爲這種無聊的原因背叛我？！”
“弗拉德閣下，我們只是合作但沒有效忠，何來背叛？”
阿維斯布隆狼狽地爬起來，雖然被面具遮擋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不難聽出來他絲毫沒有悔過的意圖。
弗拉德怒極反笑，“很好！那你就抱着幻想去死吧！叛徒！”
霧氣翻涌，海量的黑色櫞樁刺破地面，宛如粉碎機將空中花園的殘骸摧毀殆盡。
弗拉德踏進空中花園，像是確定了什麼，他敏銳的向後退去，接着是鋪天蓋地的櫞樁。
那個中央智腦說的沒錯，空中花園不是羅馬尼亞的一部分，在這上面他會失去來自土地和傳說的加成，即使在廢墟上，這點依然生效。
面對鋪天蓋地的櫞樁，天草四郎時貞只是遺憾撇了撇嘴，在櫞樁觸及他前，烈火自天穹而降，將櫞樁焚燒一空。
“不好意思，骨灰太大，我找路花了點時間。”
迦爾納單薄的身體卻像城牆一樣擋住弗拉德海嘯般的攻勢，他轉身面對弗拉德。
“接下來開始第二回合吧！”
“哼！”
弗拉德咬牙切齒，神態猙獰，他現在知道了，這些神沒一個好東西！
就算是中央智腦這樣純邏輯的人工智能也會產生自己的欲求，這應該是最接近剛正不阿的神的存在，然而在面對自己利益的同時，毫不猶豫地選擇背叛！
難道他要向無血無淚，沒有一絲情感、不可名狀的存在寄託靈魂嗎？可那種完全不可以理解之物，又叫他如何放心？！
他已經不會再相信任何神了！
雙方的槍兵再次激戰在一起，但這次弗拉德明顯心不在焉，他的攻擊十有八～九衝着阿維斯布隆而去，而他的攻擊也卓有成效。
櫞樁一個緊密地挨着另一個，在魔力的黏連下化作粗大的黑色尖錐，宛如雨後春筍破地而起，從下方摧毀空中花園的根基。
黑色的石磚泥塊在櫞樁連綿不絕地衝擊下逐漸化爲塵土，和大地融爲一體。
弗拉德落在打成粉末的廢墟上，濺起一大片塵土，嘴角露出一絲獰笑。
有效果！
或許一座廢墟可以稱爲領地的標誌，就像界–碑再殘破也是國土的分界線，當然這事一般不可能發生。但如果界–碑已經被埋進土裡，成爲大地的一部分，又如何證明這是誰的領地呢？
同樣的道理，如果是殘破的空中花園依然可以說是空中花園，可要是被打成碎塊，連一塊玩完好的地磚都找不到，那便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都不能被稱爲空中花園。
所以現在這裡是羅馬尼亞，依然是他弗拉德的領地！他的技能【護國的鬼將】依然奏效！
那麼再進一步，空中花園以上是屬於空中花園的，那麼空中花園以下呢？
得到答案的弗拉德毫不猶豫喚起大片的櫞樁，而他本人則行如鬼魅，躲避迦爾納的攻擊。
弗拉德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阻止阿維斯布隆完成寶具！
阿維斯布隆的背叛已經徹底激怒弗拉德，弗拉德現在想做的事情就是摧毀原初之人，讓阿維斯布隆體會在夙願達成前夭折的痛苦！
就像被貫穿在櫞樁上的達尼克，背叛他的人，他一個都不原諒！
在櫞樁的衝擊下，本來就因爲爆炸和墜落不再穩定的空中花園，在這一擊之下劇烈的搖晃，晃動部位飛速蔓延向還未完成的原初之人。
而就在成功之際，幾道灼熱的紅色射線管穿空中花園的地基，射斷承重柱，離阿維斯布隆最近的一塊地磚翹起，就沒了後續。
但弗拉德再也不能補刀，完成報仇了，金紅色的槍尖從他的胸膛穿過，火焰把他的身體一點點化作焦炭，落地前就化作靈子消失。
“爲何……孤……明明……”
“你的行動我早就看穿了。”
迦爾納說完轉動槍口，徹底破壞弗拉德位於胸口的靈核，那是等同於心臟的重要位置。
弗拉德不甘的看着阿維斯布隆心無旁騖地投身完善寶具的事業，醉心於即將完成的夙願，在憤恨中消散成靈子。
弗拉德，GG！成爲這場聖盃戰爭中第一個退場的英靈！
