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魂大人，剛纔在看什麼？”李斯輕聲問道。
“沒什麼，只是看見了一個有意思的人，也是一個強大的人。”星魂道。
“哦，竟然讓星魂大人也稱強大？看來的確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相國大人過譽，世界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還是頭一次見星魂大人這麼謙虛。”李斯笑了笑，道。
星魂輕輕一笑，道：“此次相國大人奉陛下命令前來桑海，看來牽動了不少人心，以至於各方勢力蠢蠢欲動了。”
“無妨，在帝國的陰影之下，那些不過都是些蠅營狗苟之徒，遲早會被帝國一網打盡。”李斯道。
李斯前來桑海，毫無疑問，是爲了蜃樓之事。
嬴政對有機會得到長生不老機會的蜃樓之事高度重視，不僅派遣相國李斯作爲先行總事之人，還後派遣公子扶蘇進行監督，在外還有蒙恬率領蒙家軍最精銳的黃金火騎兵待命，羅網趙高率領六劍奴蒐集情報，陰陽家東皇太一以下，月神、星魂等高端戰力都至，影密衛章邯，道家曉夢大師、名家公孫玲瓏等傾向與帝國之人……對於蜃樓，有不容有失之勢。
“墨家之類的餘孽的確不值一提，不過……”星魂頓了頓，道：“儒家紮根桑海，已經百年，根基已深，卻不是容易對付的。”
“儒家……”李斯的目光閃了閃，沒有說話，而是擡頭看向桑海小聖賢莊方向，眼神之中，格外複雜。
李斯本就是儒家弟子，昔日同韓非一起，拜師於被後世之人成爲儒家後聖的荀子，可是此次來桑海，李斯除了最重要的護佑蜃樓起航的任務之外，還有一個任務——對付儒家。
諸子百家，儒家和墨家是兩大顯學，是最強大的勢力，如今墨家破滅，輪也輪到儒家了。
而比起墨家，儒家更讓嬴政如芒刺在背，因爲比起墨家的武力對抗，儒家一直不肯承認嬴政政權的合法性，常有私下抨擊帝國之事，偏偏儒家又有左右整個社會輿論的力量，就像鈍刀子割肉，溫水煮青蛙，這讓嬴政不搞死儒家，怎麼能心安？
而李斯師從荀子不假，但是他對儒家的感官也是非常複雜的，因爲他不怎麼被師父荀子的喜歡，反倒是他那個一直嫉妒的師弟韓非，最得荀子喜愛……
……
“公子你看！”虞子期指着桑海一處鬧市區的牆壁上，上面都是帝國通緝之人的畫像，有墨家之人的，而其中有一個非常特別的、獨樹一幟的——墨非。
十幾天前打鬧蜃樓的墨非、石蘭、虞子期，只有墨非一個人上了帝國的通緝令。
“賞金黃金三萬兩？”墨非頗感不滿意：“這也太小看我了吧？我才就值這點錢嗎？”
現在看來，蜃樓被毀的責任，陰陽家也扛不起，不得不把他墨非的信息交上去。
而星魂不可能認不出他來，只不過礙於他的實力，沒有必勝的把握，暫時沒有出手罷了。
“在下也覺得，以先生之能，哪怕懸賞黃金十萬，也是小看先生，何妨方纔黃金三萬之數？”在墨非三人的身後，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
墨非三個人轉過頭去看，一個素白儒袍，風度翩翩的男子含笑看着三人——儒家三當家，張良。
張良，胸懷大志的激進青年，樣貌灑脫不羈。出身韓國，家族“五代爲相”。秦統一天下後，爲桑海儒家小聖賢莊三當家，與掌門師兄伏念、二師兄顏路被並稱爲“齊魯三傑”。
雖身爲儒家弟子，性格、見識上卻反而與墨家慷慨濟世的教義相投。在墨家困難之時，挺身而出，暗中幫助墨家等反秦勢力，並堅持儒墨兩家不應相互排斥。
能夠看到張良，墨非倒是不怎麼意外，因爲在這桑海，儒家的掌控力甚至是超過帝國的，不然嬴政也不會將儒家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特地讓扶蘇和李斯來搞儒家。
