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拼死一搏的決心,是很艱難的事情,可金國奇和金國臣已經被逼上絕路,必須要做出最後的決斷了。
軍士產生畏懼心理,讓金國奇異常的惱火,可是他不敢強壓,不管是遼東邊軍,還是馳援遼東各鎮的軍士,都曾經因爲軍餉糧草的事宜,發生過譁變,現如今後金韃子圍在城外虎視眈眈,如果城內駐紮的軍士譁變,結局是災難性的。
可拼死一搏,實在是沒有任何的底氣。
金國奇看着金國臣,艱難的開口了。
“國臣兄弟,我沒有想到會走到這一步,軍士已經穩不住了,如果全部出城作戰,各自突圍,我真的想不到突圍之後集合的地點,錦州城是無法進入的,祖都督同知不會打開城門,換做是我也不會打開城門,如果追擊的後金韃子進入錦州城,後果不敢想,回撤到寧遠城,那是不可能的,一百多裡地,軍士根本無法撤回去。。。”
金國臣看着金國奇,臉上的神情很是沮喪。
“大帥,如果不命令所有軍士衝出城去分散突圍,恐怕一兩天之後,我們就沒有出城的機會了,松山城內空蕩蕩的,沒有百姓,沒有糧草,我們根本無法固守。。。”
其實,金國奇和金國臣都陷入到絕望的情緒之中了,他們很清楚,如果所有人都衝出城去分散突圍,最終的結局,很有可能是全軍覆沒,不過沖出城去,可能有少部分的軍士能夠逃脫,甚至是回到寧遠城去,但如果固守松山城池,最終可能一個人都逃不出去。
到了這個時候,金國奇和金國臣已經無法去埋怨和憎恨方一藻,所謂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只是他們沒有想到,會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
金國奇還是安排一千名騎兵護衛方一藻,至於說方一藻是不是能夠在一千騎兵將士的護衛住下,順利撤出去,誰都不敢保證。
城內的所有軍士都開始準備了,剛剛金國奇和金國臣已經清點了剩餘的糧草,最多還能夠維持兩天左右的時間,就算是節約,也頂多能夠維持三五天時間。
方一藻所謂的破釜沉舟,完全不成立,雙方兵力不對等,戰鬥力更是不再一個層面,如果強行發起對後金韃子的進攻,與直接送死差不多。
半個時辰的時間過去,金國奇與金國臣終於統一了認識,他們已經抱定必死的信念。
兩人其實都想到了吳宗睿,想到了登萊新軍,但兩人不報任何的希望,畢竟因爲他們的遲疑,已經攪亂了吳宗睿的整體部署,讓一萬多軍士處於極度的危險之中,也讓錦州城池陷入到巨大的危險之中,這樣的失誤,足以讓他們接受最爲嚴厲的懲戒。
金國奇和金國臣來到了廂房,大軍突圍之前,他們還要稟報方一藻。
這是習慣,畢竟方一藻是遼東巡撫。
儘管遼東是兇險之地,可這麼多年了,還沒有一任的遼東巡撫命喪後金韃子之手,也許不要多長的時間,這個慣例就被打破了。
方一藻正在埋頭寫着什麼,磨好的墨汁在硯臺裡面。
“方大人,我們已經做出了決定,城內近一萬四千軍士全線突圍,衝出城去,朝着寧遠城池的方向撤離,大人也要一併跟隨撤離,護衛大人撤離的有一千騎兵。。。”
方一藻擡頭,看了看金國奇和金國臣,他的神色已經變得平靜。
“你們不是說過,已經給寧遠城的吳大人稟報了松山城的情況嗎,何必着急,若是吳大人不馳援,到時候我們再行決定,也不算晚。”
“方大人說的是,我們的確送出去了情報,不過所有軍士僅僅攜帶了七天的糧草,現如今剩下的糧草,最多還能夠維持三到五日的時間,如果軍中斷糧,軍士會崩潰,方大人,我們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唯有強行的突圍。。。”
方一藻放下手中的毛筆,看着金國奇和金國臣,表現的特別冷靜。
“照找你們這麼說,不管是強行的突圍,還是固守城池,都有可能全軍覆沒,城外的後金韃子全部都是騎兵,步卒強行的突圍,哪裡有勝算,這不是讓他們送死嗎,或者是強迫他們歸順後金韃子。。。”
金國奇嘆了一口氣。
“方大人,您說的我們都明白,可我們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如果斷糧,軍士根本無法維持,到時候恐怕所有軍士,都會出城去歸順後金韃子。”
