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燦走到五省總督府的大門處,沒有看到洪承疇。
這倒是在預料之中,從京城出發的時候,楊嗣昌專門提醒熊文燦,不要過分的刺激洪承疇,相信接到聖旨的洪承疇,一定是很難過的,也是滿腔怒氣的。
門口守衛的軍士,見到了熊文燦,沒有行禮,好像沒有看見一般。
熊文燦一點都不在意,徑直朝着大門的方向走去。
“本官兵部左侍郎熊文燦,不知道洪承疇大人是不是在府邸之中,快去通稟。。。”
守衛府門的兵士略微的遲疑了一下,鼓足勇氣開口了。
“啓稟大人,小的只是守衛府門的軍士,沒有資格進入到府邸之中,小的這就給知事大人稟報,還請大人在大門外等候。。。”
饒是熊文燦的脾氣好,也有些忍不住了,他是新任的五省總督,是這座府邸的主人,按照道理來說,接到聖旨的洪承疇,應該是到府邸門口來迎接的,現如今不僅大門處看不見洪承疇的影子,就連守衛大門的軍士,也有些故意刁難的味道了。
“哦,本官看你半天都不知道去通稟,如何守的好這五省總督府的大門。。。”
軍士臉色發白,一下子有些慌了,其實他也知道,自家的大人已經不是五省總督,站在眼前這位大人,纔是繼任的五省總督,奈何上面吩咐過,要守好大門,任何人不經過洪承疇大人的允許,都不能夠進入到府邸之中。
“大人,小的馬上就去通稟,馬上就去通稟。。。”
臉色發白的軍士,馬上轉身從側門進入到府邸裡面。
大門依舊是緊閉的,已經過去了幾分鐘的時間。
熊文燦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了,內心深處,他對洪承疇的看法也在慢慢變化。
其實皇上調整洪承疇的職位,讓其回到京城,沒有安排任何的職位,等同於閒置,熊文燦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內心也爲洪承疇感覺到不公平,不管怎麼說,洪承疇曾經是大明朝廷在西北的一張王牌,不管是後金韃子侵襲,還是流寇作亂,最終承擔重任的都是洪承疇,一段時間洪承疇也是疲於奔命,依舊還是堅持下來了。
不過洪承疇被調整,那是皇上和朝廷做出的決定,與新任的五省總督熊文燦沒有絲毫的關係,如果洪承疇將怨氣發泄到他熊文燦的身上,明顯不合適,更是沒有肚量的體現。
“吱呀。。。”
大門終於緩緩的打開了。
臉上帶着笑容的洪承疇,從大門裡面走出來,一邊走一邊笑着開口了。
“原來是熊大人來了,都是下面的疏忽,讓熊大人在門外久等了。。。”
洪承疇的笑容很難看,可謂皮笑肉不笑,臉上的肌肉也有些僵硬。
伸手不打笑臉人,看見洪承疇的臉上帶着勉強的笑容,熊文燦自然不好發脾氣。
“哪裡哪裡,本官只是在門外略微等候了一會的時間。。。”
熊文燦還沒有說完,洪承疇的臉色瞬間變化,對着身後的軍官揮揮手。
“將人帶上來。。。”
很快,被五花大綁的軍士被推出來了,正是守門的軍士。
“熊大人,我已經將此人押解起來,敢怠慢新任的五省總督大人,真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這人我交給熊大人處置,熊大人若是覺得過意不去,那我就直接處置了。。。”
洪承疇還沒有說完,熊文燦的臉色也變化了,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怒氣,看着洪承疇,沉着臉淡淡的開口了。
“洪大人不必如此,我本就沒有怪罪任何人的意思,我今日趕到五省總督府,就是來與洪大人做交接的,皇上有旨,內閣亦有要求,讓我迅速署理政務,我不敢怠慢,還請洪大人體諒,早些辦好交接。。。”
官場上的交接儀式,一般都是很委婉的,交接的儀式大都是在廂房進行,雙方就算是沒有什麼交情,也會遵循規矩友善的完成交接儀式。
熊文燦如果不是真的憤怒了,也不會在府門口說出來這樣的話語。
洪承疇好像一點都不在意,看着熊文燦,連連擺手。
“熊大人,這可不是小事情,就算是你不計較,我也要懲戒的,這五省總督府的規矩,一向都是很嚴格的,出了這等的事情,外面都要說我沒有規矩,管教不好下面的軍士。。。”
說到這裡,洪承疇走到了軍士的面前,看着軍士,面無表情開口了。
“你不知道規矩,怠慢了熊大人,熊大人想着原宥你,可我不會,按照規矩,你該當斬首,以此體現我五省總督府的規矩,你放心去,你的家人我會照顧的,來人,將他押解出去。。。”
熊文燦的臉一下子白了,隱隱的帶有青色。
