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裡面出現了短暫的安靜。
葉臣沉住氣,現在還不是他開口說話的時候,作爲濟爾哈朗的主要助手,需要起到定海神針的作用,如果剛開始就嚷嚷,暴露了全部的想法,待到人家發起進攻的時候,就有些招架無力了,今日濟爾哈朗的態度,葉臣基本明白了,如此重要的場合,讓斥候前來公開的稟報情況,這已經說明了一切,可惜的是,有些滿人權貴對漢人的成見太深了,以至於矇蔽了雙眼,也不會特別關注濟爾哈朗的態度了。
第一個開口的是鑲藍旗的固山額真,這是地位僅次於旗主濟爾哈朗的,也是滿人權貴之中重要的一員。
“旗主大人,屬下覺得,讓吳守進率領漢軍繼續抵禦登萊新軍,這登萊新軍所謂的強悍,都是吳守進在信函裡面說出來的,漢軍在登萊新軍背後發起襲擊損失慘重,也是吳守進說出來的,斥候沒有偵查到這方面的情報,我就不相信了,登萊新軍難道強過我滿八旗。。。”
“讓漢軍死死的拖住登萊新軍,打亂登萊新軍所有的作戰部署,派遣斥候嚴密偵查,一旦機會成熟,我滿八旗和蒙八旗就可以大規模出動,給予登萊新軍致命一擊了。。。”
“當然,漢軍攻陷西平堡,獲取了大量的錢財,還是要送到遼陽來的。。。”
濟爾哈朗臉上帶着微笑,但眼睛裡面的笑容迅速消失了。
шшш ◆т tκa n ◆c○ 坐在右側首位的葉臣,敏銳的觀察到了。
第二個開口的是正紅旗的一等梅勒額真。
“大帥,臣認爲漢軍應該要繼續發起對登萊新軍的進攻,吳守進必須派遣軍士,將錢財送到遼陽城。。。”
濟爾哈朗揮揮手。
“我知道了,若是相同的看法,就不必繼續說了,你們還有其他的意見,儘管說出來。”
小聲的議論聲出現了,幾乎沒有誰關注濟爾哈朗的態度,應該說在絕大都數滿人權貴和滿人軍官看來,漢八旗可有可無,就算是全部損失了也無所謂,所以他們可以堂而皇之的要求漢軍在外面拼死作戰,還要將得到的錢財全部都交出來。
任何稍微明智一些的人,都會爲這樣的要求感覺到可笑,欺人不能太甚,兔子逼急了都要咬人,何況是數萬的漢軍軍士,真要逼得這些漢軍軍士造反了,那前面所有的部署都作廢了,根據斥候的稟報,人家漢軍完成了作戰任務,損失慘重,區區數萬人,面對的是二十餘萬的大軍,這樣的戰怎麼打,明顯就是找死。
漢軍以及找死了一回,怎麼可能重蹈覆轍。
葉臣暗暗的憤怒,他看着那些小聲議論、臉上帶着笑容的滿人權貴和滿人軍官,或許這些人內心想着漢軍從西平堡搶奪到的錢糧,如果這些錢糧運送到了遼陽,在座的不少人都可以分一杯羹,這樣的好事情誰會拒絕啊。
濟爾哈朗的臉慢慢的沉下來,臉上的笑容基本消失了。
葉臣知道,自己該要站起身來說話了。
“大帥,臣有不同的看法。。。”
大堂裡面瞬間安靜下來,幾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葉臣。
濟爾哈朗微微點頭,看着葉臣開口了。
“嗯,葉臣,你有什麼不同的看法,儘管說就是了,今日召集衆人,就是前來商議的,茲事重大,我們只有認真商議和討論,才能夠確定最好的應對辦法。。。”
葉臣站起身來,走到了中間,對着濟爾哈朗抱拳之後再次開口了。
“臣以爲,應該讓吳守進率領大軍前往鞍山,或者是來到遼陽城,加強對城池的守衛,漢軍是不是損失慘重,斥候很快就能夠偵查清楚,臣以爲,五萬漢軍進攻西平堡,有損失理所當然,西平堡駐紮有大量登萊新軍軍士,雙方交戰南面有損失,漢軍回撤的途中,從背後偷襲進攻遼陽的登萊新軍,有較大的損失更是正常,以不足四萬軍士,進攻二十餘萬的登萊新軍大軍,要是能夠獲取勝利,那就是奇蹟了,不要說漢軍,我八旗軍也不敢保證能夠做到。。。”
大堂裡面依舊非常的安靜,葉臣的分析有理有據,衆人無法反駁,雖然滿人權貴和滿人軍官認爲滿八旗天下無敵,但還不敢說滿八旗可以四萬兵力戰勝二十萬的登萊新軍,誰要是誇下這樣的海口,濟爾哈朗立馬讓他率領四萬滿八旗的軍士出城去作戰,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剛剛有人說了,讓漢軍繼續在外圍作戰,伺機進攻登萊新軍,爲我滿八旗和蒙八旗創造全線出擊的機會,我以爲這樣做不妥,若是我們做出這樣的決定,結局只有一種,那就是漢軍全軍覆沒,試想一下,漢軍若是全軍覆沒,登萊新軍豈不是士氣大振,到了那個時候,我滿八旗和蒙八旗面對士氣高昂的登萊新軍,會如願以償獲取勝利嗎。。。”
