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冰好像知道我會這樣問她,所以她做好了準備,在我問題問完之後,她很淡定的回答我:“是的,如果身後沒有一個黑社會大哥撐腰,我在農家樂開一天也開不下去,你信不信?”
說完她又說:“但是我敢向你保證,郭偉的死,跟我身後這位黑社會大哥,沒有半毛錢關係。”
看到她回答的這麼坦然,我也沒有什麼話講,因爲就算她認識再多的黑社會大哥,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我管不了這麼多是吧?
我吐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現在郭偉的骨灰已經不在了,你覺得會是誰拿走了它?”
白小冰搖了搖頭,一臉茫然的說:“這些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就連我自己也不清楚,爲什麼郭偉骨灰會不在?更不知道王兵爲什麼會死在郭偉的墳裡,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做這些事情有什麼用?”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人,做事都是那麼不可理喻的。”
石鵬在身邊,插了一句嘴。
這時秦萌萌突然說:“不對呀,這裡不是郭家屯嗎?爲什麼會有一個叫王兵的人在這裡失蹤呢?”
聽到秦萌萌說,我也注意到這個細節,於是轉臉問白小冰:“你知道王兵的事嗎?他是怎麼回事?能不能跟我們講一講?”
“那是一個癡情的大學生村官……”
說到王兵,白小冰臉上浮起一抹無奈的表情,她說故事是從一個叫麻憨的混混身上開始的,麻憨是他的混名,他真實姓趙,但是大家習慣叫他麻憨。
王兵認識麻憨不久,他們都是一家建築工地的小工,整天一起頂着烈日在工地上幹最髒最累的活。
那年王兵17歲,因爲好奇外面的世界,趁暑假偷逃到省城,在火車站被一輛麪包車拉到了那個四面高牆合圍的像監獄一般的工地上,開始了他的奴役生活。
剛到工地,王兵身上值錢的東西全被包工頭強行“保管”了。
包工頭扔一牀薄褥子和一把鐵鍬給王兵,白天讓王兵和衆多跟他一樣被騙來的工人一起去打樁工地上鏟沙,石子,用手推車推進攪拌機裡。
不管天晴下雨,每天都要工作十二三個鐘頭,直到工人們累得爬不起來才讓下班。
下班後也不一定有好日子過,一大羣人湊在一起吃完一鍋水煮白菜後就得馬上睡覺,晚上睡覺不準聊天,不準做其他事情,一旦被發現,包工頭的打手就會用皮鞭伺候。
剛進工地三天,王兵那原本細皮嫩肉的兩個手掌就被推車把磨出了四五個大血泡。
晚上又疼又辣,翻來覆去睡不着覺,這樣的折騰影響了同牀的睡眠。
那是個滿臉胡茬的中年漢子,中年漢子一腳把王兵踹下牀去,奪走了王兵的被褥,大吼道:“睡不起滾外面去,在牀上滾你媽喪啊。”
屋外寒風呼嘯,殘冬的省城,晚上正是結霜的時候。
王兵委屈的縮在屋角,用眼神向舍友們求救,可惜一張張冷漠的表情讓王兵失望透頂。
這些傢伙不但冷漠,而且欺生,看王兵是新來的,都附和大鬍子,催王兵滾出去,不滾叫包工頭了。
“慢着。”
這時,麻憨出現了,他進屋來王兵像看到了救星,激動得快要哭出來:“趙哥。”
麻憨是王兵來工地對王兵最關照的人,白天上班時見王兵推不動推車偶爾會幫王兵一下,因爲麻憨妹妹在工地食堂做飯。
王兵的碗底每餐都埋有一團肉醬,這可能也是麻憨特別關照的。
在這裡,王兵很快就把麻憨當成是自己人看了,所以,現在王兵認爲麻憨會幫助自己的。
麻憨問都沒問什麼情況,拽着王兵的手一把扔出門外。
刺骨的寒風吹得王兵忙往屋裡鑽,麻憨一腳踹了出來:“你還進來,你死定了,老子抓你去見劉哥。”
麻憨說完出門提着王兵的領子就往保安室方向拖,王兵被麻憨拖得踉踉蹌蹌一路跌撞,拖進一間屋子裡。
“哥,他是誰啊?”
一個女孩的聲音。
屋子沒開燈,但王兵能感覺到這是間女孩的房間,因爲滿屋子飄着女兒家的香味。
麻憨說:“我兄弟,我準備帶他一起走,今晚就暫時讓他在你這對付一晚。”
“哦,可是……”
女孩想說什麼,但欲言又止了,麻憨像是聽出意思來了,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腦袋:“不怕,沒事的,哥看得出來,他是個正經孩子。”
完了,轉身封住王兵的衣領,惡狠狠警告到:“小子,我是可憐你怕凍壞帶你到我妹妹房間將就一晚,你給我規規矩矩睡覺,敢亂來,當心我要了你小命。”
這種時候,王兵只有拼命點頭的份。
麻憨轉身要出去了,走了幾步,想起了什麼,轉回來遞一個東西給王兵,王兵吃了一驚,那是把大鐵鎖。
王兵正要問爲什麼給他一把鎖,麻憨說:“什麼都不要問,明天逃跑的時候你負責帶好琪琪,我定能保你們安全。”
“琪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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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兵更驚訝。
“嘻嘻,呆瓜,我就是琪琪啊。”
麻憨的妹妹笑了出聲,王兵有些臉紅,因爲琪琪聲音很好聽,幸好晚上關着燈,他們沒看見王兵害羞的窘樣。
琪琪的確很漂亮,天亮後,王兵睜開眼的第一秒就看見琪琪俏臉蛋上那對小酒窩,還有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
王兵嚇得呀的一聲坐了起來,琪琪眉毛一蹙:“靠,這麼大驚小怪,怕我吃了你嗎?”
