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懵懵懂懂的,沒有人計算得出過去了多久,伴隨着一道宛如旱地驚雷的咋響,忽的,天清雲淡了。
墨非和畢玄兩人分開了。
只見墨非站在了城牆上,身上有不少血窟窿,正往外汩汩的冒着鮮血,在他胸口位置,一把月狼矛直接洞穿了他的胸口,矛尖從他後背凸了出來。
再看畢玄,落在了城牆下面,保持着高舉戰矛,向上刺擊的姿勢,完美體魄上,兀自散發着炎陽一般的熾烈氣場,看似宛若一尊戰神雕像。
“這是畢玄勝了先生?”白清兒心兒一顫。
任誰看到眼前的情況,只怕都會以爲畢玄勝,而墨非敗了。
因爲墨非胸口被洞穿,怎麼看都活不下去的樣子,而畢玄身上整整齊齊,幾乎沒什麼傷痕。
高下立判。
在突厥的一方人馬,都高聲歡呼起來,恭祝他們的守護神武尊畢玄,又戰勝了一位敵人。
在李靖的十萬竟陵軍,則是如喪考妣,士氣大跌。
即使以李靖的智慧,都不由得一陣恍惚,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師尊竟然輸了。
“不!那混蛋贏了,畢玄輸了!”祝玉妍搖了搖頭,說道。
下一刻。
在衆目睽睽之下,墨非左手持刀,直接伸右手,握住了畢玄的月狼矛,把月狼矛從自己胸口緩緩拔了出來。
“滋!”
彷彿噴泉一樣的血,從墨非的胸口泵了出來,一時間他的血液流淌的彷彿河流般,奔騰不止。
而後,在幾十萬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下,墨非胸口拳頭大小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立即癒合,只是好幾個呼吸之間,他前後背處的傷勢就完全癒合了,如果不是衣服的破損,無論如何也不敢讓人相信,他的胸口被人給洞穿過。
至於他身上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勢,就更不用說了,早就痊癒。
“你,很好!”
畢玄目光與墨非對視着,語氣平淡的開了口。
“你也不差,有機會,來世再戰一場。”墨非輕飄飄的說道。
隨着墨非話音落下,畢玄的脖頸,繞着一圈,都有黑紫色焰火瀰漫而出。
墨非的唐刀,在交錯的時候,已經砍下了畢玄的頭顱。
只不過畢玄功力深厚,墨非也給這個敵人,留下最後一點尊嚴,方纔沒有令他當場死亡,而是留下了一句遺言。
在依仗他自己的無比深厚的功力,誇了墨非一句之後,畢玄徹底失去了生機。
蘊含在畢玄體內的黑紫大炎,一下子爆開,從他脖頸一圈,如同聖甲蟲般,向四面八方瀰漫,吞噬他的血肉、骨骼,乃至於一切。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只是片刻,畢玄的屍體就被吞噬殆盡,化作了一點點殘餘的飛灰。
在微風的盪漾下,飄散到了突厥人馬的軍陣之中。
霎時間,突厥軍陣裡面,傳來了陣陣低泣之聲。
武尊畢玄在突厥人心目中,那就跟真正的神明一樣,即使是始畢可汗這種突厥王都遠遠並不是。
所以畢玄死了,突厥人就感覺跟天塌了一般。
與之相反,竟陵軍的軍陣則是陣陣歡呼傳來,士氣大振。
墨非站在城頭,接過了從祝玉妍給他披上的外袍,擋住了他已經破破爛爛的服飾。
迎着突厥哀鳴的軍陣,墨非微微有所感悟。
突厥有畢玄這樣的人存在,是幸運,也是不幸。
他畢生的精力都放在了突厥上,只希望突厥的強盛長存,他是對突厥盡了心的。
可是畢玄不知道,他的存在對突厥就是一種阻礙。
他聲望太隆,已經超越的突厥的王,哪怕他已經對始畢等人保持了足夠的尊敬,也避免不了突厥權力因他而出現分割的事情。
或許沒有他,突厥也不一定能夠出現鐵木真那樣大一統的蓋世梟雄,但是有了他,就一定不可能讓突厥誕生冒頓單于那種王者。
武尊畢玄身死,突厥士氣低落,李靖當然不會選擇放過這個好機會,當即就指派絕對精銳,衝出城於突厥軍陣掩殺,尋找戰機。
在古代的戰爭中,士氣低落,很容易出現潰散的情況。
