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壽抹去了臉上的血漬,紅着眼睛,看着城牆下面血腥的場景。
後金韃子居然採取了方陣的隊列攻城,這是祖大壽萬萬沒有想到的,這一幕讓他想到了天啓年間的寧遠保衛戰,那個時候後金的努爾哈赤指揮作戰,也是採取了方陣的形式攻打寧遠城池,給守衛城池的袁崇煥造成了巨大的麻煩。
方陣隊列攻城,其實就是採取的人海戰術攻城,守衛城池的軍士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一旦有敵方憑藉雲梯登上城池,則後面軍士跟隨源源不斷,城牆上面的軍士根本無法完全的壓制下去,畢竟城牆下面的方隊軍士,還在發射弓箭。
城牆上面固守的軍士,總人數接近萬人,這也是祖大壽與金國鳳商議之後,下定決心下達的作戰命令,還好下達了這樣的作戰命令,要不然後金韃子第一輪的方陣隊伍進攻,就很有可能衝上城牆了。
短暫的間歇不會超過半個時辰,祖大壽沒有走下城牆。
金國鳳、祖大樂、祖大弼以及祖寬等人,都來到了祖大壽的身邊,所有人的神色都是凝重的,他們很清楚,錦州城池已經處於巨大的危險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城池就可能被後金韃子攻陷,到了那個時候,血腥的屠殺就要出現。
北門、東門和西門,分別有金國奇和金國臣等人守候,放置的軍士人數不多。
“大哥,要是援軍還不來,錦州城就守不住了。。。”
脾氣火爆的祖大弼率先開口了。
祖大弼剛剛說完,祖大樂也跟着開口了。
“大哥,是不是派遣軍士,出城去稟報錦州城池的情況,後金韃子的進攻如此的瘋狂,他們是一定要攻陷城池了,我們必須得到增援。。。”
祖寬的身份不一樣,這樣的場合不會開口說話。
金國鳳看了看衆人,也沒有開口,他不好說什麼,內心也在想着援軍爲什麼還不出現。
祖大壽狠狠的瞪了祖大樂和祖大弼一眼,作戰到了這等的程度,他已經很清楚,錦州城池必須要頂住後金韃子的進攻,要不惜一切代價,而這一幕,肯定在薊遼督師吳宗睿的計劃之中,唯有錦州城池抵禦了後金韃子瘋狂的進攻,遼東整體的作戰部署纔可能實現。
這麼長時間過去,祖大壽經歷了無數的思考,他隱隱明白了吳宗睿的作戰部署和安排,換做是他,不敢有如此大膽的籌謀。
也許吳宗睿真的不是一般人,真的是後金韃子的剋星。
沉默片刻,祖大壽終於開口了。
“什麼都不要說了,這個時候派遣軍士出城,沒有任何的意義,錦州城池已經處於巨大的危險之中,我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死守,死守錦州城池,與城池共存亡,我若是出現意外,由金都督同知指揮戰鬥,你們都記住,不準後退,不準有退縮的想法,我們和後金韃子拼到最後一個人,一定要守住錦州城池。。。”
“後金韃子採用方陣進攻的方式,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要是我記得不錯,這種進攻城池的作戰方式,還是在天啓年間出現過,那個時候是後金的努爾哈赤指揮作戰,進攻寧遠城池,現在後金韃子採用這等的人海戰術,也是孤注一擲了。。。”
“錦州城池處於巨大的危險之中,我們處於危險之中,可後金韃子的日子也不好過,我想,後金韃子如果不是遇見巨大的麻煩,絕不會採取這樣的進攻方式,所以說,我們必須咬牙頂住,不惜一切代價頂住,只要我們能夠堅持下去,援軍就一定能夠到來。。。”
祖大壽徹底下定了決心,說話的時候,也是不容置疑的。
祖大壽說完,金國鳳跟着開口。
“祖兄,我建議,除開北門、南門和西門各自留守兩千軍士,其餘軍士全部調遣到南門,城牆上面部署一萬軍士,其餘軍士在城牆下面等候,我們的炮彈已經不多,待到後金韃子下一輪進攻的時候,將所有的炮彈轟出去。。。”
祖大壽略微的沉吟,用力點頭。
一名親衛走上前來,抱拳對着祖大壽開口了。
“報,遼東巡撫方大人在城牆下面,一定要上來。。。”
祖大壽微微皺了皺眉,兩個多月時間過去,身爲遼東巡撫,方一藻在錦州城內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有時候反而會提出一些難題,讓祖大壽感覺到爲難。
“知道了,你去稟報方大人,戰事膠着,請方大人到官邸歇息,等候消息。。。”
祖大壽說完之後,金國鳳跟着開口了。
