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州衙,廂房。
桌案上面擺着一疊文書,吳宗睿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手卻在微微的顫抖。
沒有攻城拔寨的慘烈,沒有重大的損失,憑着一枚官碟、一張兵符,孫可望兵不血刃的奪取了淮安府城,更加有意思的是,孫可望居然是以登萊新軍的名義,大搖大擺的進入淮安府城,趁着夜色,發起對漕運兵丁軍營的進攻,徹底佔領了淮安府城。
逃出淮安府城的漕運兵丁,以及江北四鎮三州的軍士,數量不多,其餘的軍士,要麼被流寇斬殺,要麼投降和歸順了流寇,至於說漕運總督府和淮安府衙的官吏,沒有機會逃走,負責漕運總督府日常事宜的坐糧廳郎中被斬殺,淮安知府劉大人同樣被斬殺,其餘的官吏,大都被關押在大牢之中,等候張獻忠進入淮安府城之後處置。
淮安府城倒是沒有遭遇到破壞,佔據府城的流寇,應該是在等候張獻忠及其大軍的到來。
登萊新軍情報司獲取到的情報,非常的詳盡。
令人不解的是,流寇冒充登萊新軍進入淮安府城,距離不遠的南京,居然傳出登萊新軍強行佔領淮安府城,大肆斬殺漕運兵丁的傳聞。
吳宗睿一向很看重登萊新軍的名譽,這樣的傳聞,他難以承受。
廖文儒、羅典召和羅典勇悉數都站立在一邊,看着面無表情的吳宗睿,沒有誰開口說話,吳宗睿身後的劉寧,也是低着頭。
“文儒,羅典召,羅典勇,事已至此,你們說說,登萊新軍該如何的行動。”
吳宗睿的話語剛落,廖文儒抱拳開口了。
“大人,情報顯示,張獻忠及其麾下的流寇分爲了三路,一路從邳州和宿遷出發,正在前往淮安府城,總兵力十萬人,其統帥爲張獻忠的義子艾能奇,一路由張獻忠親自率領,從虹縣趕赴淮安府城,總兵力十五萬人以上,一路盤踞在淮安府城,乃是孫可望率領的流寇,總兵力大約七萬人左右,預計艾能奇還要三天左右的時間,抵達淮安府城,張獻忠尚需要四天左右時間,抵達淮安府城。。。”
吳宗睿看着廖文儒,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文儒,這些情報我都知道了,你就說說,接下來登萊新軍該要如何的行動。”
吳宗睿很少在廖文儒面前如此的說話,這表明,吳宗睿已經很不滿意了。
廖文儒的臉有些白,神態變得遲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其實不僅僅是廖文儒,包括登萊新軍的所有將領,在吳宗睿的面前,都表現的有些縮手縮腳,他們習慣了聽從吳宗睿的安排做事情。
眼見廖文儒的神色有些不對,吳宗睿再次嘆了一口氣。
“文儒,你是大軍的統帥,按照道理來說,應該是要獨立做出決斷,特別是面臨重大變故的時候,張獻忠麾下的義軍兵分三路,當張獻忠親自領兵前往虹縣、徹底打敗與俘獲丁啓睿的時候,你就應該要做出準確的判斷,當年張獻忠也是憑着兵符和書信,攻佔了襄陽府城,這一次的情形如出一轍,所不同的是,張獻忠的膽子更大了,居然憑着兵符和官碟,將五萬軍士送入淮安府城。”
“登萊新軍應該要抓住機會,果斷出擊,繞過虹縣前往淮安府城,而不是等着我來到徐州之後,再行做出決定。”
廖文儒臉色漸漸有些紅了。
“大人,都是屬下的失誤,屬下已經做了一些安排部署,只是聽聞大人來到了山東,就沒有立即行動。。。”
吳宗睿搖了搖頭,語氣變得柔和了一些。
“你做出的部署其實不錯,由羅典召率領五萬將士,阻擊艾能奇,讓其不能夠進入淮安府城,同時親自率領五萬將士,直撲淮安府城,徹底打敗孫可望,重新奪回淮安府城,如果在我來到徐州之前,你就下達了作戰的命令,現如今的情形就完全不一樣了。”
“你擔心張獻忠麾下的十五萬軍士,其實沒有多少的道理,張獻忠麾下的十五萬人,絕大部分都是新營的軍士,戰鬥力不強,他們的精銳悉數抽調,前往淮安府城了,當然,你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一旦登萊新軍遲遲不能夠拿下淮安府城,張獻忠率領的十五萬大軍又抵達了淮安府城,則五萬登萊新軍將要面臨二十多萬義軍軍士,廝殺的難度更大。”
“好了,事已至此,其他的不用多說,也不用解釋了,直接說說,下一步你們如何安排部署,如何徹底打敗張獻忠,奪回淮安府城。”
又是一陣沉默。
開口的依舊是廖文儒。
“大、大人,如此重大的局面,屬下不知道如何應對,唯有聽從您的安排部署。。。”
