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宋賢的神情很不好，臉上一直都沒有笑容。
洪承疇的神色略微的好一些，或許是看在吳宗坤山東巡撫的面子上。
吳宗坤的酒量雖然不必上吳宗睿，但也算是不錯的，陪着洪承疇和宋賢喝酒的時候，表現的很是豪爽，連續多杯酒喝下去，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心情不好的宋賢，幾杯酒下肚，臉色變得紅彤彤的，說話也放肆很多，洪承疇很着急，多次想着制止宋賢，但吳宗坤的臉上卻一直帶着笑容，對於宋賢口出狂言沒有表現憤怒。
酒宴結束的時候，宋賢清醒了一些，畢竟沒有喝下太多的酒。
吳宗坤將兩人送到了酒樓的門口才離開。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進入房間的洪承疇，沒有絲毫的睡意，明日一早他們就要離開山東前往南京府城了，此去南京究竟是什麼樣的局面，洪承疇沒有一絲的底氣。
在房間裡面來來回回踱步好長時間之後，洪承疇忍不住了，他覺得房間裡面和憋悶，一定要出去走走透透氣。
打開房門的時候，洪承疇看見了在走廊上面踱步的宋賢。
“宋大人，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沒有回到房間去歇息啊。”
“大人，下官睡不着，腦子裡面總在想一些事情。”
洪承疇略微的猶豫了一下，看着宋賢開口了。
“我也睡不着，這樣吧，我們到外面去走走看看，透透氣，剛剛喝下太多酒了。。。”
洪承疇還沒有說完，宋賢跟着開口了。
“大人，我們出去走走，不合適吧，誰知道外面是不是有人在盯着我們。。。”
洪承疇看着宋賢，苦笑着開口了。
“宋大人，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吳大人有必要盯着我們嗎，能夠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麼好處啊，我們到山東來，本就是來求着吳大人的，希望登萊新軍能夠出擊，我們雖然握有聖旨和尚方寶劍，可這些東西對於吳大人來說沒有任何的作用，不客氣的說，我們沒有任何的價值，如此情況下，我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洪承疇說的很委婉，其實話語裡面的意思非常明確了，那就是他們沒有利用價值，不值得人家派遣密探盯着。
洪承疇經歷了太多的波折，看問題的角度早就改變了，以往的銳氣也消失殆盡，說得直白一些，就是有自知之明。
宋賢楞了一下，跟着點點頭，不再開口說話，跟在洪承疇的身邊，朝着大門的方向而去。
走到中間的院落，一股熱鬧的氣息撲面而來。
酒樓的生意很紅火，中間的院落大都是雅座，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洪承疇和宋賢等人被安排在後院，後院門前有專門的人守衛，不允許其他無關人等進入，至於前院和中間的院落，則是照樣接待客人。
這樣的情形，在大明幾乎不存在，不管是寅賓館，還是官府臨時確定負責接待的酒樓和酒店，完全是封閉的，不允許其他人進入，剛剛來到酒樓的時候，洪承疇和宋賢也覺得有些不舒服，好像他們沒有得到特別的重視，不過後來他們想明白了，一路上他們曾經聽說過，吳宗睿對於各級官府最爲嚴格的要求，就是不能隨時隨地的擾民，包括成爲薊遼督師府臨時行營的寅賓館，也沒有可以的戒備，百姓除開不能夠隨便進去，在外面閒逛是沒有問題的。
走出酒樓，大街上面燈火輝煌，沿街的店鋪全部都開着門，熙熙攘攘的人羣，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笑容。
洪承疇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看着宋賢開口了。
“宋大人，如此熱鬧的場景，你我就算是在京城，也看不見啊。。。”
宋賢也嘆了一口氣，跟着點頭，這樣的場景京城的確沒有，經歷了數次的驚嚇之後，京城的百姓早就失去了往日的從容，而且京城裡面風雲變幻的局勢，自然而然的影響了百姓，天黑之後，京城變得很安靜，大街上幾乎看不到什麼人。
一個地方的百姓是不是安寧，只要天黑之後上街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
走了接近半個時辰，宋賢突然扭頭看着洪承疇開口了。