淝水之戰,苻堅八十七萬前秦大軍,被東晉八萬大軍擊潰。前秦八十七萬大軍十倍於東晉,但集結部隊綿延幾百裡,前軍到達淝水主戰場,其他部隊還在幾十裡開外。東晉以逸待勞,而前秦百里奔波,疲憊不堪。等前線戰敗消息傳來,還在路上的幾十萬大軍,成鳥獸散。真正與敵方交鋒過的士兵,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李靖就想試試,能不能複製出昔日淝水之戰的奇蹟。
墨非沒有再去管李靖和始畢之間的戰爭,而是站在原地,自己思索着什麼。
“你在想什麼?”祝玉妍好奇問道。
“我在想,我現在是不是需要去高麗一趟?”墨非皺眉道。
“去高麗?爲什麼?奕劍大師傅採林?”祝玉妍追問道。
“是,也不是……這個問題很複雜……”墨非沉默片刻,看着祝玉妍,道:“你留在中原,看顧着李靖、沈落雁、寇仲等人,我恐怕真得去高麗一趟。”
墨非仔細想了想,這個世界雖有些詭異,但是應該也不會超出一定範疇,不然他剛剛進入的那一刻,恐怕就有天雷落下,將他化作灰灰了。
不過武尊畢玄的修爲忽然上了一個小臺階這種事情,不得不防。
萬一奕劍大師傅採林的修爲,突然上升了兩個臺階呢?突然晉入了天人合一之境呢?
那墨非很確認,自己根本扛不住,只有躲出這個世界,保平安了。
所以墨非現在想去高麗一趟,確認傅採林的現況,如果確認他打不過,那就立即逃跑,如果還打得過,那就剷除傅採林這個隱患。
就算有某種不可描述、不可名狀的存在,能夠幫助人提升修爲,那肯定還是要遵守能量守恆定律的,不然將武尊畢玄直接提升到大三合的境界,那他墨非還有贏的機會嗎?
沒有了畢玄和傅採林這兩個載體,可能就算這個世界在針對他,恐怕也沒有了再出手的機會。
……
三日之後,高麗,一座奼紫嫣紅的庭院。
庭院裡焚燒着檀香,傳來陣陣幽深的香味。
墨非漂浮在半空中,看向坐在庭院中間的人。
這是一個非常相貌非常醜陋的男人!
有一張窄長得異乎常人的臉孔,上面的五官無一不是任何人不希望擁有的缺點,更像全擠往一堆似的,令他額頭顯得特別高,下頷修長外兜得有點兒浪贅,彎曲起折的鼻樑卻不合乎比例的高聳巨大,令他的雙目和嘴巴相形下更顯細小,幸好有一頭長披兩肩的烏黑頭髮,調和了寬肩和窄面的不協調,否則會更增彆扭怪異。
不過或許是太醜了,反倒是到了物極必反的境界,竟然還給人他其實長得不錯的感覺。
“貴客駕臨,傅採林有失遠迎!”
傅採林看着墨非,舉起的手中的酒杯,遙敬一杯,他的眼眸宛如星辰一般的奧妙,深邃,讓人不可捉摸。
傅採林,武功集中土、西域和高麗之大成,自出樞機,故能與雄霸西域的「武尊」畢玄、中土的道家第一高手「散人」寧道奇並稱當世三大宗師。
他嘗言「一切神通變化,悉自具足」,那是說每個人都懷有一個深藏的寶庫,潛力無窮,只是被各種執着矇蔽了而巳。
屢次率領義軍抗擊隋煬帝楊廣入侵,因而成爲高麗的民族英雄,在高麗人心中,傅採林已是神而非人,充滿崇高而神秘的色彩。
不過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傅採林,我來送你上路。”墨非臉上露出了最爲純真的微笑,右手抓住了刀柄,一股森森寒氣,自刀上傳出。
“哦?”傅採林似乎還有點驚訝,問道:“這是爲何?傅某似乎與閣下素不相識?”
“因爲你擋了我的路!”墨非以不含任何情緒波動的平靜語調,淡淡的說道。
“如果傅某沒有猜錯的話,閣下應該就是中原擊殺了寧道奇、畢玄的謫仙?這樣看來,傅某的確是擋了你的路。”
“不止如此,還因爲你莫名其妙增長的修爲。”
墨非有點慶幸,幸好他來得早。
果然如他所料,傅採林的修爲,也開始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開始增長,現在絲毫不弱於和他打鬥的武尊畢玄了,甚至還強上了一籌。
如果在過上幾個月,怕是傅採林就足夠吊打他了。
聽聞墨非所言,傅採林身體一震,看向墨非的目光,就有些玄妙了。
沒有等傅採林開口詢問自己的疑惑,墨非直接動了手。
反派死於話多,墨非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在墨非動手的時候,一把長劍也出現在了傅採林的手中。
傅採林眼眸精芒四射,長劍鏗然出鞘,腳步一錯,縮地成寸,瞬息掠過十餘丈距離,和墨非貼近,長劍揮出一片星芒般的劍光,流星雨般刺向墨非!
