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儂將方瑜帶到了慕容燁的面前,說明來意,現在局勢太亂,軍營也未必安全,只是總比讓他站在風口浪尖要強上許多。
慕容燁笑着點頭,摸了摸了方瑜的頭,少年的眼神中能透露這樣堅定的目光確實少見,可惜也是一個被權勢迫害的孩子。
“軍營很苦,你怕嗎?”慕容燁笑的溫柔,卻問異常嚴肅,只是他並不明白方儂,如果想讓方瑜永遠離開是非,這並非最正確的辦法。
“不怕!”方瑜回答的很堅定。
慕容燁點頭,讓身邊的衛鷹帶着去了,這也是方儂的決定。
她雖然並不喜歡衛鷹,但是衛鷹對慕容燁是絕對的忠誠,把方瑜放在他身邊值得放心,而且衛鷹除了不懂變通,他的一身武藝確實出類拔萃,希望方瑜在他身邊能學得一二。
“走吧。”衛鷹朝着方瑜招了招手,雖然他並不喜歡方儂,但是對方瑜卻並不討厭。
可能是在他身上看不到那種大少爺的嬌氣,而且他的堅定讓他想起了當年的慕容燁,滿門滅族,他卻不曾掉一滴淚,反而眼神堅定,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方瑜沒有動,只是握緊了方儂的手,離別之際,他的堅定忽然變得不堪一擊。方儂感受到了方瑜的那股力勁,她也沒說話,只是反手握緊了他。
“長姐,你會等我回來嗎?”方瑜的聲音有些哽咽,他低着頭強忍着眼中的淚水,他並不想讓方儂擔心。
“長姐等你。”方儂使勁了眨了眨眼睛,將那不曾泛出的淚光收完了回去。
方儂話落,手忽然鬆開了,方瑜低着頭一步步朝着衛鷹走去,跟在他身後離去,始終不曾回頭,方儂伸手想要拉着他,但始終還是看着他遠去,失落了收回了懸在半空的手。
方儂不會知道,這次一別,再次和方瑜見面的日子,竟會是那樣的遙遙無期,久到連她都覺得是過了桑海桑田一般。
只是再次見面,方瑜也將不再是現在這樣的方瑜,比起前世,更讓方儂欣慰。
“既然不捨,爲什麼非要送他到軍營,還偏是在衛鷹的手下,他不會手軟。”慕容燁轉過身不去看方儂,這個時候她是不會想讓人看到她的脆弱。
“你信宿命嗎?”方儂朝前走了幾步,背對背靠在了慕容燁的身後,垂着頭,流露出她不曾展現的柔弱和無奈,“方家無後,他們是不會讓瑜兒走遠的,而軍營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地方,或許,將來他還能學到一二,保護自己,最重要的是……”
方儂說道此處忽然停下了,許久,慕容燁才淡淡的替她說出了那半句不想出口的話,“你不想讓他看到你這個長姐是怎麼對付那些人的。”
“知我者,慕容燁。”方儂淡然笑道。
方儂送走方瑜,藉着慕容燁的掩護悄悄在軍營守了幾日,才終於戀戀不捨的回了方府,一切在方儂離府的那日就恢復了平靜。
方鼎睿出了那間書房,答應戚氏定然會給她一個交代,不過他又能交代什麼?
想讓戚氏安心,除非她死,方儂很清楚這一點,她當然不會給戚氏喘氣甚至反咬自己的機會,所以她回府的第一站直接就朝着東廂房去了。
東廂房盛榮不再,頻頻出事,幾乎讓全府上下都不敢踏進半步,生怕沾染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若非戚氏不肯離去,那幾個被迫在她身邊伺候的婢子恐怕早就拔腿逃開了。
方儂的來到,讓東廂房再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誰都知道戚氏和方儂之間的關係水火不容,她的到來,恐怕要再一次的掀起什麼腥風血雨了,他們自知無法阻止方儂,也只有忙不迭的就跑去請方鼎睿了。
方儂見了笑而不語,請了方鼎睿來也好,乾脆將事情全都捅出來,方瑜已經不在府中,她根本無須有後顧之憂,她進門,對着斜靠在牀上傷神的戚氏笑道,“聽說母親的身體好些了,阿儂特來拜見。”
“賤人,誰是你母親!我要殺了你!”果然戚氏一見到方儂整個人就變的暴怒,要不是她現在身體虛弱,恐怕早就撲上來撕咬了。
方儂不躲,反而斯條慢理的坐下了,“嘖嘖嘖,母親現在這幅樣子真是令人惋惜,只可惜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
“你說什麼!”自古成王敗寇,戚氏惡狠狠的盯着方儂,方儂害她淪落到了這幅模樣,她怎麼能夠甘心。
“母親好深的心計,難不成要把孩子沒了的事情扣在阿儂身上,這可不是方府的種,就算是父親知道了,也容不得他!”方儂挑眉繼續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而且明明是母親自己害了這孩子,還想怪誰?!”