“大帥高瞻遠矚,深謀遠慮,令漢軍以突襲的方式,打亂了登萊新軍的攻勢,我認爲,我們攪亂登萊新軍攻勢的目的已經完全達到了,如此情況之下,我們應該將剩餘的漢軍軍士接回來,給予他們一定的鼓勵和讚譽,如此他們會更加的拼命,與登萊新軍作戰。。。”
“相反,我們對漢軍不管不顧,強行命令他們繼續進攻登萊新軍,這明明是死路一條,難不成漢軍軍士真的會聽指揮嗎,若是他們走投無路了,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不想多說,當年這些漢軍,本就是大明朝廷的軍隊,爲什麼歸順了我大清國,諸位想想吧。。。”
葉臣說完之後,濟爾哈朗微微點頭。
坐下之前,葉臣內心更加有底氣了。
最先開口的鑲藍旗固山額真站起身來了,看着葉臣開口了。
“葉統領,說得好啊,你是不是覺得我們苛刻了漢軍啊,按照大帥的部署,漢軍本就應該在進攻西平堡之後,深入遼東作戰,徹底攪亂遼東的局勢,現如今大帥准許漢軍回撤,就是避免讓他們有更多的損失,所有的漢軍,包括吳守進都應該要感激大帥。。。”
“石廷柱和馬國柱戰死了,這樣的漢軍軍官,當然可以賞賜,至於說其他的漢軍軍士,回到鞍山城,或者是來到遼陽城,能夠做什麼,消耗我們儲存的糧草嗎。。。”
濟爾哈朗的臉上,再次沒有了表情。
葉臣微微一笑,跟着站起身來。
“大帥,吳守進的信函裡面,詳細描述了登萊新軍的火炮犀利,臣以爲,讓漢軍軍士回到遼陽城,一方面給予他們鼓勵,一方面可以讓他們守衛城牆,抵禦登萊新軍的火炮,他們知曉登萊新軍的火炮犀利,知曉如何躲避火炮的轟炸,若是我滿八旗和蒙八旗的軍士守衛城牆,遭遇到犀利火炮的轟炸,損失慘重怎麼辦。。。”
“其實以前我滿八旗就與登萊新軍有過交鋒,他們陰險狡詐,從來不與我滿八旗正面交鋒,總是依靠犀利的火器偷襲我滿八旗,此番我八旗軍守衛城池,不可能快速的移動,登萊新軍的火炮能夠發揮出來最大的威力,難不成我們還要重蹈覆轍,讓登萊新軍計謀得逞嗎。。。”
“漢軍軍士,也是我八旗軍的一部分,不管他們的戰鬥力如何,都是歸於大帥指揮的,他們在城外進攻登萊新軍大軍,最終的結局肯定是全軍覆沒,他們若是進入城池,可以拼死抵禦登萊新軍的進攻,大帥,臣以爲,兩相比較,還是讓漢軍進入城池的好。。。”
大堂裡面再一次的安靜了。
其實葉臣所說的道理非常明確,任何一個有頭腦的指揮官,都會毫不猶豫的採納,且葉臣已經說的非常明確,進入城池的漢軍,將要作爲炮灰抵禦登萊新軍火炮的轟炸,這樣就避免了滿八旗和蒙八旗的損失,只是滿人權貴和滿人軍官對漢人或者漢軍的成見太深了。
議論的聲音逐漸少了,沒有誰繼續站起身來反駁葉臣了,衆人不是傻子,他們從濟爾哈朗臉上的表情,已經明白了一切,如果這個時候不識趣,繼續反駁葉臣,無疑是和濟爾哈朗對着幹,這等於是自找苦吃。
終於,濟爾哈朗開口了。
“嗯,葉臣說的有道理,分析的有理有據,我看你們今夜好好商議,漢軍究竟是前往遼陽城,還是去往鞍山城,讓漢軍繼續在外圍作戰,這不合適,我們不能夠寒了漢軍的心。”
“斥候還在遼陽城外偵查,鞍山城池的情況,馬上也要稟報了,各位辛苦一下,今夜好好的商議,拿出來一個條陳,時間不等人,現如今登萊新軍已經後撤,下一步我們究竟該如何做,你們都說說自身的想法。。。”
說到這裡,濟爾哈朗站起身來,轉身朝着中間的院落而去。
濟爾哈朗離開之後,所有的目光再次看向了葉臣。
葉臣很坦然,經過了這一夜,他肯定被冠以攝政王濟爾哈朗心腹的帽子,戴着這個帽子也好,大不了回到瀋陽之後,要注意多爾袞的算計。
博弈無處不在,既然深入其中,就不需要回避了,葉臣特別關注了濟爾哈朗的態度,所說的話語,應該符合濟爾哈朗的要求,接下來,他就要全力備戰,協助濟爾哈朗徹底打敗登萊新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