弈劍術!
以人奕劍,以劍奕敵!
傅採林所創的將棋理融於劍術之中的超乎凡世的絕技。奕劍術講究的是料敵機先,先決的條件是以高明的眼力掌握敵手武技的高下,摸清對方的底子,從而作出判斷,先一步封死對方的後着,始能制敵。就像下棋時要先明白棋盤那永恆不變的法則,才能永遠佔據主動。
奕劍術是種感性的武功,其精微處在於把全心全靈的感覺與劍結合,外在的感覺是虛,心靈的感覺則是實。其精義正是以一個旁觀者的心態去欣賞,品味。
……
待墨非從高麗回來,已然是重創之軀,即使以他的不死之身,也好好休養了十來天,方纔痊癒。
在墨非從高麗一來一回,又休養的這段時間,中原和突厥的決戰已經到了白熱化的時刻。
突厥始畢可汗手中近二十萬精騎,頡利十萬精騎,突利十萬精騎,三方匯聚,手中可掌握的兵力達到了四十萬。
中原李靖手中有十萬竟陵軍,沈落雁有十五萬驍果軍,再有宋缺北上帶領的十萬兵卒。
看起來李靖他們這一方處於弱勢,少了突厥一方五萬軍隊,可是李靖他們手裡,有四萬操持燧發槍的新式軍隊,可不是普通兵卒能夠比較的,以一當十都絲毫不爲過。
再者李靖、沈落雁、宋缺,都是驚世的帥才,始畢、頡利、突利,三個被毛戴角,茹毛飲血之輩,在差不多兵力的時候,有和他們較量的資格嗎?
突厥的四十萬軍隊,在中原方李靖這個總指揮的統帥下,損失慘重,不過是半個月,損傷軍隊至少有十五萬,還處於節節敗退的階段。
在之後,突厥損失兵卒超過二十萬,不得已,始畢三人投降。
隨後在墨非的明確指示下……李靖將投降的突厥士卒,一律坑殺。
白清兒正用梳子給墨非梳着頭髮,非常仔細,非常認真,動作輕柔小心,彷彿在對待什麼藝術品似的。
“清兒,你九玄大法入門了?”墨非懶散的問道。
九玄大法,傅採林一脈的內功心法,世上僅有傅採林一人練到第九層,心法始於一、終於九,下者守形,上者守神,神乎神,機兆乎動。機之動,不離其空,此空非常空,乃不空之空。清靜而微,其來不可逢,其往不可追。迎之隨之,以無意之意和之,玄道初成這是第一重境界。
這也是墨非從高麗斬殺傅採林所獲的收貨之一。
“嗯!”白清兒溫柔的點了點頭,道:“多虧了先生的指點呢!”
“不過……我似乎感覺到,清兒你有事瞞着我?你心跳很快啊!”墨非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
白清兒心中一凜,心臟頓時慢了兩拍,給墨非梳妝的手也僵住了,半晌,方纔反應過來,道:“是師尊不讓我告訴先生的!”
“祝玉妍?”墨非挑了挑眉,道:“那你說是你師父厲害,還是我厲害?她不讓你告訴我,你就不告訴我?你們究竟隱瞞了我什麼?直接告訴我!不然我可大刑伺候了啊!”
“既然先生非要詢問,那麼告訴先生也無妨。”白清兒無奈,道:“此刻李靖將軍的竟陵軍和沈軍師的驍果軍,怕是將宋缺先生和寇仲公子的軍隊團團圍住,隨時有可能將宋缺先生和寇仲公子一口吞掉。師父則是前去助陣,牽扯宋缺先生,以防他實行斬首戰略。”
墨非:“……”
少頃,等墨非從白清兒口中問出來大部分事情,走出屋子,正要去制止李靖、沈落雁、祝玉妍幾個人的胡鬧……
諸校露刃列於庭曰:“諸軍無主,願策國師爲天子!”
未及對,有以黃衣加太祖身,衆皆羅拜呼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