“你,你,爬在我身上幹嘛。”
王兵結巴地問,警惕地盯着琪琪。
琪琪舌頭吐出來晃了晃,扮了個鬼臉:“拿我們的秘密武器啊,白癡。”
說着晃了晃手裡的大鐵鎖。
王兵鬆了一口氣,原來昨晚琪琪把鐵鎖放在牀的最裡面了。
說起鐵鎖就順便說說關於他們的逃跑計劃吧:這對兄妹是被高利貸債主賣進這裡做工的,他們之前是社會上的混混,後來因爲欠了別人高利貸,兄妹倆都被債主強行賣進這裡來幫工,哥哥做苦工,妹妹給工地做飯,好做工償還高利貸,但是因爲某些情況,他們決定逃離這個黑工地。
因爲看見王兵受不了這種罪,也決定帶王兵一起逃走。
至於如何逃走,他們準備從大門逃出去,因爲大門有七八個打手把守,他們早有準備,那就是趁別人開門時溜出去,出去之後用鐵鎖把門鎖上,趁打手破門之際逃之夭夭。
這個計劃好似萬無一失,但是都這麼大早了,麻憨怎麼還沒來呢?
工地上已響起監工催人上班的聲音,王兵條件反射正想起身去上班,琪琪一把按住了王兵,她說:“你又想去哪。”
門開了,包工頭站在門口,看見牀上坐着的王兵和牀邊站着的琪琪,臉色鐵青:“你們……”
啪,麻憨一鐵鍬拍翻了包工頭,拉起琪琪說走就往大門跑。
琪琪拉起了王兵,晨霧中他們穿過懶懶散散的上班人羣飛快的往大門跑去。
身後的包工頭用手捂着血流如注的頭鬼喊辣叫的追着他們:“抓住他們啊,抓住他們啊,誰抓到獎誰放假三天。”
大夥還沒反應過來,三人已經跑到了大鐵門旁邊,正好鐵門虛掩着,不過保安室已經有人警醒了,那些打手們看見有人逃跑,衣褲來不及穿,拿着鋼管警棍追了出來。
麻憨首先跑出門,正好撞見一個起牀撒尿的打手。
那傢伙還沒回過神,被麻憨一個熊抱,拖進門內。
這時王兵和琪琪正好跨出門,身後的打手已經蜂擁了上來,麻憨大叫一聲:“琪琪,鎖給我。”
琪琪把鐵鎖扔給了麻憨。
其他打手好似明白了他們要鎖門逃跑,奪門的奪門搶鎖的搶鎖,麻憨不給他們任何機會,在他們撲到門邊前把鐵門關上了,同時把自己也關在了裡面。
“哥哥”。
琪琪哭喊着去捶門,麻憨在門裡說:“琪琪,老哥不能送你回家了,以後跟着小兵吧,他會保護你的,記住要回家去啊。小兵,我妹妹就交給你了,是兄弟的,你就……啊……”
麻憨發出一聲慘叫,沒有了迴音,只有包工頭那兇狠的叫囂聲:“臭娘們兒,給我滾回來,不回來我把你哥抽筋剝皮。”
琪琪哭得快要暈過去,王兵拖着琪琪往人煙密集的大街上跑去。
琪琪卻掙扎着不走,說要回去救她哥,王兵卻死命不放,忍無可忍發火了:“你哥拼了命救你出來,你還要回去,你這回去豈不浪費了他的一番努力,他的受傷也白受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先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報警叫警察救你哥哥。”
“不要不要,不能報警,不要報警,求求你不要報警好不好,警察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哪知王兵一提報警,琪琪就不鬧了,還反過來求王兵,看琪琪那副聽見警察就像聽見鬼的樣子,王兵心中的問號不禁畫大了。
逃出來之後,無處可去的他們躺在福德村的一座天橋下,思考着過去與未來。
琪琪也緩和了過來,她擦乾了腮邊的淚痕,問王兵:“你多大了?”
“17,你呢?”王兵茫然盯着天橋底的水痕。
“15。”琪琪看着王兵。
淡淡的說:“13歲那年,我爲了尋找我哥,孤身來到省城,找到我哥之後我就沒回家,跟他混社會了,這兩年來我們一直在這邊混,什麼偷摸拐騙的事都幹,去年還砍過人……”
琪琪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切是那麼淡然。
經過她的訴說,王兵大概理清了面前這個看似柔弱女孩的人生軌跡。
13歲以前,她是乖乖女,在家讀書習字,而且學習成績很好。
但是爲了找出門多年的哥哥,13歲那年,她瞞着爸媽獨自來到了省城。
哥哥找到了,也改變了她的人生,她哥哥在省城早成了一名混混,屬於那種幫人當馬仔類型的,幫人打架守賭場收保護費什麼的,她爲了勸哥哥回頭,也跟在哥哥身邊,哥哥做什麼她做什麼,想用這種方式嚇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