“原來是張良先生。”墨非笑着點了點頭。
在墨家機關城的時候，墨非和張良見了一面，不過當時情況緊急，機關城險關被帝國佔據，甚至整座機關城周圍都被秦軍包圍，所以當時所有人都忙着突圍，哪裡有什麼心思互相認識，不過是一面之交。
“先生日前大鬧蜃樓，使得桑海雖然表面上平靜，暗地裡卻是掀起了好大的風浪啊。”張良道。
“沒辦法，陰陽家抓捕了我蜀山之人，不得已大動干戈。”墨非攤手說道。
石蘭和虞子期面無表情，他們大多數族人都被墨非安排好了，所以之後哪怕墨非頂着他們蜀山的名頭去到處殺人放火，說不定他們也得硬接下。
“是嗎？”張良似有深意的看了眼墨非身後的石蘭和虞子期，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墨非先生，今日不僅是丞相李斯至桑海之日，剛巧，也是墨家諸位同仁至桑海之時，在下正要去面見墨家諸位，先生是否同行？”
雖然張良說得不鹹不淡，但是墨非總感覺，張良今天就是衝着他來的。
在那使人如沐春風的微笑下，總潛藏着對他的……熱切。
不過墨家等人來了，不知道還好，知道卻不去一見，似乎也有點不太好。
所以墨非閒來無事，也不妨跟着張良去見見老朋友。
反正距離蜃樓入海，應該還有些時日。
倒時再去將陰陽家一網打盡。
……
“小二，上茶。”張良帶着墨非三人進入了有間客棧，毫不客氣的坐在了一張桌子上，要了壺茶水和點心，和墨非三人有說有笑的，不久之後，一拍腦袋，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小心忘掉了的事情似的，又帶着墨非三人離去。
等離開了有間客棧，不久之後，張良和墨非三人又擾了回來，從有間客棧的後門而去，就等到了在後門迎接兩人的盜跖。
“墨非先生、張良先生，石蘭姑娘，幾位真是好久不見。”盜跖拱了拱手笑嘻嘻道，將墨非幾人迎進門。
隨後盜跖又看向墨非身後的虞子期這個生面孔，好奇道：“這位兄臺是？”
“盜跖統領，此處不是說話之地，還是進去再說吧。”張良笑着提醒道。
幾個人進入了有間客棧。
“他叫做虞子期，也是虞淵護衛的一員，並且是小虞的親哥哥。”墨非道。
“並且你們不知道，墨非先生爲此，獨身上了蜃樓，挾持陰陽家五靈玄同之一的湘夫人，將蜃樓船主雲中君打得重傷垂死，鬧了好大的風波。”張良補充道。
在有間客棧的隱秘房間之內，墨非向墨家衆人介紹虞子期的身份。
在場之人，包括了高漸離、雪女、大鐵錘、盜跖、端木蓉、班大師、徐夫子、庖丁八位墨家統領，也包括兵家項氏一族范增、項梁、項少羽，以及縱橫家蓋聶和儒家張良，當然還有蜀山石蘭和虞子期和墨非，倒是羣英薈萃。
寒暄過後，張良嘆了口氣道：“諸位，桑海最近暗流涌動，風波不小，墨家機關城被毀，墨家在天下的勢力、影響力大爲衰減，在嬴政心中的威脅削弱，如果所料不錯的話，接下來就該儒家面對帝國的兵鋒了。”
墨家諸位統領面面相覷，道：“儒家並未正面對抗帝國，也會被帝國視爲目標？”
“不瞞諸位，丞相李斯今日駕臨桑海，並且早在兩天之前，他就向小聖賢莊下了拜帖，明日即造訪小聖賢莊，怕是來者不善。”
“怪不得呢！”庖丁一拍腦袋，說道：“這段時間，城裡的部隊來往比往常多了許多，而且看番號多不是本地駐軍，桑海的駐軍數量比之以前至少番了一番，還在持續增加之中，府衙行館更是換上了重甲兵駐守，我就猜測或許是有大人物來要桑海，沒想到是丞相李斯。”
“但是李斯好像也是儒家弟子？他難道要欺師滅祖？”
“李斯雖爲我師叔弟子，卻和我師叔關係不睦，和儒家更是多年沒有往來了。”張良說道：“或許他不會直接出手埋葬儒家，也絕對會埋下殃及整個儒家的禍根。”
但是張良說這些，可不是要墨家諸位統領幫忙想辦法應付李斯，畢竟就墨家只知道打打殺殺，幾乎不用什麼腦子、規劃什麼戰略的作風……而是他另外有目的。
