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吳宗睿前往正西坊的某家客棧,前去拜訪盧發軒。
獨行俠行不通,一個好漢三個幫,這個道理吳宗睿很清楚,只是他好像沒有時間去結交關係,再說了,讀書人之間的交往,落到最後都是結社,而譽滿江西的豫章社,偏偏是東林。
熟悉明末歷史的吳宗睿很清楚,短時間內,他沒有撼動東林黨的能力,萬曆年間,東林黨人掌控了朝政,逼的浙黨、齊黨和楚黨聯合起來對付,天啓年間,得到皇上完全信賴的魏忠賢,就算是下了狠手,也沒有讓東林黨倒下,這樣一個經歷太多風暴的社黨,豈是他吳宗睿可以隨意撼動的。
穿越之人有優勢,但要合理的利用這些優勢,如果不知道天高地厚,死得會很慘。
“瑞長兄,你怎麼來了,也不提前說一下。”
盧發軒的臉上寫着吃驚。
“路廷兄,今日我專門前來拜訪,說來慚愧,去年到南昌府城參加鄉試,因爲家中有事情耽誤了,八月初才抵達南昌府城,埋頭溫習功課,沒有能夠結識路廷兄,此番參加會試,抵達京城的時間更晚,正月十四纔到,沒有來得及參加諸多的聚會,要不是昨日的聚會,我依舊無法結識路廷兄啊。。。”
“瑞長兄,我倒是聽說過你。”
“哦,路廷兄莫不是也清楚滕王閣發生的事宜吧。”
“當然,不僅僅是滕王閣發生的事宜,還有之後的事情,我都略知一二。”
“慚愧慚愧,那都是過去之事,不提也罷。”
“呵呵,瑞長兄不想提及此事,恐怕有些人會想方設法的提及啊。”
說話間,吳宗睿進入了盧發軒的房間,一間甲等上房,外面是會客室。
盧發軒的話語,已經引起吳宗睿的注意,不過坐定之後,他沒有馬上開口提及此事,既然盧發軒主動說及,那就一定會闡明其中理由。
果然,書童上茶,帶着劉寧離開之後,盧發軒開口了。
“瑞長兄,萬時華、徐世溥以及陳弘緒都是豫章社的盟主,在江西的影響很大,絕大部分的讀書人都知曉他們,你卻毫不在意,斷然拒絕他們的邀請,不願意加入豫章社,在讀書人之中,影響很大,而後的鄉試,你高中第十八名,更是引發了諸多的議論。”
“有這等事情啊,我的確不知,鄉試結束,我就趕回家了。”
“那是自然,你我都要參加會試,自然沒有多少時間,只是我並未立刻回家,鄉試結束,在南昌府城逗留了一段時間,直接趕赴京城了。”
“路廷兄肯定知曉是那些議論,說來聽聽。”
“瑞長兄,我以爲你應該知曉的。”
“的確不知道,鹿鳴宴結束的第二天,我就回家了。”
“你真的不知道嗎,昨日你從容應對公長兄,我還以爲你知曉。”
“什麼意思,公長兄也是豫章社其中一員嗎。”
“當然,公長兄在豫章社的影響力,絲毫不亞於萬時華和徐世溥等人。”
“原來如此,看來我還是孤陋寡聞了,不過昨日那樣的情形,我不想提及已經過去的事宜,免得大家都掃興。”
“我看出來了,想不到瑞長兄如此年輕,就能夠從容應對任何事宜,當初聽聞滕王閣發生的事宜,外面說你只有十五歲,我還不相信,今日是徹底相信了。”
“沒有那麼神秘,路廷兄,難不成你也和公長兄一樣,認爲我很神秘嗎,我和你們不一樣,自幼喪母,跟隨父親生活,家境一般,爲了維持生計,父親含辛茹苦,累死累活供我讀書,我若是不明事理,豈不是辜負了父親的期盼與辛勞。”
“原來如此,說句瑞長兄不多心的話語,犬子也是十五歲的年紀了,縣試都過不了。”
吳宗睿看着盧發軒苦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盧發軒擺擺手。
“還是說說豫章社的事宜,去歲你與萬時華和徐世溥等人發生了爭執,若是你鄉試沒有高中,此事也就過去了,偏偏萬時華、徐世溥和陳弘緒等人,鄉試全部落第,如此外界的議論就有些意思了,豫章社的幾位盟主,鄉試不中也就罷了,還要給人家新科舉人厲害瞧瞧,這豈不是自取其辱,由此萬時華、徐世溥和陳弘緒等人,面子不好看,豫章社也受到了影響,身爲豫章社社員的公長兄,必定維護豫章社的聲譽。”
吳宗睿微微皺眉,跟着開口了。
“我對豫章社並無惡意,當時的情形不一樣,鄉試在即,我想到的都是溫習功課,自然也不會在意豫章社的事宜。”
盧發軒看着吳宗睿,微微搖頭。
“我看瑞長兄並非如此想的,豫章社在江西一地,影響力不一般,諸多的讀書人都以加入豫章社爲榮,瑞長兄就算是不想加入其中,也沒有必要與他們辯駁。”
