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織造派來的是個老裁縫,在宮裡做了幾十年的衣裳了,手藝自然是不必說了。雖然這次只是給恭親王裁剪喜服,但御製造的老裁縫知道這位王爺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啊。這位爺大婚,雖然不比皇上大婚,可也不能太差就是了。
其認真的態度簡直讓赫連銘勳都乍舌。從領口量到衣袖,又從腰圍量到了身高。這些原本都是最基本的裁衣之法,赫連銘勳也沒有什麼話說。只是沒想到這些裁縫量過了左手又量右手,最後左腿、右腿也要量,大腿、小腿都不放過。
這樣一同折騰下來,赫連銘勳已經滿肚子是氣,臉色黑沉沉的道:“幸好本王就長了一雙手和一雙腿,萬一遇到個蜈蚣身的主子,這一個個的手腳量下來,只怕到了下個月初十,這尺寸還沒有確定下來呢。”
那裁縫一聽嚇了一跳,知道王爺這是不高興了,在拐着彎兒的訓斥自己。而那裁縫其實也挺委屈的,這是皇上的命令,這衣裳要是做不好看,或是做的不合適,那自己的小命就沒了。誰願意拿一件衣裳來賭自己的命呢,自然就是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仔細又仔細的去對待了。
不過王爺的臉色也是不能不顧的,那裁縫只得陪着笑臉,沒臉沒皮的道:“王爺有所不知,每人雖然都是一雙胳膊、一雙腿,而且看起來長短、粗細都差不多。但只有我們這些整日和尺寸、衣服打交道的人才能知道,人的左、右手臂是不一樣粗的,哪隻手用力多、常用力,就自然粗些。腿和腳也是如此,吃重的腳更大些,腳掌也厚實,小腿就更粗實。這樣細微的差別,若是普通的裁縫或許不會注意,但是我們御製造的裁縫可是必須要仔細的留意下來的。這樣給各位主子做的衣裳,才能最合適不過,穿着自然也會舒服。”
聽了這裁縫的一通解釋,赫連銘勳的臉色幾乎發青。他不過就是皺着眉頭,冷着一張臉,卻沒想到這裁縫嘰裡呱啦的這麼一大段的話給自己搪塞回來了。
赫連銘勳頓時就沒好氣的道:“行了,本王沒有那麼多的講究。也不是娘們,不會差半寸的大小,衣服就裹不起腰身。你就大致量一下,合適能穿進去就行了。而且給本王記住,別弄七八個樣式的來給本王挑選,本王沒有那個時間。你們就覺得是件成衣,給本王拿過來就行了。要是真惹惱了本王,喜服不做了,讓你們都回家去披喪服。”
這最後一句話,分明是要掉腦袋的威脅啊。那個裁縫再也不敢多說一句了,而且也量了這麼半天的尺寸,他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忙着陪笑點頭,說已經量好了,一切都按王爺的吩咐。然後就拿着記錄好尺寸的小本子,一溜煙的跑了。
那裁縫總算是走了,赫連銘勳卻已經一肚子的氣了。先不說本來好好的心情,想要趁着休息多陪陪葉冉冉和她腹中的寶貝。單單這樣宮裡一趟趟的送東西,又裁剪喜服,這讓葉冉冉該如何做想呢?
赫連銘勳知道葉冉冉本來就心裡有個疙瘩,不過就是不想要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折騰起來而已。這也是赫連銘勳覺得葉冉冉有分寸的地方。
雖然之前她是想過要逃,可是現在看來,葉冉冉也有她的苦衷,她心裡的難受不會比自己少。所以這樣的刺激,能不來最好還是不要來。
就算是大婚那天實在躲不過去,也只是一個形式而已。今後自己有的是機會好好的陪她。
想到這裡,赫連銘勳冷着臉對管家道:“今日本王累了,再有什麼御織造、御膳房的都不見。什麼事情你拿主意就行了,再打擾本王,連你也一併辭了。”
那管家在恭親王府做事這麼多年,不是第一次看到王爺冷着臉,卻是第一次被王爺用這麼重的話訓斥。雖然心裡覺得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臉上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苦意,對赫連銘勳道:“主子啊,您是王爺都不來做主,我一個小小的管家怎敢與祖代庖呢。萬一皇上怪罪下來,小人的腦袋都沒了,您這辭不辭了,都是兩碼子事了。”
赫連銘勳被氣的一樂,“那你這意思就是連幫本王擋一擋都不成了?本王想要得個清靜,也這麼難嗎?若是這樣,本王就不留在府裡了,到了下個月初十再回來,看你們是不是還什麼都等着本王拿主意。”
管家一聽這話,嚇的臉都白了。萬一王爺真的犯了小性子,就這麼甩起袖子走了,那他這可真就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忙着答應道:“是是是,小人明白了。既然王爺說累了,那就去歇着吧。小人能做主的事情就先交代下去,若是不能做主的……”管家偷偷的看了一眼赫連銘勳冷着的臉,連忙道:“若是不能做主的,等主子心情好的時候再來稟告。”
這實際上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總不能看着赫連銘勳走了,他再哭吧。所以先把王爺穩住纔是要緊。
反正有了管家的這句話,赫連銘勳總算是面色不那麼黑了。一轉身出了正廳,朝後面花園去找葉冉冉了。然而,花園並不見人。平時他來到花園的時候,都能聽到葉冉冉的聲音,雖然不是時時都歡快的笑聲,但起碼聽到她說話心裡就覺得安慰。但今天怎麼這般的安靜?