“不過我儒家終究是安分守己，雖有遠慮，卻無一時之禍……”張良問道：“諸位來桑海的路上，可否聽聞農家之變？”
農家，尊崇上古神農氏，精通五穀之術，奉行“地澤萬物，神農不死，將相王侯，寧有種乎”的信條。弟子遍佈天下，遊俠隱士輩出。多正直俠義之士，卻行蹤莫測，長隱於田野市集之中，不求聞達於諸侯，是諸子百家中弟子數量最龐大的一派。
歷代首領均被稱爲農家俠魁。燕國田光曾爲農家俠魁，與楚國昌平君、燕國燕丹、項氏一族項燕共同策劃過“青龍計劃”。以田氏一族爲本家，現已分裂爲兩派，朱氏一族和田氏一族。
分六堂——魁隗堂、蚩尤堂、烈山堂、四嶽堂、共工堂、神農堂。六堂各不相讓，以烈山堂主田猛和神農堂主朱家實力最強，以魁隗堂主田蜜實力最弱。另外執掌名劍的烈山堂二公子田賜被稱作“農家第一高手”。
“張良先生，我等歷經大變，一時未注意外界消息，不知道農家有何變化？”高漸離道。
“農家多年消失不見的神農令突然現身江湖。”
“神農令？就是傳說中農家歷代最高頭領俠魁的令牌，可號令農家六堂，該令牌每次出現都會在江湖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的神農令？”
“不錯。”張良點了點頭，說道：“農家是諸子百家人數最多的一派，農商九流，龍蛇混雜。現任俠魁田光又已於三年前神秘失蹤，農家各堂羣龍無首。如今神農令重出江湖，事情可能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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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疑，帝國表面上以儒家爲下一個清除目標，實際上暗地裡準備對付農家。或許乾脆就是兩頭並進，畢竟帝國有這種實力。農家弟子大多出身貧民，和帝國軍功爵制天然有着矛盾，俠魁田光更是反秦中堅力量，因此在反秦聯盟未來的行動中實際上是可以爭取的朋友，而非敵人。儒家現在被帝國盯上，分身乏術，所以我想請墨家的朋友幫忙去查探一下農家的情況。”
墨非無聊的聽着張良和墨家衆人扯淡。
擁有上帝視角，墨非當然知道，神農令實爲中車府令趙高的“羅網”組織發出，目的是引發農家各堂內鬥，藉機剷除農家。目的不是因爲嬴政將目光投注向了農家，而是因爲扶蘇的母親是楚國公主，昌平君的妹妹，而昌平君和農家的關係匪淺，農家天然就是一股傾向於扶蘇的勢力，除去農家，就能達到削弱扶蘇的勢力的目的，最終剷除公子扶蘇，扶持公子胡亥上位。
爲此，趙高可不是在單打獨鬥，依靠胡亥爲紐帶，王翦孫子王離所在的王家，早就將胡亥、趙高、王離，擰成一股強力的政治集團。
三人還有不小的勝算。
表面上看扶蘇作爲嬴政長子，天然具有大義，可是扶蘇身上流着楚國的血脈，在秦國是一件非常忌諱的事情，因爲扶蘇親舅舅昌平君在關鍵時刻反捅了嬴政一刀，是嬴政最痛恨的人之一，楚國本身也給秦國留下了太多不好記憶。
所以扶蘇身上的力量，主要是來自於蒙恬的蒙氏一族支持，以及身上說不清道不明的大義名分，但是在胡亥獲取王離的王氏一族的支持，以及嬴政極爲信任的寵臣趙高支持，雖說仍舊處於下風，但未嘗沒有一戰之力。
事實上，對付儒家，主要是扶蘇和李斯兩人，而對付農家則是羅網和王家，或者說胡亥，二者是截然不同的兩股勢力。
如果能夠得悉內情，以張良的智慧，或許可以借力打力……
“墨非先生？你看此事可否？”
墨非回過神來，莫名看着所有人都朝他望了過來。
什麼意思，這裡邊還有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