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逃得一命的也先二子該如何對付,才令阿剌頭痛。
兩個成年兒子的死亡,使得他缺乏能獨當一面,且令其放心的手下,若派人全力追殺,就無人坐鎮也失八禿了。
想來想去,只能交待心腹,在安撫也失八禿的同時,遣軍緊緊跟隨也先二子,若這二人留在草原左翼就無需多慮。
這一帶不是瓦剌故地,也先之前針對黃金家族的作爲不得人心,也先二子他們難以集聚實力。
只需知道他們行蹤,以少量軍力不停騷擾,讓也先二子難以安頓,等阿剌回軍也失八禿後,再全力追殺,切不可再上當受騙,損失人馬。
若也先二子有西歸意圖,即當全力阻截,畢竟烏蘇克乃是綽羅斯家族的地盤,現今由也先之弟伯顏帖木兒鎮守,兩相匯合,仍有同也失八禿叫板的實力。
阿剌不知,他的這一舉措,算是間接成全了周秦川等人。
按秦琪的籌謀,烏蘇克並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地,行進路線自然沒有表現出西歸意圖。
因此一路走來,同之前受到的待遇一直都差不離,仍舊是小規模的騎兵騷擾。
在血與火的戰鬥中,周秦川他們的整個隊伍不斷汰弱留強,清除異己,整個隊伍的戰鬥實力、向心力和凝聚力不斷提升,漸漸有了鐵血軍旅的樣子。
雖然因爲也先的緣故,幾乎沒有蒙人歸附,難以補充實力,但秦博和阿失帖木兒兩兄弟,一路上還是陸續收攏了近兩千的舊部。
這樣一來,周秦川他們這隻蒙漢混合的雜牌隊伍,即便傷亡不斷,但全部人馬攏在一起,也有了萬人規模。
......
滾滾東逝的黃河水,到了此地卻一改方向,一頭向南扎去。
若從高空上看去,這裡是‘幾’字形黃河的右上角,黃河在此拐彎,形成了一個橫折的漢字筆劃樣式。
幾字形的外圍,直到長城一線,從國朝初期就設置的各衛所,自仁宣兩朝起陸續撤除,早成了草原人放羊牧馬的場所。
幾字形的內圈,則是‘黃河百害,唯利一套’的河套地區,這一帶的大明衛所尚未完全撤除,仍有少量明軍依託長城和墩堡駐紮。
不過蒙人不斷蠶食侵擾,到了嘉靖年間,河套地區最終徹底淪爲了草原人的牧場。
自也失八禿出走,在經過近十天的艱險歷程之後,周秦川他們且戰且走,最終抵達此地。
再往南,渡過西向匯入黃河的鬼毛川河之後,面對的即是大明大同和宣府兩大邊鎮。
“阿赫(蒙語大哥),小妹,保重,我這就走了。”阿失帖木兒按蒙人禮儀,同秦博秦琪一一擁抱告別。
見了周秦川,本想放些狠話讓他善待小妹,不過想想自己一家人能逃出生天,全賴此人,恩情實比自己當初救下他要大得多。
且一路所見,小妹同他在一起不知有多快樂,也就罷了這份心思。
最終兩人沉默地擁抱,相互用力地拍了拍肩膀,阿失帖木兒翻身上馬,領着兩千精騎絕塵西去。
其餘人馬就地駐紮休整,下一步的行止尚需籌劃。
那日秦琪自心憂父親也先身死的昏厥中醒過來,得知衆人爲今後的出路而紛擾不休,特意讓周秦川將親近之人召集到一起,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與兩位兄長的西歸截然不同,她的計劃乃是南下,不過秦琪的南下有別於其他漢人的南下。
那些人的南下,不過是想逃到長城一線,然後或用銀錢賄賂大明邊軍,或仗身手敏捷偷爬邊牆入關,總之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想辦法混入大明。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大夥兒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出關前是怎生模樣,回到中原後仍是怎生模樣,在也失八禿的經歷就當是人生中的一段小小插曲。
這就是周秦川一開始不願南下的根本緣由,已然有近兩千人唯他馬首是瞻,就這麼回到中原四散而去,豈不是辜負了大夥兒對他的信任,也白瞎了這麼一股人數不少的勢力,還不如到遼東闖蕩一番。
秦琪南下的計劃瘋狂而大膽,她要以她的兩個兄長爲首,效仿漢代匈奴的呼韓耶單于,以北元的各種印璽爲餌,帶着整隊人馬作爲他們的擁躉,南投明廷。
當時在也失八禿,雖然阿剌驟起發難,但是秦博兄弟倆的反應不慢,逃離之時最重要的東西都基本帶上了,包括阿剌擊敗脫脫不花,從其手中搶來,之後又交給也先的北元印璽。
朱元璋雖然擊敗蒙元,恢復了中原,但是元順帝從京師逃跑的時候,走得非常堅決,那麼多的嬪妃都沒落下,更別提至關重要的印璽了。
尤其是其中其中的重中之重——傳國玉璽。
傳國玉璽是秦代丞相李斯奉始皇帝之命,用和氏璧鐫刻而成,爲中國曆代正統皇帝的憑證。
西漢末年,外戚王莽篡權,時孺子劉嬰年幼,璽藏於長樂宮太后處。王莽遣其堂弟王舜來索,太后怒而詈之,並擲璽於地,破其一角。王莽令工匠以黃金補之。
唐末,天下大亂,羣雄四起。唐天佑四年(公元907年),朱全忠廢唐哀帝,奪傳國璽,建後梁。
十六年後,李存勖滅後梁,建後唐,傳國璽轉歸後唐。
後唐清泰四三年閏月辛巳辰時,後唐末帝李從珂舉族與皇太后曹氏自焚於玄武樓,傳國玉璽就此失蹤。
北宋哲宗時期,傳國玉璽再現於世,經十三位大學士依據前朝記載多方考證,認定乃始皇帝所制傳國璽。
北宋靖康元年(公元1126),金兵破汴梁,徽欽二帝被掠,傳國玉璽被金國掠走,此後王朝更迭,最終落入了元廷手中。
明初,太祖遣徐達入漠北,窮追猛打遠遁之殘元勢力,其中一個目的便是索取傳國玉璽,然最終還是無功而返。
對明廷來說,傳國玉璽一日沒有拿到手,就意味着即便蒙元被趕回草原,重新成了韃寇,也沒有在真正意義上被滅亡。
因此北元的印璽對大明有異乎尋常的意義。
秦琪以交還北元印璽爲條件南附大明,可以說是拿捏住了大明的要害,由不得明廷不答應。
且多半還會爲此大加封賞,以昭示千金買馬骨的效應。
按秦琪的分析,秦博和阿失帖木兒多半會被封王,一爲順寧王,一爲敬順王,分別承繼祖輩和父輩的大明封號。
至於將全隊人馬糾合在一起南下,則是爲了他們今後的出路考慮。
南投大明,若是隻有零星數人,即便上繳了全數的北元印璽,明廷也不會太過重視,封個閒散王爺,在京師養着即可。
但若人數過多,有數萬人馬的話,則又難免讓人忌憚。
一萬上下的規模,在秦琪看來剛剛好,既展現了實力,不虞被人小覷,又不致讓明廷顧忌。
這一萬人漢矇混和,看似雜亂,但只要不被打散,讓明廷敕封一個休養生息的場所,如同朵顏三衛那般,與明軍守望互助,就不但有自保之戰力,還能耕種建城,發展壯大。
是以秦琪才叮囑周秦川等人,要施借刀之計,除去心有異志的桀驁之輩,以便將整隊人馬掌控於手,增加他們同明廷交涉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