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七年,正月十三,皇上的聖旨抵達登州府城。
吳宗睿升任兵部右侍郎,兼任督查院左僉都御史、登萊巡撫,統領登萊之地的所有軍隊,包括駐紮在登萊之地的衛所軍隊。
這意味着二十二歲的吳宗睿,成爲大明王朝最爲年輕的正三品高官了。
出任兵部右侍郎,屬於皇上直接管控的官員,吳宗睿接旨之後,務必到京城去謝恩。
登州距離京城一千四百里地,快馬加鞭,也要十天左右的時間,應該說,皇上的旨意年前就下了,禮部的官員可能剛剛吃完團年飯,就從京城出發了。
正在低頭算賬的喬明俊,擡頭看見站在眼前的廖文儒,身體顫抖,臉色發白,他以爲自己看錯了。
“廖、廖將軍,您什麼時候到京城來的。”
“剛到,大人吩咐我前來安排吃住的地方,大人進宮之後,很快就會到這裡來。”
“大人、大人也到京城來了嗎,我、我以爲大人還有一段時間纔會到京城來的。”
喬明俊站起身,看了看外面,關上門。
“將軍快請坐,屬下以爲,大人到酒樓來,怕是還有幾天的時間,大人剛剛到京城,不一定得到皇上馬上召見,在寅賓館等待幾天時間,也是有可能的。”
“喬將軍,你說的不錯,大人恐怕還有幾天的時間,纔會到酒樓來,不過大人吩咐過了,你不要想着到寅賓館去,去了也見不到大人。”
喬明俊連連點頭。
“屬下知道,這麼關鍵的時刻,屬下絕不會去叨擾大人的。”
。。。
寅賓館。
禮部主客清吏司的知事,正在等候,眼看着前方出現了一前一後兩個人影,連忙站起身來,走出去迎候了。
今日到寅賓館來的兩位大人,可不是禮部主事敢得罪的。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中年人,神色肅穆,看見了迎候出來的禮部知事,臉上擠出了一絲的笑容,從懷裡掏出了吏部的敕書。
禮部主事接過敕書,快速掃了一眼,馬上雙手託舉,還給了中年人。
“下官早就在此等候陳大人,煩請陳大人稍候。。。”
中年人微微皺眉,扭頭看了看身後。
身後的年輕人他早就注意到了,剛開始沒有在意,可看着年輕人也是往寅賓館的方向而來,就有些奇怪了,這裡是禮部的寅賓館,專門接待那些從各地來的地方巡撫,或者是總督,等候皇上的召見,跟在後面的年輕人,難道也是地方上的巡撫嗎。
中年人也想到了一個名字,但不敢肯定,所以一路上沒有搭訕。
年輕人終於來到寅賓館的門口,從懷裡掏出了吏部的敕書,遞給了禮部主事。
“原來是吳大人,下官已經等候多時,還請陳大人與吳大人跟隨下官來。。。”
中年人和年輕人的目光終於相撞。
中年人情不自禁的扭頭,這個年輕人的眼神很是祥和平靜,卻讓他感受到一絲的壓迫,這可是從未出現過的情況了。
中年人和年輕人的房間挨着,他們需要在寅賓館等候,等候皇上的召見,等候期間,他們不能離開寅賓館,免得前來傳旨的太監看不到找不到,那就耽誤大事情了。
禮部主事小心的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之後,轉身離開了寅賓館,他進入迎接的兩位,悉數都是兵部右侍郎,那個面容嚴肅的中年人,就是以兵部右侍郎兼任五省總督的陳奇瑜,而那個年輕人,是以兵部右侍郎、督查院左僉都御史兼任登萊巡撫的吳宗睿。
禮部主事離開寅賓館,吳宗睿看了看房間,扭頭走出去。
一陣寒風吹來,還在正月,北方的氣候明顯寒冷一些。
陳奇瑜也走出了房間,兩人在走廊遇見了。
吳宗睿率先抱拳。
“在下崇禎二年殿試二甲進士吳宗睿。。。”
“原來是吳大人,在下萬曆四十四年三甲進士陳奇瑜。。。”
陳奇瑜高中進士比吳宗睿早了八年時間,資歷自然是比吳宗睿要強很多的,不過吳宗睿是二甲進士,陳奇瑜是三甲進士,從這方面來說,吳宗睿的地位稍高一些。
兩相抵消,兩人的身份差不多。
陳奇瑜的年齡比吳宗睿大一些,所以吳宗睿還是表現出來了尊重。
其實在路上的時候,吳宗睿就猜到了陳奇瑜的身份,兩人都是同一時間被擢升爲兵部右侍郎,陳奇瑜兼任五省總督,吳宗睿依舊兼任登萊巡撫。
吳宗睿壓根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明末大名鼎鼎的陳奇瑜。
陳奇瑜也算是人才了,以督查院右僉都御史兼任延綏巡撫的時候,剿滅流寇就立下了很大的功勞,當兵部左侍郎、三邊總督、延綏巡撫洪承疇將主要的精力集中到延綏、大同和宣府等地,關注後金韃子動向的時候,陝西一帶剿滅流寇的事宜,主要就是陳奇瑜負責了。
