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詹兆恆來到了淮安府城。
來到府衙的寅賓館,見到了正在等候的詹兆恆,吳宗睿臉上帶着笑容。
“月如兄,恭喜了。”
詹兆恆連忙抱拳稽首行禮。
“大人怎麼知道在下鄉試高中了。”
詹兆恆態度的變化很正常,以前身爲廩膳生員的時候,僅僅是有了讀書人的功名,想要做官難度很大,幾乎不可能,有些時候看事情就不是很在乎,也不會特別謹慎,一旦鄉試高中,意味着一隻腳已經踏進朝廷之中,面對官員的時候,態度自然轉變。
“我自然是知道的,怎麼,月如兄準備到京城去參加會試嗎。”
“是的,此番前來,一是來感謝大人的鼓勵,二是希望繼續得到大人的教誨。”
吳宗睿看着畢恭畢敬的詹兆恆,微微搖頭。
“月如兄,我已經沒有什麼教誨的,你參加了鄉試,明白了很多的事情,至於說接下來參加會試,只要保持平靜的心態,高中不是問題。”
“感謝大人的吉言,在下一定會盡全力。”
。。。
交談的過程之中,吳宗睿知道了,南直隸鄉試,楊廷樞高中解元,吳偉業、張溥等人也悉數高中,他們已經趕往京城,準備參加來年二月進行的會試。
詹兆恆說到了復社的事情,經歷了一段時間的沉寂之後,復社再次開始了諸多的活動,這一次張溥等人鄉試結束馬上前往京城,其實就是想着在京城取得某些支持。
吳宗睿對於復社倒不是特別在乎了,復社興旺是通過三次大規模的集會,本打算在南京城舉行的集會,被吳宗睿成功的阻止,已經讓復社的聲譽遭受重大影響,接下來的時間裡面,復社想要恢復之前的聲威,可能性不是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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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復社若是真的開始擡頭,吳宗睿同樣會想辦法打壓。
吳宗睿也是讀書人,更是穿越之人,對於這個時代的讀書人,他有着不同於一般人的感受,絕大多數的讀書人,腦子裡面想到的全部都是功名,要說他們複雜也不一定,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任何的讀書人都會有這樣的想法,光宗耀祖、衣錦還鄉是讀書人永遠的期盼,可惜這個時代的讀書人,運氣不好。
大亂即將來臨,讀書人面臨艱難的選擇,有些讀書人從自身的利益出發,做出了令人不齒的選擇,在歷史上留下了污點,說起來也是時代的悲劇。
吳宗睿清楚,自己做出的選擇,同樣會遭受到歷史的拷問,所以不在乎世俗的目光,走自己的路,纔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總體的目標是讓國家興旺起來,讓老百姓過上舒心的日子,那樣問心無愧。
翌日一大早,詹兆恆告辭,前往京城而去。
吳宗睿則是帶着羅典勇等五名護衛,前往漕運碼頭。
上任一個多月時間,吳宗睿一直都沒有到漕運碼頭去看看,他的事情太多了,實在是抽不出來時間。
淮安府城因爲漕運而興盛繁華,這一點誰都明白。
漕運碼頭更是重中之重,每年上萬艘的漕船在漕運碼頭接受漕運衙門的盤查,漕船在此停留,南來北往的商人也在這裡交易住宿,爲了漕運能夠順利推進,朝廷在漕運碼頭專門建設了諸多的倉庫存放漕糧,有常盈倉兩處,常平倉兩處,預備倉三處,莊倉五處,悉數都是用來存放漕糧的。
碼頭周遭,商鋪客棧酒樓無數,鱗次櫛比,造就了淮安府城的異常繁華。
吳宗睿前往漕運碼頭,其實也是走過場,需知漕運碼頭的一切事宜,都是漕運總督府直接管轄,與他這個淮安府知府沒有太大的關係,包括漕運碼頭的秩序維護事宜,都是漕運兵丁直接負責的。
誰都知道漕運碼頭是一塊肥肉,漕運總督楊一鵬大人時常過問,漕運總兵趙世奇也不會將守衛漕運碼頭的事宜,交給吳宗睿控制的漕運三千營。
不過身爲淮安府知府,如果總部到漕運碼頭去看看,也是說不過去的。
遠遠的看見商鋪和酒樓,吳宗睿下馬了,身邊的護衛跟着下馬了。
大街上很熱鬧,熙熙攘攘的人羣,遠處的碼頭上,停着數十艘漕運船隻,船上裝滿了糧食,一些人正在忙着用氈布蓋住糧食。
漕運總督府設立在碼頭的坐糧廳很顯眼,單獨的府邸,一座約五米高的箭樓矗立,在箭樓上面,可以觀察到整個漕運碼頭的情形。
