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兄弟,要不...要不咱們歇一歇再追?”
跑在毛驢旁邊的乞丐喘着粗氣停下腳步問道,此人人稱潑六,乃是最後見到小濟的其中一人。
以往兩次出行都陪着周秦川的驢蛋,早被吳大遣出去找小濟了,這才權且換了陪同他之人。
“這...”
周秦川有心繼續追擊,但看潑六這副模樣卻也不落忍:
“要不這樣罷,潑六大哥,你且歇着,我朝前先行,你一會兒再趕上來可好?”
潑六知道周秦川心憂小濟,略想了想便點頭同意:
“行,周兄弟,你千萬小心,可別摔下來,弄得傷上加傷。”
自忖周秦川不太會騎驢,況且那驢也不是鐵打的,同樣需要休息,一人一驢快不到哪裡去,潑六覺得自己稍後定能趕上。
“放心,潑六大哥,我可不會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的。”
言罷,周秦川一揮皮鞭,毛驢踩着小碎步跑了。
待走出一段路後,周秦川見潑六已沒了蹤影,遂狠狠抽了幾鞭子,毛驢低低痛呼幾聲後,速度驟然快了起來。
他雖然以往不太會騎驢,但折騰了這麼一會兒,自覺掌握了點門道,哪裡還願意這麼慢騰騰地前進。
此刻的周秦川,心心念念掛着的,都是小濟。
這熊孩子平日裡在身邊,有時候還嫌他煩,但此刻聞聽噩耗,周秦川才知道,自己心裡早已真正把他當做了兄弟,容不得他被欺侮。
一心要追上賊人的周秦川,卻是沒有想過,他一人一驢,若真追上了,卻又該如何處置。
“籲...慢點,慢點!”
周秦川左手緊扯繮繩,大聲呼喝,右手的皮鞭卻是不敢再往下落了。
他緊趕慢趕,竟然獨自一路到了毛陽鎮。
不想今日毛陽趕集,還未進鎮,人就越來越多。
要是不想撞上人,惹出禍事的話,以周秦川目前的騎驢水平,就只能放慢速度。
“停!停!”
眼看有幼童突然躥到驢蹄前,周秦川大驚失色,右手的皮鞭再顧不上拿,扔在地上,兩手一起拽住繮繩,猛往回扯。
打熬身子的時日雖然不長,但也小有成效。
兩膀這一較勁,毛驢的頭被他拽得向後高高揚起,總算及時停了下來,沒有惹出車禍,不,驢禍。
不過毛驢顯然被勒得疼痛難忍,小小地發了點脾氣,頭顱擺動了幾下,以示不滿。
就這麼幾下,剛剛還自以爲窺到騎驢門道的周秦川,被手中繮繩弄得左右搖晃,最終保持不住平衡,“呱唧”一下從驢背上摔了下來。
毛驢見背上這人吃了虧,似乎也泄了憤,不再發狂,定定地站在一旁打着響鼻,“噗噗”聲像極了嘲笑。
“哎唷!”
周秦川低低痛呼一聲,儘管他反應及時,落地之時調整了姿勢,沒有傷到右腿,不過還是摔得屁墩疼。
出來得匆忙,驢背上什麼都沒有,要是有簡單的鞍具馬鐙,或許就不會如此狼狽了。
正待爬起來之時,一股惡臭涌來,隨後一張大臉探到眼前:
“嘿嘿,我道是誰,原來是關陽的秀才相公乞丐。”
周秦川在地上手足並用,往後挪了挪,避開了惡臭籠罩範圍,方纔認出此人。
就是毛陽那個要和他以三刀六洞一決高下,最後卻被自己簡簡單單用識字一事打臉的口臭乞丐。
怪不得這口臭味兒有些熟悉。
見周秦川在地上左支右拙,右腿還瘸着,一時爬不起來,頗顯狼狽,口臭兄心中大有快意,“噗嗤”一聲樂了。
“怎麼樣,秀才公,要不要俺幫忙啊?”
口臭兄伸出一隻手,他也不是心胸狹窄之輩,那天要不是兩鎮乞丐爭鋒,他或許早就對周秦川這種識字之人服膺了。
何況張三還警告過他,不可去關陽找周先生的麻煩。
那天他雖然沒有出上力,毛陽全鎮的乞丐算得上鎩羽而歸,不過張三說話算話,仍把土地廟前位置最好的地塊給了他。
口臭兄羞愧之餘,卻也厚顏留了下來。
身爲乞丐,能有點穩定的收益,總好過四處漂盪。
對張三,那是心服口服,自此忠心不二。
對張三的話,自然也要不打折扣地奉行。
此刻見了周秦川的窘迫模樣,心中那點不平之意如同陽光下的霧氣,早消散了。
見口臭兄態度誠懇,周秦川只稍稍猶豫了一下,就伸出手去,受下了這份好意。
他雖然打熬身子有些日子了,但腿上因傷尚未訓練,力道不足,想要單腿站起來還是費力的。
“謝了,兄弟。”
藉着口臭兄的手做支撐,左腿一使力,周秦川站了起來,又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柺杖。
剛纔摔下驢背時,柺杖也一併掉了下來。
“今日毛陽趕集,你怎不在鎮裡幹活,到這附近作甚?”
周秦川杵着柺杖,牽過毛驢的繮繩問道。
“時辰不早了,再呆下去也沒甚意思,出來透透氣。”
口臭兄答道。
對方這話不假,此刻已是下午,出鎮的人遠多過進鎮之人。
“對了,我到此可不是來搶活兒乾的...”
周秦川見口臭兄嘿嘿笑着上下打量自己,趕忙解釋,要是引發誤會就不好了。
鬧出什麼事兒不說,還耽誤自己解救小濟。
口臭兄見周秦川穿戴齊整,哪裡還有乞丐模樣,正想問對方是不是改行了,卻聽身後有人接過話頭:
“周先生毋須多言,你的來意我已知曉。”
“三哥!”
口臭兄一回身,見張三大步流星地趕過來,急忙施禮。
周秦川也抱了抱拳,正待詢問,張三已走到他面前,接着說道:
“事情經過我已從驢蛋口中得知,剛打發兄弟們四下找尋,周先生來得倒快,先在咱們這兒歇上一歇,但有消息,定讓你早早知曉。
放心,那羣拍花子的下三濫,敢把主意打到咱們身上,哼,容不得他們!”
說罷眼睛一瞪,氣勢十足,又扭頭吩咐口臭兄:
“愣着作甚,剛纔就尋你不到,原來到此打散閒來了,還不快去鎮外,打探周先生小兄弟的下落。
對了,關陽同道還會陸續趕來,都是爲了此事,萬不可同他們發生衝突。”
“是是是,三哥,俺這就去。”
口臭兄屁都不放一個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