“祖兄,還是我下去和方大人說說吧。”
祖大壽看了看金國鳳,默默的點頭。
。。。
鼓聲再次響起。
祖大壽迅速後退,鼓聲意味着紅夷大炮要開始轟炸了。
持續三個月的進攻,後金韃子擁有的炮彈也不多了,每次進攻之前,也就是發射數枚炮彈,不會造成太大的殺傷力,主要起到震懾的作用,而進攻時候的箭雨和弓弩,纔是主要的殺傷手段,造成大量守衛城池的軍士傷亡。
呼嘯的炮彈飛向了城牆,一處牆垛被炮彈擊中,牆垛後方的軍士來不及慘叫,倒在了血泊之中,還有幾枚炮彈撞向了城牆,城牆上方的軍士都能夠感受到強烈的震動。
承載了連續三個月的轟炸,城牆已經不是特別堅固了,祖大壽甚至懷疑,如果後金韃子還有足夠的炮彈,一定能夠炸垮錦州城池的城牆。
密密麻麻的方隊朝着城牆的方向衝來,每個方隊都擡着幾十架雲梯。
漫天的箭雨朝着城牆上面呼嘯而來,其中還有令人膽寒的弓弩。
慘叫聲再次出現,儘管城牆上面的軍士已經想盡辦法躲避箭雨和弓弩,可過於密集的箭雨,還是讓部分軍士被射中,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其餘躲避的軍士,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些軍士在地上翻滾,被再次呼嘯而來的弓箭射中,最終停止掙扎。
弓弩更是讓人膽寒,兩米長的弓弩,帶着呼嘯的聲音,飛奔而來,似乎能夠穿透一切。
這一輪的箭雨和弓弩特別的兇猛,讓城牆上面的軍士無法擡頭,只能躲在劍盾之下,而城牆下面方隊衝鋒的腳步聲,已經能夠聽得很清楚了。
祖大壽的眼睛更紅了,他很清楚,一味的躲避不是辦法,不管有多大的傷亡,軍士都必須要奮起反擊,打退後金韃子的進攻。
城牆上的紅夷大炮還是完好的,炮彈也沒有受損。
祖大壽推開了身邊的親衛,來到紅夷大炮的旁邊,幾乎是怒吼着開口了。
“開炮,對着後金韃子開炮。。。”
相對來說,因爲距離太近,城牆上面的紅夷大炮,就算是對後金韃子進攻方隊轟炸,效果也差了很多,紅夷大炮的射程相對偏遠,其精度和準度也是針對數百米開外的,轟炸南門外的後金韃子,效果不是特別理想。
城牆上面的紅夷大炮,終於在漫天的箭雨之中發射了。
呼嘯的炮彈朝着後金韃子的方隊而去,數條的血槽瞬間出現。
列成方隊的後金韃子,略微的遲疑,畢竟血槽對他們的震撼是巨大的,不過身後督戰的軍官,讓他們沒有絲毫的退路,依舊朝着城牆的方向衝鋒。。。
祖大壽站在了牆垛的前面,他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城牆下面,是蜂擁而至的後金韃子,天上的箭雨和弓弩,讓軍士只能夠躲避,可是長時間躲避,結局就是後金韃子上了城牆,到了那個時候,錦州城池就真的守不住了。
“我命令。,所有軍士都到牆垛,決不允許後金韃子攻上城牆。。。”
祖大壽發出了怒吼。
諸多的軍士,舉着手中的盾牌,來到了牆垛的前面。
雲梯已經架起來了,任何一個城牆上面的軍士,都能夠輕易的推翻雲梯。
祖大壽站起身來,親自推翻了一架雲梯。
其餘的軍士,奮不顧身的推翻架在城牆上面的雲梯,更多的軍士,搬起石頭,朝着雲梯下面扔,還有軍士,將鐵鍋中滾燙的開水,順着雲梯的方向淋下去。
慘叫的聲音此起彼伏,雲梯上面的後金韃子,損失同樣慘重。
。。。
戰局出現巨大的危險,沒有等到祖大壽開口,金國鳳下達了命令,城牆下面守衛的軍士,悉數到城牆上面來,抵禦後金韃子的進攻。
金國鳳與祖大壽的想法是一樣的,也許城內守衛的軍士,能夠抵禦後金韃子這一輪瘋狂的進攻,但是下一次的進攻就說不準了。
可以說,守衛錦州城池的軍士,已經拼盡全力了,從傷亡的數量來說,城內四萬多軍士,傷亡接近兩萬人,損失幾乎達到一半。
後金韃子的方隊,還在源源不斷的朝着城牆的方向衝鋒。
祖大壽和金國鳳內心的殺氣都被徹底激發出來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站起身來,彎弓搭箭,好着城牆下面的後金韃子射去。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更多的軍士,扔掉了手中的盾牌,撲倒了牆垛的前面,他們或者用手推翻雲梯,或者將滾燙的開水和堅硬的石頭朝着雲梯的下方扔去。
慘烈的廝殺,讓天地爲之動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