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你和蘇小娘子對濟兒的寵愛之情,需瞞不過我的眼睛,杭某篤定你是不會這麼做的。”杭敏胸有成竹地捋着自己的短鬚。
旁邊蘇幼蓉白了周秦川一眼,“杭千戶,別聽他胡說,小濟在我等心中,比親兄弟還要親,哪會做這齷齪之事。”
周秦川神態一放鬆,又說了那麼句話,蘇幼蓉就大致猜出了心上人的想法,當下素有默契地配合着說話。
周秦川輕咳一聲,肅容道:
“杭千戶,虛的我就不說了,從今而後,我定當力保小濟,不對,是太子登上皇位。”
“好說好說。”杭敏嘿嘿輕笑,他要的就是這句話,“濟兒既然以你二人爲兄爲嫂,咱們自然就是一家人了,今後還當同舟共濟纔是。”
雙方這麼一交心,氣氛一下融洽了起來。
“杭千戶,你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找到小濟,想必會急着攜他回返中原,不過以我之見,還是緩一緩得好。”
周秦川開始轉入正題。
“哦,此話怎講?”杭敏還真是存着讓周秦川與蘇幼蓉幫忙,儘快同小濟熟識,隨後帶着人早早趕回中原的想法,畢竟小妹在泰安撐得實在辛苦
“你想想看,你身爲國舅,出了兩趟塞外倒也罷了,不過是你想賺點銀錢花花而已,但千里迢迢跑到關西來做千戶,就不免惹人疑心了。
如果在此地沒呆多久,就匆匆回返中原,豈不是明擺着告訴旁人有問題麼?
再加上你的人少,一路上小濟若是被人看到,可就……”
“行了,別說了。”杭敏聽得冷汗涔涔,“是我考慮不周,那周紀善,你說該怎麼辦?”
“等等罷。”周秦川擡起頭來,目光似乎穿過院落,直落向遙遠的中原,“眼下已是深秋,很快即將入冬,一下雪,路必不好走,杭千戶且安心在此,同小濟好好溝通溝通。
待到來年開春,瓦剌衛將會入京朝貢,你我帶着小濟隨隊而去,就沒幾人會懷疑了,到時候人馬衆多,也不易讓人發現。”
“好,就依你所言,不過我得安排人給小妹傳信,以安其心。”
“這個自然,杭後知曉此事,也方便我等明年的安排,杭千戶請便。”
......
泰安郕王府,窗外零星飄着小雪,書房中暖意融融,青煙依舊,檀香不變。
雁兒規規矩矩地守在門口,隱隱聽到了房中傳來的啜泣聲,聲音越來越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娘娘,娘娘!你怎麼了?”雁兒拍了拍們,急問。
“沒事兒。”杭允賢止住泣聲,聲音從房內傳出,“進來罷,雁兒,我這是開心呢。”
雁兒輕手輕腳進得書房,又小心翼翼關好房門,斂衽一禮後,方纔擡頭。
只見杭允賢眼角雖有淚痕,神情卻殊無悲意,反而大有喜色,雁兒想到剛纔娘娘進書房前收到的是二國舅派人送來的信,不由得心中一突:
“娘娘,二老爺他……他有好消息傳回來?”
作爲心腹,朱見濟失蹤一事並沒有瞞着她,而且也瞞不住。
杭允賢含笑點頭,“沒錯,皇天不負有心人,濟兒終歸是找到了……”
“那殿下什麼時候能回來?”
不等杭後把話說完,雁兒就急切地問道。
一年來,杭允賢強忍悲痛瞞天過海,期間有多辛苦,雁兒全都看在眼裡。
甚至當今陛下都沒了還能找到自己親生兒子的信心,接連納了不少嬪妃,想要再生一個。
只有杭後仍未放棄,仍舊懷着希望,苦苦支撐大局。
前些日子兵部尚書於大人親來探望,杭後生怕在此人面前露了馬腳,自己不敢露面,更不敢讓其去見那個找來的冒牌貨,以生病爲藉口把人打發走了,算是勉強又過了一關。
可就這麼賴在泰安也不是辦法,時間拖得越長,朝中疑心的人越多,而且殿下年歲漸長,總得進京開蒙,亮相人前。
眼下既然找到了人,自然是越快趕到泰安越好。
聽了雁兒的問話,杭後神色一暗,“二兄當初猜得沒錯,濟兒得了失魂症,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中帶一個‘濟’字,其他所有過往全然忘卻。
如今救他的那對少年夫婦在濟兒眼裡纔是至親,想把他帶回泰安,一時半會兒是不行的。
二兄在信中說了,他會留在關西,同濟兒好好親近親近,等到明年開春之後,藉着瓦剌衛進京朝貢的名頭,再帶着濟兒入關,也好掩人耳目。”
雁兒聽了,吁了口氣,“殿下既然找到了就好,不過多等幾個月而已,陛下想必也知道了吧?”
“那是自然,二兄發了兩封密信,一份給我,一份早已送入宮中了,如此也好,免得陛下爲了延續血脈,夜夜笙歌,再這麼下去,我怕他身子承受不起。”
這話雁兒不敢接,清清嗓子,轉而問道,“殿下死裡逃生,也不知這一年來都經歷了些什麼?”
杭允賢嘴角一翹,語氣異常溫柔,“二兄說了,濟兒跟着他的救命恩人去了塞外,瓦剌內亂之後,他們跟着扣關內附……”
雁兒聽着聽着,嘴越張越大,等杭允賢說完,拍拍胸口,“還真是步步驚心啊,殿下想必吃了不少苦頭。”
“跟泰安郕王府相比,自是不如。”杭後笑道,“不過聽二兄說,那對少年夫婦對濟兒很是寵溺,飲食什麼的都沒有虧待過他,一番折騰下來,身子骨倒是更結實了,甚至比經他調理之後還要好。
對了,那兩人也不是目不識丁之輩,還教濟兒讀書寫字,已經把千字文給背下來了,倒替我省了不少心。”
“殿下真是福大命大,遇上貴人了。”雁兒嘆道。
“沒錯,濟兒是真遇上貴人了,聽二兄說,開春後這二人也要跟着一同回返中原,到時候,我一定要好好相謝一番。”
說罷,杭後低頭看了看信箋左側落款,“二兄寫這封信的時候,差不多在一個月前,也不知如今關西冷不冷,雪下得大不大,濟兒會不會受凍呢?”
看着窗外零星的雪花,主僕二人興奮中帶着點傷感,一時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