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任何猶豫,朝着那個小樹林猛地跑去。沒有太多的警察跟上來,因爲今天行動的主要目的,是在關鍵時候,協助雲高。但是,雍奇跟着我一起跑了上來,衝進樹林裡,我果然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一具屍體。
那具屍體的周邊,到處都是血,尹珺穿了一套純白色的西裝,可是那白色,已經被鮮血染紅了。走近之後,我的大腦一片轟鳴,這個人,真的是尹珺。就在前幾天,尹珺纔剛剛摘下他的面具,把他所有潛伏起來的身份,展示給了我們。
可是現在,他竟然就躺在了血泊裡。尹珺很厲害,腦袋聰明,身手不凡,槍法奇絕,潛伏能力也無人能敵,可是,他死了。我做夢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樣毫無徵兆地走了。我慢慢地走到了尹珺的屍體邊上,我把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他已經沒有心跳了。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他的雙眼緊閉,嘴角還帶着一抹弧度,就好像,他覺得自己死得其所。我癱坐在了地上,尹珺的喉嚨,被人割破了,可以說,絕對是一刀斃命,尹珺的槍,就放在腰間,沒有被掏出來過的痕跡。
雍奇一臉凝重,他也絕對沒有想到,尹珺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離去。對於我來說,尹珺是我的宿命,對於幕後黑手來說,尹珺是非常麻煩的對手,對於警方和民間調查局來說,尹珺是最得利的幫手。
甚至於,對民間調查局來說,尹珺對他們的作用,要遠超過我對民間調查局的作用。意外,震驚,措手不及,尹珺真的就這麼走了。雍奇立刻聯繫了維忠,他告訴我,維忠和警方的增援,馬上就會到。
我一直坐在樹林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山莊裡傳來了騷動,還傳出了幾聲槍響,我知道,雲高動手了。只是這個時候,我沒有精力去幫助他。雍奇讓我待在原地不要動,他衝向了山莊,去控制局面了。
維忠和警方,一直到很晚的時候才趕到,隨之而來的,還有維義。維忠問我是怎麼回事,我還沒有回答,一個港區的警察說,我們剛到這裡的時候,就發現了尹珺的屍體。港區警方正在按照程序提取現場的指紋和足跡。
不過,兇手那樣明目張膽,恐怕不會留下什麼把柄讓港區去偵查。等現場的偵查結束之後,尹珺的屍體被擡了起來,他的屍體,會被第一時間送往港區警局的鑑定科。我有些木訥,遠處,維忠和維義正在交談着。
我慢慢地走向了他們,維忠嘆了口氣,說可能是幕後黑手發現尹珺阻礙了他們的行動,所以成心想要報復。維義點了點頭:“尹珺的身手很好,他的身上,沒有掙扎打鬥過的痕跡,兇手的身手,可能要比尹珺還要好上數倍。”
我搖了搖頭:“好上數倍?就算是呼蘭,都沒有辦法做到讓尹珺沒有反應過來,就直接把他給一刀殺了。比尹珺身手好上數倍的,那還是人嗎?”
“尹珺的死,必須追查到底。”維義突然嚴肅了起來:“這孩子,是民間調查局的第二把交椅,絕對不能白死了。”
維忠點頭同意徹查,維忠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不要想太多,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我冷冷一笑:“我該做些什麼,我非常質疑你們的指揮。你們懷疑我,不讓我行動,好不容易讓我們出來行動,卻讓尹珺死了,這就是你們的策略嗎?”
“方涵!”維義突然喝道:“我們每個人,都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決心,大家都可以死,大家也都可能會死。你們都還太年輕,等你們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再想想自己的經歷,就會知道自己有多麼可笑和幼稚。”
我沒有再和維義辯駁下去,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深夜,港區警察從山莊裡,帶了一羣人離開,雲高設下的這個局,非常成功,雲高再見到我們的時候,他向警方和民間調查局保證,背叛了老道長的那些人,絕對已經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剩下還沒有落網的,只是時間問題。
聽說尹珺的案子,雲高也有些詫異。他說,這個山莊,沒有監控攝像頭分佈,而且,他忙於山莊內的佈置,連尹珺是什麼時候到山莊的都不知道。警方已經問遍了整個山莊的人,只有人看到尹珺進了山莊,但是卻沒有看到尹珺是怎麼死在小樹林裡的。
而且,山莊內的人,從進了山莊裡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所以他們根本就沒有作案時間,這一點是可以保證的。尹珺已,兇手卻沒有辦法抓住。在回酒店的路上,我和維義與維忠同坐一輛車。
尹珺死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受。如果是以前的我,恐怕不會有任何情緒,甚至因爲自己潛在的一個敵人被消滅而感覺到略微的開心。可是,當尹珺真的走了,我和他之間的宿命糾葛就這樣結束了,我卻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我想起了在橋底的那些時日。那個時候,墮落的我,比喪家犬還要可憐,沒有人搭理我,唯一肯幫助我的,就是同樣蝸居在橋底之下的尹珺。尹珺自己都食不果腹,但是他卻願意把那發黴的麪包,分我一半。
或許,在父親死後,王鑫把我送到北方唸書之後,尹珺真的是第一個曾經對我真心真意的人了。想起那些往事,我有些感慨,眸子也不知不覺有些溼潤。尹珺走的沒有徵兆,我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多少人毫無徵兆地走去。
越是安靜,就越是可怕。
大決戰好像還離我們很遙遠,可是,當尹珺死後,我才知道,決戰早已經把我們所有人都給捲了進來。在馬上就要下車的時候,維義突然嘆了口氣:“方涵,不要覺得我沒心沒肺,我跟你說過,我的使命還沒有完成,等完成這一場對決,任何人想要殺我,我都認了,就算你們不殺我,我也會自裁謝罪,因爲我知道,我的罪孽太重。”
我沒有回答維義的話,維忠也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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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事必須要和你說一下。”維義突然說:“我從來沒有阻止過尹珺去殺你,我想讓這孩子自己想明白。不殺你,是他自己的意思,民間調查局,沒有干預。”
我微微一怔,再看向維義蒼老的臉時,維義對我點了點頭:“作爲潛伏者的尹珺,替你在殺過殺手組織的人。”當初,有一個殺手潛伏進了醫院,僞裝成醫生,想要對我們動手,但是最後,那個殺手卻死在了醫院的附近。
原來,那是潛伏者乾的,或者說,是尹珺乾的。
維義說的這些話,讓我的心情異常沉重。車子停下了,維義沒有跟我們下車,維忠帶着我和雍奇,慢慢地回到了酒店。馬上要進房間的時候,維忠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讓我不要想太多,說明天,會有新的任務安排。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酒店的房間,我突然想失聲痛哭一場。
彷彿所有不好的事情,全部堆聚在了一起,那擔子,壓得我喘不過氣。
尹珺死時,嘴角那抹滿意的弧度,幾乎要讓我頭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