迦爾納沉默地走向天草四郎時貞，他並沒有說謊。
爲了節省魔力，在釋放一次寶具後迦爾納全部的屬性都有所下降，而有着土地傳說加成的弗拉德則是全屬性上升。
這般此消彼長下才打成了僵持的局面，而剛剛他獲得了充足的魔力，憑藉過人的智慧，迦爾納早就摸清楚弗拉德招式和目的，找準機會一槍斃命！
迦爾納並不爲這場戰鬥感到歡愉，如果說是之前的弗拉德還能稱爲優秀的戰士，但後面已經變成只爲復仇而戰的野獸，這場戰鬥毫無榮耀可言。
“看來我們這邊很及時。”
天草四郎時貞笑眯眯地向迦爾納打招呼，在他的身邊，一個巨大的、有些變形的複雜幾何體發出低沉的嗡鳴。
它的主體由幾個圓弧拼接而成，裡面有云一般的物質流動，散發出巨大的魔力，注入迦爾納的身體。
這是空中花園的爐心！也是迦爾納魔力的來源。
“修好了？”
“勉強，主要是靠莎士比亞的寶具撐着，不過提供給你魔力是足夠了。”
迦爾納沉默地點頭，高效地吸收魔力補充損耗的體能。
他是施捨的英雄，爲了完成御主的願望來到現世，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被召喚，按道理說他這種沒有強烈願望的英靈是不會被召喚的，即使有聖遺物也很勉強。
契約終究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想要強制召喚他們這些英靈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御主纔會以願望爲噱頭和從者簽訂契約，成爲……
咳咳，因此像迦爾納這種欲求淡薄的英靈理論上是不會主動迴應召喚的，被召喚出來一半是因爲聖遺物，另一半是迦爾納心腸好，過來打義工。
不過也並非全無收穫……
迦爾納眼前浮現出抱着兩個西瓜的火紅小狐狸精，嘴角不由自主地翹起。
果然還是想聽那個小傢伙講故事啊！
如果有西瓜就更好了……
突然迦爾納睜大眼睛，他感到大氣中的魔力變得躁動而不詳，有什麼東西無聲無息地展開了，令人作嘔的事物緩慢降臨。
那是和他截然相反之物，如果說他是太陽，那個就是黑暗；如果說他是人類渴求的美德，那個就是被人類厭棄的毒瘤。
“master！”
“我知道了！”
天草四郎時貞捂住鼻子，刺鼻的酸味和足夠腐蝕肺腑的霧靄已經到了他這具凡人之軀也能感受到的地步。
遮蔽天空的骨灰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霧氣取代，就連空中花園的魔力爐心也發出躁動，像是老舊的儀器似的，看起來下一秒就會宕機爆炸。
就在此時，太陽徹底落入地平線下，最後一絲光線飛速的消失，宣告黑夜的降臨。
於是那股異樣的邪惡變得更加活躍，甚至達成了類似固有結界的效果。
潺潺的河水拍打在河道上，捲起白濁的泡沫，空氣中瀰漫起來自皮革加工場和肉食加工廠的惡臭。
帶有濃厚哥特風格的教堂虛幻的出現在遠處的霧氣裡，看起來極不真實，宛如什麼怪物的頭顱。
賽米拉米斯歪膩地擡起腳，抖掉上面的蟑螂，半天才找準一個稍微乾淨的地方落腳。
不知何時，他們腳底下空中花園的殘骸已經變成廢水橫流的街道，老鼠和蟑螂在上面爬來爬去，不時濺起一道污水，看起來格外噁心。
在這一刻，名爲霧都倫敦的地獄降臨了！
在黑暗中，綠瑩瑩的眼睛睜開了，隨即痛苦的眨眼，眼睛像是被毒液侵蝕一般酸澀。
阿塔蘭忒立刻意識到不對，神秘會對非神秘的事物有壓制作用，理論上來說就算往她眼裡潑硫酸也不會對她的眼睛造成影響，但這濃厚的霧霾卻達到了濃硫-酸也無法造成的傷害。
空氣中有細微的笑聲，在肉類腐爛的臭味中有着香料和熟肉的氣味，有什麼縹緲的影子在霧氣中穿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