因爲流寇勢力逐漸增大,且荼毒了陝西、山西、河南、四川和湖廣等地,勢力甚至延伸到北直隸,朝廷爲了讓剿滅流寇的事權同意,決定設立五省總督,代表皇上和朝廷統一負責剿滅流寇的事宜。
最初的五省總督人選,是三邊總督、延綏巡撫洪承疇,但是洪承疇的任務很重,延綏一帶時常有後金韃子騷擾,無法抽身,所以皇上和朝廷決定讓陳奇瑜出任五省總督,於是陳奇瑜被擢升爲兵部右侍郎,兼任五省總督。
陳奇瑜其實有機會流芳千古,至少能夠徹底剿滅流寇,讓大明王朝多維持一段時間。
車廂峽之戰,陳奇瑜率領的大軍,已經圍困了流寇的主要首領,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和馬守應等人,悉數被圍困在車廂峽,特別是李自成和張獻忠等人,他們正是推翻大明王朝的農民起義軍領袖。
如果陳奇瑜稍微清醒一些,堅持剿滅被圍困在車廂峽的流寇,歷史的走向或許會發生改變,而陳奇瑜也可能成爲大明王朝的中流砥柱。
陳奇瑜在車廂峽之戰判斷失誤之後,做了一些讓人不齒的事情,他拼命的推卸責任,導致寶雞知縣李嘉彥和陝西巡撫連國事等人被誣陷入獄,後來兵科給事中顧國寶彈劾陳奇瑜,將車廂峽之戰的真正內幕揭露出來,陳奇瑜因此被皇上降罪,發配到邊疆充軍去了。
。。。
“吳大人看上去很是年輕啊,崇禎二年二甲進士,就是一方的封疆大吏,佩服佩服。。。”
陳奇瑜抱拳開口,臉上帶着笑容,怎麼看都是真心祝賀。
可是吳宗睿卻感受到一絲的審視和不屑,他畢竟是穿越之人,熟悉人間百態。
“不敢,在下只是得到了皇上的垂青,倒是陳大人,在陝西剿滅流寇,令流寇聞風喪膽,在下才是真正的佩服。。。”
“哦,吳大人也知曉流寇肆虐的事情嗎。”
“知道一些,都是從塘報上面獲知的消息,陳大人的名號時常出現在塘報上面,數次得到了皇上的嘉獎,是在下學習的榜樣。”
陳奇瑜的臉上,浮現出來一絲的笑容。
其實在剿滅流寇的事情上面,陳奇瑜是有些委屈的,因爲職責方面的交差,他與洪承疇兩人有些爭功,要不是洪承疇的主要精力集中到延綏、大同和宣府一帶,陳奇瑜還難以有出頭的機會,爲此陳奇瑜對洪承疇頗有看法,認爲洪承疇不能夠容人,不僅僅是對待他陳奇瑜如此,對待曹文昭更是表露無遺。
“哪裡,哪裡,吳大人當年剿滅登萊叛軍,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勞,在下都是清楚的。。。”
陳奇瑜敷衍的話語,吳宗睿一點不在意,如果說起兩人的名聲,毫無疑問陳奇瑜要大很多,人家經歷豐富,曾經做過戶科給事中,爾後調任地方官員,有做京官的經歷,更是有做地方官的經驗,僅僅憑着這份經歷,就壓了吳宗睿一頭。
而且陳奇瑜還做過延綏巡撫,也是以督查院右僉都御史的身份,兼任延綏巡撫。
穿越的吳宗睿,一直都非常的低調,幾乎沒有怎麼露頭,沒有在京城爲官的經歷,從來都是地方官,一段時間還遭遇到漕運總督楊一鵬的排斥,在朝中不可能有多大的名聲。
這一次吳宗睿能夠擢升兵部右侍郎,一方面是依靠內侍高起潛的鼎力舉薦,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爲登萊巡撫衙門上繳了十萬兩白銀的賦稅,而且今後每年都要給戶部上繳商貿賦稅。
從這個層面說,陳奇瑜不知道吳宗睿的光榮事蹟,也是很正常的。
寒暄了一會,陳奇瑜突然開口詢問了。
“吳大人曾經在剿滅登萊叛軍的戰鬥中,立下了大功,不知道怎麼看陝西等地的流寇。”
吳宗睿的眉毛跳動了一下。
“這個,陳大人,在下從未接觸過流寇的事宜,不知道情況,唐突之下不敢說有什麼建議,在下對流寇的情形一點都不熟悉,若是張口亂說,未免讓陳大人笑話了。”
陳奇瑜微微皺眉,笑着開口了。
“這就是吳大人謙虛了,在下知道,登萊叛軍當初都是裝備精良的登萊新軍,吳大人能夠拿下登州府城,立下奇功,對付區區的流寇,應該是不算什麼的。”
吳宗睿連連擺手。
“此一時彼一時,陳大人可不要這樣說,剿滅登萊叛軍,乃是監軍高起潛公公和山東巡撫朱大典大人的功勞,在下不過是按照監軍大人和朱大人的命令行事,絕不敢說有什麼奇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