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李巖沒有擡頭,開口說請進。
進來的腳步聲不是很響,李巖有些奇怪,擡起頭來。
一個帶着儒雅氣息的中年人出現在眼前,此人身上帶着書卷氣息,不用多說肯定是教書先生,現如今的教書先生,要麼是秀才,要麼是舉人。
“李兄不記得在下了嗎。”
中年人臉上帶着笑容,抱拳對着李巖開口了。
李巖站起身來,此人他還真的有些眼熟,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這個,小弟眼拙,還真的沒有想起來在哪裡見過兄臺,只是感覺到熟悉。”
中年人一點都不在意,看着李巖再次開口了。
“看來李兄事情繁忙,一時間想不起來了,在下與李兄可是同年啊。”
李巖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他是天啓七年的舉人,眼前的中年人既然和他是同年,那也是天啓七年的舉人,只是已經過去了十多年的時間,長時間沒有接觸,的確想不起來了。
“原來兄臺與在下是同年,在下真的是慚愧了。”
“無礙無礙,轉眼十多年時間過去了,在下還記得當年李兄意氣風發,在我等同年之中是最爲年輕的,這麼多年過去,再次見到李兄,依舊是風流倜儻啊。”
李巖連連擺手,說起過去他是很不好意思,天啓七年中舉,爾後參加數次的會試,都名落孫山,如果會試高中,也不會是目前的情況了。
“兄臺說笑了,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在下馬上令人備下酒宴,能夠在這裡遇見同年,在下是真的想不到啊。”
中年人對着李巖擺擺手。
“李兄不必客氣了,在下自我介紹一下,牛金星,寶豐縣人氏,天啓七年參加河南省鄉試,德中舉人,在下記得很清楚,李兄乃是第五十七名,在下是第六十八名。。。”
李巖用力拍了一下額頭。
“哎呀,我想起來了,原來是牛兄,當年我們離開開封府城的時候,還曾經有過聚會,那一次在下喝的一塌糊塗,都沒有來得及送牛兄一行。。。”
。。。
同年之間的關係是很好拉近的,李巖和牛金星的遭遇差不多,牛金星同樣是數次參加會試,都沒有能夠高中,不過牛金星的遭遇要更慘一些,因爲與當地的士大夫家族王氏家族發生了衝突,對方權勢很大,牛金星被誣陷強佔婦女十八人,且被官府定罪,被革去舉人的功名,且發配到軍中服役,要不是牛金星拿出來部分的錢財,早就被押解到軍中去了。
如果不是因爲此等的遭遇,牛金星也不可能前來找尋李巖。
當然,這些遭遇牛金星是不會說的。
得知牛金星打算跟隨闖王李自成的想法,李巖異常的吃驚,他是沒有辦法的情況之下,才做出這個決定的,畢竟馬上就要被官府砍掉腦袋,沒有其他選擇了。
不過李巖可不會無緣無故的詢問,那是人家的想法。
當牛金星明確了意見之後,李巖馬上決定,帶着牛金星去見闖王李自成。
李自成就住在縣衙的後院,李巖請親兵營副總管張國新代爲通報,很快,李自成來到了前院的廂房。
李自成進入廂房的時候,李巖和牛金星正在交談。
沒有誰通報,李自成就是這樣的作風,他還沒有擺譜的習慣,單單從這一點來說,朝中的大人是比不上的,也正是李自成這種平易近人的作風,讓李巖和紅娘子感覺到親切,要知道並不是所有義軍的首領都是這樣的,有些義軍首領的脾氣比朝中大人還要大。
“牛兄,這位就是闖王。。。”
李巖還沒有說完,牛金星就對着闖王李自成抱拳行禮了。
“在下寶豐縣牛金星,天啓七年舉人,與李兄是同年,早就聽聞闖王的英明睿智,今日得見,果然不同凡響。。。”
李自成哈哈大笑了。
“原來是牛先生,果然不一般啊,你們讀書人就是不一樣,說出來的話好聽,剛剛我聽到李先生的傳話,馬上就過來了,我就知道有好消息。。。”
李自成當然高興了,造反十多年了,他的身邊從未出現過有功名的讀書人,人家讀書人都是想着做官的,想着光宗耀祖的,誰願意和義軍混在一起,要知道義軍被朝廷稱之爲流寇,在讀書人眼裡就是反賊。
一個月之前有舉人李巖前來投奔,現在又有舉人牛金星前來投奔,這是不是表明李自成的運氣開始好起來了,將來的發展絕不一般了。
李巖沒有馬上開口,剛纔他與牛金星的交談很融洽,兩人回憶了當年參加鄉試時候的很多事情,儘管過去了這麼多年,但當年的鄉試是兩人最爲風光的時候,也是光宗耀祖的時候,所以兩人是絕不會忘記的。
