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擊持續了半個月的時間,賀人龍收復了漢中府城,一路追擊又收復了全州,終於將李自成趕出了陝西,不過賀人龍沒有停下來,跟隨流寇從白河進入了湖廣鄖陽。
追擊的苦楚是難以言說的,手下的軍士叫苦不迭,雖然他們沿途搜刮,獲取了不少的錢財,糧草得到了保證,腰包也鼓了,不過半個月的時間不歇息,每天都是不停的行軍追擊,還要面對流寇的阻擊,戰鬥雖然不激烈,但總是需要廝殺的。
軍士之中抱怨聲音不斷,賀人龍毫不留情,他不在乎軍士的抱怨,一馬當先不停追擊逃竄的流寇,他很清楚,如果這個時候停下來,懈怠了,流寇就真的逃走了,下一次的圍剿和追擊,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內心裡面,賀人龍很在乎平賊將軍這個封號,他知道,憑着自己目前剿滅流寇的功勞,想要獲取平賊將軍封號,還有些困難。
所以在寫給楊嗣昌的信函和文書之中,賀人龍誇大了戰功。
誇大的第一個方面,就是大肆吹噓收復了整個的鳳翔府所轄地方以及漢中府所轄的地方,徹底摧毀了流寇首領李自成的所有地盤。
誇大的第二個方面,就是大軍獲取了無數次作戰的勝利,被大軍剿滅的流寇數量很多,流寇已經一蹶不振,雖然一直沒有追上流寇的老營軍士,流寇沒有傷筋動骨,但賀人龍在文書之中,大言不慚的稟報摧毀了李自成老營的主要力量,如今的李自成已經成爲拼命逃竄的餘孽,身邊的流寇數量越來越少,不要多長的時間,就可能被全部剿滅。
賀人龍的這些文書和戰報,源源不斷的送到了西安府城。
至於說這些文書和戰報,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會不會引發楊嗣昌的誤判,賀人龍壓根沒有想過,反正他習慣這樣做了,以往也是誇大戰功,也沒有出現什麼問題,信不信是楊嗣昌的事情,是不是稟報是他賀人龍自己的事情。
流寇逃竄的速度,讓賀人龍有些惱火,他不知道流寇爲什麼這麼厲害,靠着一雙腿不停的跑,讓自己麾下的大軍總是追不上,難道這些流寇是鐵打的。
追擊還在繼續,半個月時間過去,不管是流寇逃竄的速度,還是朝廷大軍追擊的速度,明顯都慢下來了,畢竟大家都有些疲憊了,需要歇息和調整。
。。。
西安府城,巡撫衙門,廂房。
楊嗣昌的心情很好,賀人龍率領大軍出發的時候,他已經下達了命令,開赴西安府城的近一萬遼東邊軍軍士,悉數做好準備,隨時出發,前去剿滅陝西的流寇。
不過遼東邊軍軍士抵達西安府城之後,一直都沒有出征,而是留下來護衛西安府城。
賀人龍的戰報和文書,讓楊嗣昌完全放心了,他甚至都改變了一些以往的看法。
因爲後金韃子入關作戰,中原各鎮馳援京城的兵力損失慘重,導致原五省總督熊文燦無法扼制流寇,流寇飛速的壯大起來,很多城池都被流寇攻陷,中原局勢陷入到前所未有的動盪之中,皇上震怒,朝廷震動,那個時候,楊嗣昌還是替熊文燦鳴不平的,畢竟朝廷無法撥付錢糧,熊文燦能夠掌控的軍隊也不多,無法對付流寇。
楊嗣昌出任兵馬大都督,親自負責和指揮剿滅流寇的戰鬥,情況發現了明顯的變化。
賀人龍不斷獲得勝利,追的流寇首領李自成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被迫離開了陝西,進入了湖廣,讓楊嗣昌有了其他的想法,其實剿滅流寇也不是熊文燦說的難度那麼大,賀人龍率領的軍士不過兩萬多人,近一個月的征伐下來,收服了陝西所有的失地,李自成倉皇逃竄。
如果按照這樣的態勢發展下去,最多半年的時間,流寇的勢頭將被徹底扼制,中原局勢能夠迅速穩定下來,接下來朝廷大軍的任務就是一步一步剿滅各路流寇了。
李自成一直都是衆多流寇之中實力最強的,實力強悍的李自成,不也被賀人龍打的拼命逃竄,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也許楊嗣昌指揮作戰的能力,或者是協調各鎮大軍作戰的能力真的不行。
陝西巡撫宋賢進入廂房的時候,楊嗣昌臉上帶着笑容,站起身來。
