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化縣城西十里的潤河鎮已經徹底被改造,除了原本鎮子中心的那片街道是爲了保留經營外,周邊都算作儀王學院的範圍,貧瘠的土地上覆蓋了果蔬花卉,那是學院的試驗田,松柏掩映的山樑上能隱約見到紅磚綠瓦,還沒有褪去泥水的潮氣,若不是面前幾條上山的石板路剛剛鋪就,衆人一定會以爲融合的那麼自然的精緻是早已有之。
這就是三位前任宰相透過碧玉車的車窗看到的,緩緩駛過繁華的集市,三老想找些質樸的農戶裝扮的人都不可得,詢問了李璲才知道,兩邊樓閣間吵鬧着打點各種生意的人就是潤河鎮原來的農戶,仔細看,還可以發現他們還沒有適應身上乾淨漂亮的衣衫,再不仔細看過些時日恐怕就看不出來了。
交錯而過的那些大車是長安城裡的顯貴高門和知名酒樓的採購,新鮮蔬果可是隻有這裡得見,很明顯兩個月的時間潤河鎮已經成了農貿中心。剛剛說到交錯而過?沒錯,這條寬敞的大街足夠四輛馬車並排飛馳,三老彷彿置身長安城中,只是又少了各坊間圍牆的壓抑。
涓涓溪水邊停下了碧玉車,三老漫步在花房之間、田埂之上感慨不已,果然是個養老的好地方啊!當這句感慨發出時,李璲已經命茗煙帶人搬卸行禮,把三家的家眷都安排到學院內的獨立小院了。三老無奈苦笑,竟然被儀王殿下綁了票。
轉悠了半天也都累了,李璲送三老回房休息,雖然曾經說建造學院要儘量簡樸,但還是有幾處院落精心設計了的,在清雅中透着骨子裡的瑰麗,正是早就爲三老預備的。簡單的用過中飯就迎來了學院開院前的第一波應聘者。
爲首之人竟然是蕭子夜!一見面就蹦躂過來,不帶任何恭敬之心的意思了一個禮,歪着嘴角笑道:“十二郎,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黝黑大高個兒書生是秘書監崔大人的四公子崔佳,那位暴露肌肉的是監門衛王將軍的堂弟王程,那個臉上新添刀疤的是嶺南節度使張九齡的小舅子高然,還有這位比我還俊美的是江淮轉運使裴耀卿的小兒子裴敏……”
一連說了七八個顯赫貴族的親眷,李璲連忙讓蕭子夜暫停介紹他的這些朋友,無奈道:“剩下的我認識了,寧王憲伯父家的堂兄李珣,信安王叔家的堂兄李峴,呃……你們都跑到我的學院來幹嘛?”
“當然是給你充實實力了!他們可都是憑真學問考取了功名的呢,平日裡和爲兄我廝混最愛琴棋書畫、吟風弄月、術數雜學的,所以不願爲官,這不是剛好爲你這學院天生的教書先生嘛!”蕭子夜得意洋洋的樣子恨得李璲想咬他。
沒辦法,一一見禮後給各人安排住所,內中卻有一個麻煩冒出頭來,清靈靈的嗓音脆響在李璲面前:“怎麼不安排我?難道殿下瞧不起我的學問不成?”