吳宗睿皺着眉頭,看了看廖文儒,看了看廖文儒身後的羅典召和羅典勇,忽然明白了什麼,有些影響力和威嚴,是一步步積累起來的,這種威嚴和影響力,積累到一定程度,能夠壓得下面的人喘不過氣來,這就是爲什麼很多時候,皇帝御駕親征,最終的結局不一定很好。
揮了揮手,吳宗睿有些無奈的開口了。
“看樣子我不應該親自到徐州來,放手讓你們在南直隸征伐,情況要好很多。”
“你們也不要多想,我並非是不放心你們,只是覺得此次的征伐,事關重大,所以才決定到徐州來看看。”
“好了,你們都擡起頭來。”
廖文儒、羅典召和羅典勇等人全部擡頭了,劉寧也擡起頭來了。
吳宗睿指着桌案上面的地圖,不疾不徐的開口了。
“駐紮在靈璧縣的五萬登萊新軍將士,不必繼續前往淮安府城了,機會已經失去,等到他們急行軍前往淮安府城,面對的可能就是張獻忠麾下的二十餘萬大軍了。”
“我們的目標,就是艾能奇及其麾下的十萬義軍軍士,務必死死的咬住這路義軍,爭取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全殲這一路的義軍。”
“這一次,我們就好好的賭一把,看看張獻忠究竟會不會救援艾能奇,如果張獻忠狠下心來拋棄艾能奇,那麼我們打敗艾能奇之後,直接前往淮安府城,爭取用三個月左右的時間,完全控制江北的四府三州。”
“張獻忠征伐十餘年,逃命的本事一流,我們犯不着拼命的去追擊,對於我們來說,江北的四府三州,比張獻忠部更加的重要。”
“當然,張獻忠如果捨不得艾能奇,派遣大軍前來馳援,那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爲了確保此次征伐的勝利,駐紮山東的登萊新軍,也要做好準備,一旦我們與張獻忠進入全面的博弈階段,則徐州留下一萬軍士駐守,山東抽調四萬軍士,一共十八萬將士,與張獻忠展開全面的廝殺,不給張獻忠留下任何的機會。”
“羅典召,你率領五萬將士,乘坐戰船,今夜就出發,晝夜兼程,務必堵住艾能奇,讓其不能夠前往淮安府城,文儒,命令駐紮在靈璧縣的五萬將士,馬上動身,晝夜兼程,趕赴清河,務必在清河堵住艾能奇及其麾下的十萬大軍。”
“此番作戰,由文儒全面指揮,除非有特別重大的事宜,一般情況之下,你們自行決斷。”
“好了,文儒和劉寧留下,其餘人都去準備。”
廂房裡面安靜下來。
吳宗睿再次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廖文儒看着吳宗睿,一臉疑惑的開口了。
“大人,是不是屬下還有什麼部署沒有到位。。。”
吳宗睿的手敲向了地圖上面的淮安府城。
“文儒,這一次我們真的失去了最好的機會,按照我們原來的部署,在佔領江北四府三州的同時,徹底剿滅張獻忠部,不過現在這個目的達不到了,我敢斷定,張獻忠絕不會馳援艾能奇,他會命令艾能奇,不惜一切代價朝着湖廣的方向撤離,至於說艾能奇是不是能夠撤出去,張獻忠就顧不上了。”
“張獻忠根本不想在南直隸逗留,他的目標是湖廣,爲了這個目標,張獻忠可以做出任何的決定,包括捨棄艾能奇。”
“我們失去了全殲張獻忠部的機會,真的有些可惜。”
說到這裡,吳宗睿看向了廖文儒和劉寧。
“文儒,劉寧,你們是我最爲信任之人,可以說,不管我遇見什麼樣的危險,我都放心的將後背託付給你們,所以說,在我的面前,你們不用有太多的顧慮。”
“數月之前,我就說過了,大變的時刻已經到來,我們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中原的李自成,淮安的張獻忠,遼東的後金皇太極,還有京城的皇上和朝廷,包括南方的士大夫家族,都是我們需要直面的對手,我需要你們獨當一面。”
“在遼東的時候,我已經仔細思考過了,登萊新軍拿下江北的四府三州之後,由喬明俊負責駐守,廖文儒依舊回到遼東去,負責遼東的一切事宜,劉寧則跟隨在我的身邊,準備應對中原的諸多事宜。”
“我考慮,舉薦盧發軒出任漕運總督,總領江北四府三州所有民生的事宜,史可法出任山東巡撫,裁撤登萊巡撫一職,直接併入山東,吳宗坤出任遼東巡撫,在曾先生的協助之下,署理遼東的民生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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