方一藻終於點頭。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就按照你們的部署行事,我身邊不需要那麼多的軍士,還是讓騎兵衝出去,回到寧遠城,將這裡的一切稟報給吳大人。”
方一藻的冷靜,出乎了金國奇和金國臣的預料。
“大人,軍士必須要護衛您衝出去,您放心,我們會率領部分的軍士斷後。。。”
方一藻揮揮手。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都到了這一步了,軍士只要能夠衝出去,就算是勝利,我的安危不算什麼。”
“我知道,你們內心肯定是憤怒的,我也想清楚了,此次一萬四千軍士遭遇到滅頂之災,我是有重大過失的,不管我是不是能夠突圍出去,這件事情,我都會向皇上和朝廷稟報,與你們沒有多大的關係,你們也不要擔心,盡力的拼殺出去。”
。。。
方一藻的巨大轉變,讓金國奇和金國臣有些不適應,也讓他們內心的怨氣慢慢消散一些。
“方大人,後金韃子不知道您也在城池之中,騎兵護衛您,一定能夠殺出去。。。”
方一藻再次的揮手,顯得異常決斷。
“我已經說過了,不用過於關照我,我身邊有幾十名軍士足夠了,我出任遼東巡撫已經有六年時間,一直都沒有與後金韃子正面較量,這一次倒是不錯的機會,就讓我看看,後金韃子是不是不可戰勝。。。”
方一藻的話語說的很決絕,金國奇和金國臣無法開口了。
走出廂房,大部分的軍官已經在等候。
金國奇看着金國臣。
“國臣兄弟,我們還是要派遣騎兵,護衛方大人的安全,只要方大人能夠突圍出去,你我也好交差了,至於說我們,能夠衝出去是運氣,萬一衝不出去了,那我們就痛痛快快的廝殺,能夠殺死一個後金韃子,就夠本了。。。”
金國臣用力的點頭。
“大帥說的是,就這樣安排,一會我告訴兄弟們,出城之後,不要與後金韃子廝殺,盡最大的力量突圍,分散突圍,是不是能夠逃出去,就看兄弟們的運氣了。”
。。。
走到了諸多軍官的面前,金國奇開口了。
“諸位兄弟,城外的情形,你們都知道,到了這一步的境地,我們唯有拼死一搏了,所有兄弟都衝出城去,你們一定要告誡兄弟們,不要與後金韃子廝殺,拼命的撤離,只要突破了後金韃子的圍剿,就朝着寧遠城的方向撤離。。。”
“我知道很難,可我們若是留在城內,那就沒有任何的機會,衝出去,也許能夠保全性命,能夠回到寧遠去。。。”
“凡是能夠衝出去回到寧遠城的兄弟,替沒有衝出去的兄弟代口信,稟報吳大人,我們與後金韃子拼到了最後一刻,我們沒有投降。。。”
“我們金家,世代駐紮在遼東,已經有上百年的時間,衝出去的兄弟,一定要稟報吳大人,稟報皇上和朝廷,我們金家沒有給朝廷丟臉。。。”
金國奇說到這裡的時候,所有的軍官都低頭了。
金國奇看着諸多的軍官,他知道,這裡面有些人,是不打算拼死抵抗的,如果能夠出城,也許直接歸順後金韃子了,所以有些話金國奇一定要說出來,他相信自己今日所說的話語,一定能夠傳到朝廷去。
。。。
“大帥,突圍出去之後,是不是有固定的集合地點,也讓兄弟們心中有數。。。”
一名軍官開口了。
金國奇嘆了一口氣。
“我們一萬多兄弟,絕大部分都是步卒,能夠衝出去就算是不錯了,不可能確定固定的集合地點,那樣可能讓後金韃子一鍋端了,只要能夠突圍出去的兄弟,想盡辦法也要回到寧遠去,我就不相信了,一萬多的兄弟,就沒有人不能突圍。。。”
空氣變得凝固,所有人神情都是肅穆的。
這一次的突圍,真的是拼死一搏,能夠突圍的可能性很小。
。。。
所有的軍士,都在南門甬道前方的廣場集合了。
金國奇和金國臣看着衆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方一藻也來了,手裡還拿着剛剛寫好的奏摺。
金國奇看了看方一藻。
“方大人,軍士準備突圍了,請您下命令。。。”
方一藻笑了笑。
“金副總兵,你是主帥,這個命令該由你來下達,我也要服從你的命令。”
金國奇沒有推辭,看着諸多的軍士,用盡全力吼開了。
“兄弟們,我們馬上就要突圍,希望諸位兄弟拼死一搏,衝出去,回到寧遠城去,你們不用抱怨,既然我們在遼東抵禦後金韃子,遲早會有這一天,我相信,只要兄弟們拼命,就一定能夠衝出去,回到寧遠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