李璲打量這個一身錦繡流雲紋儒衫的清秀文士,那標準的瓜子臉略微有肉,粉白中透着柔滑,只一眼,李璲就轉頭瞪得蕭子夜直撓頭,“哈,今天天氣不錯……”蕭子夜扇着扇子仰望天空,非常假的假裝沒聽到。
李璲深吸口氣道:“學院暫時不招收女子,姑娘是哪家的千金還是請回吧!”其實李璲真不想這女扮男裝的傢伙就這麼走了,越是遮掩越是讓人產生強大的探索欲,從那鵝頸上李璲就能想象出羅衫內的風光……好歹脫光了看看模樣纔好!但此時肯定不合適。
“你,你怎麼知道我女扮男裝?”那張櫻桃小口微張,一句話就不打自招了。蕭子夜轉回頭無奈道:“這是舍妹蕭子琪。”
“徐國公可知否?”李璲使勁翕了翕鼻翼,苦笑道:“蕭小姐下次扮男裝可要認真些,別再噴那麼多的香粉了纔好。”一針見血的話蕭子琪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多麼愚蠢,羞紅了臉卻很快轉動心思,立刻湊近李璲撒嬌似的道:“同來這些人殿下也不考校學問就都糊塗着收下了,也不差我一個啊!平日裡都是一起遊玩一起打架的,論術數詩文他們都不如我,論拳腳功夫也沒人敢贏了我!有我給殿下坐鎮學院,殿下不虧哦。”
蕭子夜腦門三道黑線!什麼叫一起打架?什麼叫沒人敢贏你?本來嬌滴滴的美女還好意思說!真是胸大必定無腦……蕭子夜哀求的向李璲尷尬的笑,李璲只能誘騙道:“子琪妹妹,學院條件簡陋啊,牀硬、飯糙、所有人在一間屋裡沐浴不說,師生每天都要在田野裡種菜施肥,你要受得了不妨住幾天試試?”
“哎呀!人家就是偶爾來教導一堂術數課就好了,誰說非要常駐的?”蕭子琪比她哥哥還自來熟,拽着李璲衣袖搖晃,狡黠的眼神到處晃,估計是在找尋沐浴室是不是隻有一處。
總算讓美女服了軟,李璲一邊享受着蕭子琪貼在身邊的摩擦,那彈性的柔軟隔着幾層衣服都能絲絲縷縷的感受到,一邊拽過蕭子夜拷問:“你拿我的學院當微縮小朝廷了?弄一堆勳貴真是來教書的?我可是說過學院只招收寒門子弟的話,你這不是打我臉嗎!”
“你放心,他們還真是來教書的,或者說是躲到這裡教書,所以絕對不敢耀武揚威!”蕭子夜神秘的一笑,轉而認真的說:“高門大戶中鮮有親情,庶出的子弟除了一個名號外活得還不如高級的奴僕!這一點你沒受寵前也明白吧?所以他們比寒門還寒門,心都寒了的。當然,也有被各家利用派到你這裡當探子的意思,可你想,不讓各家安插探子的話那些人能放心嗎?還不得天天找你麻煩?這裡面難免有一個半個兼着你父皇的俸祿呢!”
“唉,我明白,”李璲嘆口氣,話說開了也就沒什麼,何況若連蕭子夜的話都不信也就沒人可信了,放寬心也就釋然一笑,邀功似的道:“就算是給你這些朋友一個安身之所吧!”
只有蕭子琪距離憂愁最遠,穿着男子衣衫歡快的跳着,漫山遍野的參觀學院看什麼都新鮮。李璲可就納悶了,傳說蕭家小姐是長安三大才女之一,怎麼接觸的這麼近距離了就看不出一點兒有才華的樣子呢?分明就是個刁蠻任性的富家女而已啊!
直到日落時分,官道上遠遠駛來一輛馬車,穿過集市直到學院門樓前才停下,車上走下來的是個滿面和煦的中年男子,好像能融化人心的慈祥笑容永遠定格在他臉上,讓人見了不由得頓感親切。他讓僕從一概在門前等候,隻身一個人走進廣闊的山谷,尋到儀王的親衛時毫無架子,竟客客氣氣的請求道:“麻煩小哥替在下通傳殿下,就說御史中丞李林甫特來求見。”
親衛不敢怠慢,畢竟人家報出了官職,趕忙引領着李林甫往花圃而來,李璲正和蕭子夜觀賞着牡丹叢中的蕭子琪跳舞,聽親衛稟報心中就是一顫:天啊!李林甫?盛唐唯一的真正有份量的大奸賊。
說起來李林甫還是皇室宗親,只不過相隔太遠了早就沒落,李璲壓下心緒後快步轉出花圃,老遠就大笑着喊道:“原來是族叔!怎麼這麼多禮?說什麼拜見的話折殺小侄!族叔有什麼事兒叫璲兒去府上就是了……”
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李林甫啊!爲了他,中國語言文字特意量身打造了一個成語呢!和他打交道李璲只有做到更加的“口蜜腹劍”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