“宋大人,我早就想着和你好好聊一聊了,賀總兵的文書和信函,你都看過了,李自成已經逃往湖廣鄖陽,鳳翔和漢中所有城池全部都收復,陝西基本穩定下來,此事我已經稟報給皇上和朝廷,現在,賀總兵一直都在追擊李自成,沒有絲毫的懈怠,李自成損失慘重,我想他距離被剿滅的時間不遠了。”
宋賢的臉上帶着笑容,但這個笑容讓人有些難以捉摸。
陝西境內基本沒有流寇了,作爲陝西巡撫,宋賢當然高興,不過他算是瞭解賀人龍,對於賀人龍的戰報表示了懷疑,如果李自成真的遭受到重創,甚至是一蹶不振,賀人龍恐怕不會如此拼命的追擊,早就大書特書的稟報戰功了。
誇大戰功是諸多總兵的習慣性做法,賀人龍更是如此,這一點宋賢是清楚的。
可惜楊嗣昌好像不明白,高興的有些過於了,按說楊嗣昌是內閣大臣,曾經的兵部尚書,對於下面的這些作戰弊端也應該是清楚的,爲什麼輪到自身就看不出來了。
當然,宋賢是絕不會說出來的,恭維吹捧的話誰都愛聽。
“下官恭喜大人了,陝西境內全面穩定,大人功不可沒,下官一定會向皇上和朝廷稟報,如此重大的勝利都是依託大人的勇猛睿智,下官相信,大人一定能夠徹底剿滅流寇。”
楊嗣昌臉上再次露出舒心的笑容。
“宋大人,這裡面也有你的功勞啊,不要都說我,你爲大軍提供了足夠的糧草,這樣賀總兵才能夠安心殺敵,剿滅流寇,要是沒有你的運籌帷幄,我都不敢想會出現什麼樣的局面,本官一定會向皇上和朝廷稟報你的功勞。”
宋賢也笑了,楊嗣昌的身份可不一般,如果真的向皇上和朝廷舉薦,他宋賢一定能夠得到提拔和重用,難道說自己的運氣真的來了。
。。。
時間又過去了半個月,轉眼到了七月。
七月流火,正是一年之中最爲煩熱的季節,也是秋收季節。
西安府城,陝西巡撫衙門,廂房。
楊嗣昌手中拿着文書,一手搖着扇子,皺着眉頭,宋賢進入廂房的時候,他還在沉思。
“楊大人,召集下官前來,不知道是什麼事情,是不是賀總兵又獲取了勝利。”
楊嗣昌醒悟過來,將手中的文書遞給了宋賢。
“宋大人,這是賀總兵送來的緊急文書,賀總兵一路追擊李自成,已經抵達湖廣的谷城,谷城被流寇張獻忠和高應登佔據,張獻忠麾下有二十萬流寇,高應登麾下有近二十萬流寇,合起來就是四十萬流寇,這還沒有算跟着李自成逃過去說的流寇,賀總兵計劃暫時收兵,固守待援,本官覺得有道理,流寇的數量龐大,賀總兵怕是不能夠應對。”
宋賢沒有馬上開口,沉思了好一會。
“大人,下官以爲,賀總兵與流寇交戰多年,熟知流寇的秉性,若是賀總兵固守待援,很有可能讓襄陽一帶的流寇也伺機逃走,如果李自成、張獻忠以及高應登這三路流寇會和到一處,賀總兵就真的無法應對了。”
楊嗣昌用力的點頭,其實他也是這樣想的,賀人龍不能夠停下來,必須要拼命的追擊流寇,不管對手是李自成、張獻忠還是高應等,一旦賀人龍停下來了,接下來剿滅流寇的戰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鋪開。
再說了,張獻忠和高應登都在湖廣的襄陽府附近,如果賀人龍能夠同時打敗張獻忠和高應登,那就是天大的功勞,被敕封爲平賊將軍就順理成章了。
但有一個事實擺在眼前,賀人龍麾下軍士的數量的確少了一些,才兩萬餘人,難以應對流寇不要命的攻擊,且李自成、張獻忠兩人麾下的軍士都超過二十萬,高應登麾下有十八萬流寇,這三路的流寇真的聯合起來作戰,賀人龍就算是有三頭六臂,怕也打不贏。
所以必須調遣其他各鎮的大軍,馳援賀人龍。
“宋大人,賀人龍繼續追擊流寇,進攻谷城,帶有一定的危險,本官以爲,還是需要有大軍馳援,本官想着讓湖廣剿總兵官左良玉前去協助,你認爲如何。”
宋賢連連點頭。
“好,大人考慮的真是周到,賀總兵孤掌難鳴,讓左總兵協助作戰,一定能夠徹底打敗流寇,下官以爲,賀總兵與左總兵聯合作戰,不僅能夠打敗李自成,還能夠打敗張獻忠和高應登,要真的如此,中原的局勢就徹底穩定下來了。”
宋賢的話語,讓楊嗣昌的臉上出現了舒心的笑容,其實他也有這樣的想法,只是不方便說出來罷了。
“宋大人的分析有道理,我也有此意,賀總兵與左總兵聯合作戰,一定能夠徹底打敗流寇,還中原穩定。”
楊嗣昌一邊說一邊朝着桌案的方向走去,他要馬上給左良玉下達作戰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