府邸門口有軍士站崗,箭樓上面也有肅立的軍士。
來來往往的人進出坐糧廳府邸,他們的手中拿着漕運的文書,臉上或者帶着笑容、或者帶着焦急的神情,漕運船隊拿到了漕運總督府加蓋公章的文書,就表示漕糧已經檢驗完畢,可以出發前方京城或者北方而去了。
坐糧廳是權力的象徵,不管是來自於哪裡的漕運船隊,都必須到這裡來,接受漕運總督府官吏的檢查。
吳宗睿早就從信義幫秦志銳那裡瞭解到,坐糧廳坐鎮的官吏,個個都是富得流油,每個漕運船隊進入坐糧廳辦理相關手續,都要進貢數量不等的銀子,否則就不要想着拿到漕運文書,如果漕運船隊在碼頭耽誤的時間太長,成本會持續的上升,最終可能賺不到一錢銀子。
不知不覺,牽着馬的吳宗睿,走到了坐糧廳的前面。
一名身穿粗布衣服的漢子湊過來了,護衛剛要動作,吳宗睿揮揮手。
漢子湊過來,看着吳宗睿,嘿嘿笑着開口了。
“是不是想要漕運文書啊,找我幫忙,包你馬上拿到漕運文書。”
吳宗睿看了看頗爲自得的漢子,看了看漢子身上穿着的粗布衣服。
“怎麼,你能夠拿到漕運文書嗎,巧了,我們的船隊剛剛到碼頭,我打算去坐糧廳看看。”
“哈,算你找對人了,五十兩白銀,保證你馬上拿到漕運文書。”
“不對吧,我們有八十多艘漕船,只要五十兩銀子就能夠拿到漕運文書嗎。”
漢子的眼睛裡面,閃過一絲貪婪的神情,緊跟着開口了。
“我說的是五十兩銀子拿到漕運文書,加蓋了總督衙門大印的文書啊,拿到文書之後,還要填寫具體的漕糧數目,當然就需要更多的銀子了。”
“那你說說,我們的船隊需要多少銀子,才能夠拿到漕運文書。”
“八十艘漕船,前前後後的手續辦下來,至少千兩白銀,當然了,找我辦理,我可以給你打折,不需要那麼多銀子。”
“你就直說,需要多少銀子。”
漢子看了看四周,看了看吳宗睿身邊的其他人。
“這樣,我們到旁邊去說話,就在前面不遠處的四海客棧,我們去那裡詳細說說。。。”
吳宗睿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到漕運碼頭來,居然撞見了此等的事情。
秦志銳曾經說過四海客棧,屬於四海幫,這家客棧在漕運碼頭的名氣不大不小,暗地裡幹了很多的壞事,包括敲詐勒索、強買強賣等等,只不過四海幫背後有靠山,加上也沒有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壞事情,所以也就沒有誰去追究。
眼前這個漢子,穿的過於普通,想必不是四海幫什麼核心人物,也就是跑腿之人,多多少少拿些報酬罷了。
想到這裡,吳宗睿擺擺手。
“算了,我還是到坐糧廳去看看,若是短時間之內拿不到漕運文書,再到四海客棧不遲。”
“說的是,說的是,那你先到坐糧廳去看看,你可不要忘記了,拿不到漕運文書,就到四海客棧,你去了之後,自然會有人和你聯繫的。”
。。。
穿着粗布衣服的漢子,慢悠悠的走開,轉身的時候,沒有忘記特意看了看吳宗睿。
“大人,屬下這就去抓住此人。”
“不用,這裡不是府衙管轄的地方,我們不要惹事,來看看就可以了。”
商賈集中的漕運碼頭,繁華富庶,背後肯定有諸多罪惡的勾當,要說漕運總督府不知道,或者說漕運總兵趙世奇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官匪一家的事情已經不算稀奇,說不定這四海客棧的背後,就有漕運總督府某個官員的支持。
吳宗睿沒有必要去淌渾水。
坐糧廳的門口依舊是來來往往的人,兩個月時間需要運送一百五十萬石漕糧到京城和北方去,平均一個月七十五萬石,平均每天需要運送的漕糧超過兩萬石,這個數字是很嚇人的,意味着每天需要上百艘的漕運不停的運輸,才能夠完成漕運的任務。
漕運必定有損毀,包括沉船、故障等等,這些都需要報損,譬如說信義幫,一次出動上百艘的漕船,報損的範圍爲一成左右,也就是說能夠有九成的漕糧運送到京城和北方,就算是很不錯了。
至於報損裡面存在的貪腐,那就不用多說了。
在坐糧廳前面轉悠了一會,吳宗睿不打算進去看,也沒有繼續在漕運碼頭轉悠的興致了,這裡不是他的勢力範圍,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與他也沒有多大的關係,反正是走過場,來到漕運碼頭,就表示他已經關心這裡的事情了。
“我們回去吧,這裡沒有什麼可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