帶着疑惑,赫連銘勳走進了花園。但這花園雖大,也不是一望看不到邊的。可是赫連銘勳來回的走了一圈,也沒有看到葉冉冉的影子。
葉冉冉不在、青檸和小瞳都不在。那麼祁夜呢?
赫連銘勳與祁夜之間自有一種默契,雖然現在祁夜不再是他的貼身影衛了,但是平時祁夜都是習慣在什麼地方隱去身形的,赫連銘勳最清楚不過。
向着祁夜可能待着的地方看過去,沒有看到他的人影,就連他呼吸吐納的聲音都感覺不到。
這麼說,葉冉冉是根本就不在花園裡。而且祁夜和小瞳他們也都一起跟着走了。
赫連銘勳正在疑惑,就看到一隊侍衛從花園外走過。雖然恭親王府並不算是戒備森嚴,也很少有侍衛巡邏。但少有並不是沒有,恭親王府的侍衛其實是少而精,而且都是極爲盡職盡責的。
赫連銘勳一招手,就有一個侍衛統領跑了過來,恭敬的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赫連銘勳直接問道:“葉冉冉呢?”
“小主兒好像去了後門那邊。聽說是有客人。”那侍衛統領如實的回答着。
後門?什麼客人來了會走後門?而且稱得上是客人的,難道不是應該來找赫連銘勳的嗎?葉冉冉又有什麼樣的客人呢?
赫連銘勳覺奇怪,對那侍衛統領揮了揮手,那侍衛統領便退了下去,繼續帶着人在府裡巡邏。
而赫連銘勳想了想,快步朝後門走去。
後門距離花園還有一段距離,也怪這王府太大了,走路都要走好久才能到達。
赫連銘勳雖然不是太着急,但心裡也有幾分的好奇,所以走的很快。眼看着到了後門,卻見葉冉冉突然推門走了進來。也就是說,那個客人走了?
“冉冉,誰來了?”赫連銘勳走過去問道,還朝後門看了過去。
不過後門被葉冉冉進來之後就關上了,所以門外是不是還有人,是何人?赫連銘勳就完全不知道了。
“啊?哦,是春滿園的人。”葉冉冉看了一眼關閉的後門,對赫連銘勳道:“伍娘說牡丹紅捎信過來,說已經到了夫家,過的還不錯。”
牡丹紅大喜日子,葉冉冉喝了喜酒出門,齊振和赫連銘勳就打了一架,還差點誤傷到葉冉冉。
之後這件事情葉冉冉也沒再提起,赫連銘勳就沒有再追究。畢竟他覺得誤傷葉冉冉的事情自己也確實有錯,何況葉冉冉不喜歡自己和齊振有什麼摩擦,索性就當作沒有發生。
而現在葉冉冉說是伍娘叫人來送信,赫連銘勳也就不想再多問了。他也知道該給葉冉冉一些自由,因爲葉冉冉一向對自由和尊重看得很要緊,赫連銘勳怕自己問的多了,葉冉冉又不高興。
只是他和葉冉冉才並肩往回走,就聽到身後的後門又響起了敲門聲,隨即就是一個男聲道:“姐,剛纔忘了告訴你,伍娘讓你有空回去吃點心。說是牡丹紅從那邊捎過來的特產,雖然不多,但也是一份心意。”
齊振的聲音!赫連銘勳聽到這個聲音心裡就有些彆扭。再看看葉冉冉,發現她的臉色不變,但眼神也有幾分的尷尬。
赫連銘勳低聲道:“你剛纔還說是春滿園的人?”言外之意,就是葉冉冉故意在騙自己。明明是齊振來了,她卻不肯直說。
葉冉冉眨着眼睛,點了點頭道:“是啊,齊振一直在春滿園做事,我說的有錯嗎?”
“可是你該知道,齊振和別人不一樣。”赫連銘勳忍不住聲音提高了幾分。他心裡已經有火苗噌噌的往上冒了,但他還在努力的壓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