李自成進入廂房,李巖本來想着詳細介紹一番的,想不到牛金星主動開口了,而且一開口就得到了闖王李自成的賞識。
這個牛金星可不一般,李巖暗暗多了一個心眼。
打過招呼之後,李自成在中間位置坐下了,李巖坐在左邊,牛金星坐在了右邊。
還沒有等到李自成再次開口,牛金星再次抱拳對着闖王開口了。
“闖王,剛剛在下與李兄聊得很投緣,說到了義軍之中的很多事情,在下是欽佩不已,寶豐縣百姓都在傳頌闖王,說闖王來了不納糧,義軍軍士對百姓秋毫無犯,殺一人如殺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闖王這等的義舉,理當得到天下百姓的支持,在下迅即做出決定,專門前來投奔闖王。。。”
李自成臉上的笑容更多了。
很快,廂房外面再次響起了腳步聲,進來的是張東濤。
李自成對着張東濤揮揮手。
“張東濤,快來坐,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義軍副總管張東濤,這位是舉人牛金星先生,專門來爲我們義軍做事情的。”
牛金星連忙對着張東濤抱拳行禮。
“在下牛金星,和李兄是同年,專門前來投奔闖王,可不敢隨便說爲義軍做事情,還請張將軍今後多多照顧。。。”
張東濤同樣對着牛金星抱拳行禮。
“牛先生客氣了,牛先生是讀書人,和李先生又是同年,我很佩服,我讀書不多,說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牛先生多多包涵。”
牛金星擡頭看了看張東濤,張東濤也正看向牛金星,兩人的眼神碰撞了一下。
這一幕被李巖看的很清楚。
衆人都落座之後,牛金星接着開口。
“闖王,來到縣衙的時候,在下內心有些想法,不吐不快,在下說的如果不妥,還要請闖王和張將軍指正。”
說到這裡,牛金星看向了李巖。
“李兄,在下如果說的不妥,你儘管指正。。。”
李自成略微的嚴肅了一些,李巖也停止了微笑,至於說張東濤,臉上沒有多少的表情。
“在下以爲,當今天下,已經快要進入大亂的時代,俗話說得好,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闖王在如此關鍵時刻舉起義旗,爲了天下百姓,定能感動天地。”
“不管是朝廷還是官府,魚肉百姓,不管不顧百姓死活,導致餓殍滿地,百姓之中餓死之人不計其數,只是很多百姓逆來順受,不敢反抗官府,活活餓死。”
“闖王想百姓之所想,順應潮流,救濟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當開闢新天地。。。”
李巖餘光掃向了張東濤。
張東濤低着頭,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不過李巖知道,張東濤對牛金星的第一印象,怕不是很好,牛金星的這一番話,闖王李自成聽了肯定很受用。
李巖對牛金星有些刮目相看了,不要看剛剛牛金星的話語之中好像是阿諛奉承,其實不然,牛金星點名了一個最爲重要的方面,那就是闖王李自成爲什麼舉起了義旗,爲什麼要造反,闖王李自成是順應潮流,爲了天下的蒼生。
李巖自愧不如,這方面他雖然想到了,可沒有好意思說出來。
“。。。闖王,在下覺得,不納糧是一個方面,還應該籌謀的更加深遠一些,這些年中原各地都遭遇到災荒,百姓活不下去,闖王順應天勢,理當救濟百姓,如此就能夠得到百姓的擁戴和愛護了。”
“災荒之年,人心思動,難免有一些躁動之舉,闖王體恤民心,當慎用刑法。”
“俗話說得好,得民心者得天下,闖王不納糧,分給百姓田地,救濟百姓,慎用刑法,寬厚待人,就一定能夠得到百姓的完全擁護。”
。。。
牛金星說完之後,李自成沒有馬上開口。
李巖看了看李自成和張東濤,站起身來開口了。
“闖王,張將軍,在下對牛兄的見解佩服之至,牛兄言明闖王順應天下潮流,爲了百姓舉起義旗,且善待百姓,救濟百姓,必定能夠收攏人心。。。”
李自成終於點頭了,看着牛金星開口了。
“聽到牛先生這一番話,我才明白,這麼多年過去了,以前就知道打打殺殺,不知道我們究竟做了一些什麼,糊里糊塗,現在牛先生說出來,我們是爲了天下的百姓,那我們就有了更加充足的底氣了。”
張東濤終於擡頭,看向了牛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