“大人，下官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或許是知道宋賢想要說什麼，洪承疇輕輕的點頭。
“宋大人，你若是想說，儘管說出來就是了，若是不想說，也不要勉強。”
宋賢只是略微的猶豫，咬牙開口了。
“大人，下官說了，下官覺得，吳大人已經不在乎皇上和朝廷，下官斷定，不管皇上遭遇到什麼事情，吳大人都不會出手的。。。”
洪承疇眯了眯眼睛，扭頭看着宋賢。
“宋大人，你爲什麼會有這等的想法，說說緣由。”
既然吐露了內心深處的想法，宋賢也就不再忌諱了。
“大人，回到酒樓之後，下官專門去看了那些跟隨我們一同來到濟南府城的官吏，他們神態各異，表現的不是很自然，下官專門問過他們，沒有想到他們也得到了承諾，若是願意留在濟南府城，薊遼督師府和巡撫衙門都是歡迎他們的，這就令下官感覺到吃驚了，不管怎麼說，大人和下官都是皇上和朝廷派遣而來的，吳大人居然敢於直接籠絡他們，豈不是沒有將皇上和朝廷放在眼中嗎。。。”
從細節方面發現問題，不得不說宋賢的觀察能力還是不錯的。
洪承疇思索了一會，長嘆一聲開口了。
“宋大人，你的分析有道理，既然我們遭遇如此的處境，你認爲該當如何，是不是要給皇上和朝廷寫去奏摺，彈劾吳宗睿大人啊。”
宋賢認真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
“查無實據的事情，就算是彈劾也沒有多大的作用，再說了，就算是彈劾吳大人，又能夠怎麼辦，皇上和朝廷自顧不暇，哪裡還有能力控制登萊新軍。。。”
洪承疇的眼睛眨了一下，看似無意的開口了。
“宋大人說的是，我們若是此時彈劾吳宗睿大人，無異於給皇上和朝廷添亂，沒有絲毫的作用，依你的意思，我們是不是儘早的離開濟南府城，前往南京府城啊。”
宋賢嘆了一口氣。
“大人，下官覺得，就算是前往南京府城，也未必能夠招募到軍士，眼看着北方的局勢一日比一日的惡化，流寇李自成很有可能馬上進攻北直隸，下官恨不得馬上領兵去護衛京城，下官一直擔心，李自成若是進攻京城，天下必定大亂啊。”
洪承疇臉上沒有了什麼表情，語氣也恢復了平靜。
“宋大人，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夠想到什麼好的辦法，直接對付流寇李自成呢。”
宋賢連續的搖頭，沒有繼續開口回答。
。。。
回到酒樓，洪承疇拍了拍宋賢的肩膀。
“宋大人，早些歇息，明日我們還要趕路前往南京府城。”
眼看着宋賢進入到房間，洪承疇沒有馬上回到房間去，而是走到了後花園。
洪承疇早就明白吳宗睿的意思了，只是沒有明說，他相信宋賢也明白了，經歷了太多波折之後，洪承疇早就變得清醒，如果這個時候歸順吳宗睿，或者表明自身的態度，未必是壞事情，至少爲自己謀得了一條後路，從當下的局勢來看，北直隸和京城的確處於巨大的危險之中，若是李自成率領大軍進攻京城，憑着京營的那些軍士，根本守不住，一旦京城被流寇攻陷，則大明王朝很有可能徹底垮掉。
不過剛剛被皇上任命爲七省總督的洪承疇，還不敢公開的表明態度，他期望得到宋賢的支持，至少宋賢能夠在這件事情上面表現出來猶豫，可惜宋賢是一根筋，根本沒有表現出來迴旋的餘地。
這就讓洪承疇爲難了，當下的關鍵時刻，他不可能與宋賢出現分裂。
夜已經很深了，洪承疇一邊搖頭嘆氣，一邊朝着房間走去。
房間裡面黑黝黝的，洪承疇也不想點燃蠟燭。
“洪大人，下官等您很久了。。。”
吳宗坤的聲音傳來，洪承疇身體激靈了一下。
蠟燭被點燃了，吳宗坤坐在椅子上，他的身邊還有兩人站立。
沒有等到驚愕的洪承疇開口，吳宗坤對着身邊的兩人揮揮手。
兩人走出屋子，輕輕的關上了門。
“吳、吳大人，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們出去閒逛的時候，我就專門來拜訪了。”
“這、吳大人，你深夜前來拜訪，有什麼事情嗎。。。”
吳宗坤看着洪承疇，不慌不忙的開口了。
“洪大人，其實我來有什麼事情，您是明白的，話我也不多說了，免得耽誤洪大人歇息的時間，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跟隨洪大人和宋大人來到山東的不少官員，已經想着留在濟南府城了，希望洪大人和宋大人不要爲難他們，讓他們留下來，願意跟着你們走的官員，我們也不會勉強，第二件事情，白天我和洪大人說的事情，希望您好好考慮，倒不是要您現在就表明態度，但至少要有所表示，哪怕是口頭上的也可以。”
“話就說到這裡了，還請洪大人三思啊。。。”
說完話，吳宗坤站起身來，對着洪承疇抱拳之後，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