如果守衛大門的軍士被斬首,此事很快會傳揚出去,就是因爲讓新任五省總督熊文燦在大門外等候了一會,略微的怠慢一會,軍士就被斬首。
這樣的消息傳到京城,傳到皇上那裡,會形成什麼樣的影響。
熊文燦可謂是百口莫辯。
“且慢,洪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給本官下馬威嗎。。。”
熊文燦幾乎是怒吼着開口,已經是撕破臉面了。
洪承疇楞了一下,看着熊文燦,面帶譏諷開口了。
“不管,熊大人是新任五省總督,我怎麼敢怠慢,又怎麼敢給熊大人下馬威呢。。。”
“洪大人,不必在我面前說這些,有什麼話語,回到京城之後,有的是機會說,本官奉旨出任五省總督,其餘事情不知道,本官既然已經到了五省總督府,那就要對府中一切的事宜負責,這守衛大門的軍士,就算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罪不至死,當然,本官尚未與洪大人交接,所說的話語僅僅是建議,洪大人若是一定要如此的處置,還請寫出文書來,如此本官也好給皇上和朝廷交代,還可以讚譽洪大人軍紀嚴明,這也算是本官與洪大人之間的第一個交接的事宜,不知道洪大人以爲如何。。。”
洪承疇一下子被堵住,說不出話來了。
周遭異常的安靜,沒有人開口說話。
過了好一會,洪承疇終於陰沉着臉開口了。
“熊大人是新任的五省總督,你的建議,我當然要聽從了,就留下這名軍士一條命,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人,將此人押下去,打十軍棍。。。”
熊文燦的臉色再次發白,看了看洪承疇,沒有開口。
熊文燦也曾經領軍作戰,知道軍棍的厲害,十軍棍可以將一名壯漢打殘,一般來說,五軍棍就是很厲害的懲戒了。
熊文燦倒不是害怕洪承疇,剛剛兩人在府門口的較量,已經撕破臉皮了,洪承疇肯定是將所有怨氣都發泄到他熊文燦的身上,熊文燦沒有時間辯解,也不想辯解了。
交接儀式之後,熊文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情,詳細寫出來,告知楊嗣昌,他本來以爲,楊嗣昌提議調整洪承疇,對洪承疇相對來說是不公平的,現在看來,楊嗣昌做的完全正確。
。。。
交接儀式僅僅幾分鐘就完成了。
洪承疇既然卸任,就要離開五省總督府,進駐寅賓館,翌日就要回到京城去了。
洪承疇沒有提及酒宴的事情,熊文燦更是不會主動提及。
洪承疇離開五省總督府的時候,熊文燦沒有相送。
就在熊文燦在廂房坐下,準備看桌案上面的諸多文書的時候,高起潛出現在門口。
“熊大人剛剛到任,就如此的辛勞,可折煞咱家了。。。”
看見高起潛,熊文燦馬上站起身來了。
“原來是監軍大人,本官剛剛赴任,還沒有來得及去拜會監軍大人。。。”
“熊大人客氣了,咱家已經來拜會大人了,熊大人長途奔襲,一定很辛苦,咱家已經在營房備下了酒宴,還請熊大人賞光啊。。。”
“恭敬不如從命,那就麻煩監軍大人了。。。”
熊文燦迅速收拾好桌案上面的文書,跟着高起潛離開了廂房。
。。。
臉色鐵青的洪承疇,徑直朝着城外走去,身邊的親衛低聲小心的提醒,城外不是很安全,還是留在城內,翌日一大早趕路,回到京城去。
洪承疇沒有理睬,依舊朝着城外走去。
大半年時間過去,洪承疇太憋屈了,他早就發現流寇的戰鬥力普遍增強,而且流動性更強,前面的幾次作戰,麾下軍隊根本攆不上流寇的主力,有時候拼命追擊流寇,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流寇的主力騎兵會突然反擊,自己麾下的軍士倒是會出現潰敗的局面。
發現問題之後,洪承疇馬上做出改變,每次作戰以步卒衝鋒在前面,騎兵等候,一旦流寇出現潰敗的跡象,則騎兵全數出擊。
可惜的是,洪承疇麾下騎兵的數量太少了,每次作戰捉襟見肘,根本應付不過來。
連續幾次作戰沒有能夠取得完勝,且麾下的大軍,都是抽調各鎮的軍隊參與作戰,難以融合,協調的難度巨大,導致作戰無法取勝。
更加要命的是糧草不濟。
糧草是監軍高起潛負責的,洪承疇沒有辦法發脾氣,他知道朝廷撥付的糧草,幾經剋扣,到軍士頭上已經不多,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糧草得不到保證,軍心更是不穩。
這等的情況之下,能夠打勝仗纔怪了。
現在,所有的責任都是洪承疇一人承擔,他當然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