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西其他的地方官員不願蹚這渾水,晉、沈兩王聯合起來也難以同代王和石氏叔侄相抗,只得進京尋找臂助,聽說瓦剌衛風頭正勁,與皇后、太子交好,且交惡石氏叔侄,正好有開椎場的契機,他們就尋上門來。
想借着合作的名頭把瓦剌衛和背後的杭氏一脈拉入自己陣營,以此對抗代王和石氏叔侄,只是沒想到主事之人向來自大慣了,沒有領會二王的真正意圖,反而想要以勢壓人,強佔不該佔的便宜。
好在有瞞着沈康王朱佶焞偷跑出來的永年王朱幼塨,這才上演了一出夜下翻牆的好戲。
一開始,朱幼塨還妄圖以利誘人,沒想到怎麼都難以自圓其說,被周秦川三人冷言相對,迫不得已下只能說出實情。
“小王爺,你這算盤打得真好,可關西離晉西甚遠,瓦剌衛同代王、石彪再有宿怨,也相互奈何不得。
可惡的是,拉我們下水也就罷了,還想打皇后,甚至是太子的主意。
你也不想想看,皇后是那麼好糊弄的麼,即便僥倖讓你們如了願,要是因此給殿下帶來不利和難堪,他日登基稱帝,代王和石氏叔侄固然討不了好,你們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周秦川說一句,朱幼塨臉色白一分,說到最後,臉上冷汗涔涔而下。
“的確考慮不周,差點就要將我等置於險地,周紀善,還望你伸一伸援手。”
說罷就要下跪,被眼疾手快的周秦川一把攙住,“小王爺,我可受不起你這等大禮,話說你們也是藩王,代王即便強買強賣,難道還敢分文不出?只要價格尚可,地也好,鋪子也罷,賣就賣了罷,總歸有銀子可拿,又不會家破人亡,俗話說得好,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周秦川一本正經,嘴裡巴拉巴拉地說着教,故意不看朱幼塨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只是沒等他把話說完,對方終於忍不住了:
“那怎麼成,周紀善,不蒸饅頭爭口氣,同爲藩王,要是就此退讓,日後還怎麼擡得起頭來?豈不被其他藩王笑死?”
“小王爺,面子就這麼重要麼?”周秦川初時不解。
“那是當然,我等宗親,本就是被圈養起來的廢物,不得自在,要是連面子都不爭一爭,那就活得忒沒趣味了。”朱幼塨梗着脖子說道。
一直冷着臉的周秦川,被朱幼塨此話說得頗有一種你這話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的感覺,臉上鬆動了些。
要知道,有明一代,這些朱姓藩王要說可惡吧,不算冤枉他們。
橫行不法,盤剝百姓,草菅人命的事屢見不鮮,以至於王朝末年的農民軍,每攻破一地,便要將當地藩王斬殺殆盡,除了搜刮錢糧財物,這如黃河一般的濤濤仇恨,也不容小覷。
但要說他們可憐吧,也真的可憐。
不得出封地,不得科考,不得爲官,不得經商,即便後期鬆動些,也只能通過他人從商,總之什麼都不能做,朱幼塨說自己是圈養起來的廢物,還算是好聽點的話了,說難聽點的話,就是柵欄裡養的豬。
唯一比豬好一點的,是養豬要殺了吃肉,而他們只要沒有造反的意圖,那就能當壽終正寢的豬。
“我說的沒錯吧,周紀善,我看你也挺贊同的,朱姓藩王相爭,爭的就是臉面,父王和晉王叔那裡,可是一步都不願退讓,別說代王的價格尚可,就是再翻幾倍……”
“你們也不出讓?”蘇幼蓉難以置信地追問,她真不相信有冤大頭願意多出錢,卻不賣的。
“那……那再說罷。”朱幼塨不敢接這話頭,打着哈哈接道,“再者說,代王會這麼好心,以幾倍的價格買我們的地和店鋪?不可能的。”
蘇幼蓉翹翹嘴角,顯然有些看不上言不由衷的朱幼塨。
朱幼塨哪裡顧得上其他人對他的看法,雖然被周秦川把着臂,跪不下去,還是腆着臉湊到周秦川面前笑道:
“周紀善,幫幫忙唄,我聽說石彪那廝也曾想要強買你們的戰馬,既然咱們與他們都不對付,不妨同仇敵愾,一起應對?”
“同仇敵愾?我們瓦剌衛可沒那麼大的本事,不還是想指望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麼,怎麼,剛纔秦川哥說的你沒聽懂?”秦琪接着冷語相向。
“這個……”朱幼塨難以作答,爲難地看向周秦川。
周秦川擡手止住了還欲冷言相向的秦琪,循循善誘:
“小王爺,你剛纔說的那些,我承認對雙方都有點好處,可要想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替你們撐腰,你們總得付出點代價罷,若僅僅只是將你我聚在一起販貨行商,遠遠不夠。”
朱幼塨頹然坐回胡椅,嘴裡嘟嘟囔囔說了些誰也沒聽清的話,半餉方纔開口:
“罷了,我就拿出些誠意來,剛纔不是說要成立商社的麼,周紀善,不知你意下如何?”
“只要你真有誠意,不是不可以商量。”
“好,既然如此,凡我沈、晉兩王的所屬,其下所有的田地,全都轉給即將成立的商社作爲本錢,我們要四成份額,不知這誠意如何?”
下定了決心的朱幼塨,雙眼灼灼地看向周秦川,大有反客爲主之勢。
“等會兒,你讓我捋捋。”周秦川的確被對方的話給震住了,不得不反問道:
“你是說,你們沈、晉兩王的所有田地都給商社做股本?那包不包括各種旁系支脈?”
“自是包括。”朱幼塨傲然答道,雖然股本一詞有些新鮮,但意思他能明白:
“從我父王和王叔他們這等一字親王開始,由上而下,什麼二字郡王、鎮國將軍等等,一直到奉國中尉,所有田地,全都給商社作爲股本。”
周秦川和蘇幼蓉、秦琪三人面面相覷,都有些震驚,沈、晉二王所佔田地絕對不是小數目,這手筆可就有些大了。
“這個……小王爺,商社以本逐利,是用銀子來賺銀子的,這麼多田地拿來入股,誠意是有了,可惜不太用得上……”蘇幼蓉震驚歸震驚,不過還是在商言商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