“這很簡單,我年紀不大,聽不得那些不入耳的話語。。。”
吳宗睿還沒有說完,盧發軒就站起身來,神色變得嚴肅。
“瑞長兄,你今日前來,若是僅僅拜訪,我們就不用說及這些事情了,大可談及風花雪月之事,想想你的年紀,想想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我無法形容內容感受,或許你是遭遇到諸多的磨礪,變得如此的成熟和睿智。”
盧發軒的話語,讓吳宗睿的臉微微有些紅,也許是穿越之後,幾乎沒有遇見什麼知己知人,所以他變成了刺蝟,警惕他人的同時,也隔絕了與外界的關係。
站起身來,對着盧發軒抱拳之後,吳宗睿開口了。
“路廷兄的提醒,醍醐灌頂,想來我以前遭遇到太多的事宜,都不知道如何敞開心胸了,若不是路廷兄剛剛的話語,以後我還不知道會闖下什麼禍事。”
“瑞長兄,不必如此說,我以爲,你可以不在乎豫章社,但切不可蔑視豫章社,那樣後患無窮。”
吳宗睿的神色變得嚴肅。
“路廷兄,你我一見如故,在你的面前,我沒有必要隱瞞,我尊重每一個人,不管他是讀書人,還是商販走卒,更不要說赫赫有名的豫章社了,不過若是有人依仗某種勢力、站在高處強壓,我絕不會屈服,集會結社都是自願的,人家若是覺得你的倡議有道理,與你志同道合,不用你多說,人家自然會加入其中,反之強迫他人加入,以爲自己就是正統,對於那些不願意加入之人,蹬鼻子豎眼,甚至想方設法攻擊,這樣的學社,不管有多大的名氣,我都不會加入其中。。。”
和吳宗睿不同,盧發軒的臉上露出一絲的笑容。
“瑞長兄真的是性情中人,你尚年輕,有資格如此說,我就不行了。”
“非也,路廷兄不也沒有加入豫章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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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不一樣,人家豫章社看不上我。。。”
吳宗睿也笑了。
“路廷兄,你我半斤八兩,你這話我若是相信了,這麼多年的書白讀了,想想路廷兄高中鄉試第二十一名,如此的文采,尚且不能進入豫章社,不知道豫章社招募的哪些俊傑。”
盧發軒看着吳宗睿,楞了一下,哈哈大笑了。
“爽快,好久沒有這等感覺了,我已經三十五歲,足足大你二十歲,本以爲勘破很多東西,卻不知是自哀自憐,這等的心態要不得,要不得。”
。。。
書童進入房間,酒宴已經備好了。
盧發軒揮揮手,示意書童先行離開。
等到書童關上門之後,盧發軒略微嚴肅的開口了。
“瑞長,你要小心,豫章社與太倉的應社,本爲一體,昨日我得到消息,太倉應社盟主張溥和張採,年前就發出了號召,讓諸多的讀書人前往蘇州的尹山聚會,從南直隸傳來的消息,正月就有近千學子前往尹山,豫章社首當其衝,萬時華、徐世溥和陳弘緒等人,悉數趕往了尹山。。。”
吳宗睿微微皺眉,看來歷史還是沒有出現多大的變化,歷史的長河依舊奔騰向前。
尹山聚會,直接的結果就是復社成立,在明末的歷史上,復社的名氣巨大,一段時間甚至左右南直隸的鄉試,影響到朝政,內閣首輔周延儒,被罷免回到家鄉,得到了復社以及張溥等人的支持,爾後再次出任了內閣首輔。
復社聯合了數十家的學社,這裡面就包括豫章社。
尹山大會,前往的江南學子多達兩千五百餘人,聲勢浩大,最終成立了復社,這本來是一股進步的力量,可惜的是,復社的領袖張溥,沒有能力掌控如此浩大的組織,最終導致復社成爲了被他人利用的工具。
“吳兄,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些擔心啊。”
“沒什麼,太倉的應社,影響比豫章社還要大,一聲號召,前去的讀書人肯定不少,不過我與他們沒有什麼交集,想來也不用去顧慮那麼多,再說了,你我會試若是能夠高中,參加殿試之後,就要到各處爲官,與什麼應社和豫章社更是沒有交集了。”
“但願吧。”
盧發軒看了看吳宗睿,輕輕的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