面對方儂的質問,戚氏無能爲力,但是她也容不得她侮辱,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還會怕什麼,“你閉嘴,你害了我的孩子還有理了!”
“母親可不要忘記了,你當初與杜承鈞一起合謀,想用毒蛇咬死瑜兒,還好被芸兒擋下了,對嗎?”方儂猛的站起來,走向戚氏,這些帳,她現在要一筆一筆和戚氏算清楚。
戚氏也不怕承認,惡狠狠的盯着方儂,“那又怎麼,我只恨咬死的不是你!”
“咬死的當然不是我。”方儂冷笑,“要不是母親的好計謀,我怎麼會想到將計就計,用你們的毒蛇,反咬一口,生生的咬死了杜承鈞和紅綃,還活活的死在了大火中,倒是消了我的氣。”
“你……你說什麼?”戚氏的胸口開始劇烈的起伏,杜承鈞的死她知道沒有這麼簡單,她也知道肯定是方儂搗的鬼,但是聽着方儂這樣輕描淡寫的說出來,讓她忽然有些支撐不住了,“我就知道,那晚的事情絕對有蹊蹺,果然是你殺了表哥……”
“確切的說這是自衛,畢竟那些毒蛇是你們引來的,也怪杜承鈞太沒有心計,既然想要來害我,卻還喝下了我遞上來的‘夜來香’茶。那可是最招蛇的東西,不過阿儂還真沒想到會引來上百條的蛇,那情景,真是恐怖。”方儂皺着眉頭,將計謀娓娓道來,還不時的配上動作,輕搖了搖頭,表示惋惜。
“你閉嘴,不要再說了,不要……”戚氏已經接近於崩潰了,杜承鈞的死已經讓她難以接受,竟然還是死在她最恨的方儂手上。
“母親急什麼,阿儂還沒有說完呢!”方儂搖了搖頭,看着戚氏繼續殘忍的將事實一件一件的在她面前道出,“這府裡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毒蛇,爲了全府上下的安全,想必是要驅蛇的,母親覺得驅蛇用什麼最好呢?”
戚氏隱隱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但是她卻說不出來,只是瞪大着雙眼,死死的盯着方儂。
方儂現在倒是好心的很,對着戚氏點了點頭,“母親想的沒錯,就是雄黃。府中這麼多的毒蛇,雄黃的量自然用的不在少數了,但是可惜啊,誰都知道少量雄黃對胎兒沒事,這事無論詢問多少大夫都是這個答案。可是,這量要是用得過多的話,可是對胎兒有害的,還是致命的……母親還偏偏出了東廂房亂跑,這下沒了孩子,你又能怪誰呢?”
“我不信,你閉嘴,立刻,立刻給我滾出去……”戚氏的每一聲叫喊都撕聲竭力,現在的她只有用這樣的方法來抗議。
“信不信,事實都已經存在了,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方儂步步緊逼。“你萬萬料想不到,當初招引毒蛇事件,還會埋下禍根殘留到現在吧?”
“不……不是……”戚氏整個人撲到在牀沿之上,雙手緊緊的抓着胸口,猛然的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她不斷的咳着,腥濃的液體散發着絕望的味道在空氣中不斷擴散。
“夫人!”方鼎睿恰時到來,帶着那日書房中要砍殺方儂的長劍,見戚氏倒在牀沿之上,忙的撲過去扶起他,“還不快去找大夫!”
“母親這病情非得找京城中大名鼎鼎的‘金聖手’大夫不可。”方儂淡淡的在後面接了一句。“否則,我看可就回天無力了!”
那隨着方鼎睿進門的婢子,猶豫的看了一眼方鼎睿,又看了一眼方儂,默默的收回了眼神,急忙的跑走。
“方儂!”方鼎睿將戚氏扶好躺在牀上,猛的轉頭看向方儂,那眼神像是隨時要吃了她。
他胸口劇烈起伏着,果真站起來,兩大步跨到了方儂的面前,狠狠的一巴掌,讓方儂整個人摔在了地上,“你這個忤逆的畜生,竟然還來氣你母親,我今天就清理門戶!”
方儂還想着方鼎睿一介文官爲什麼匆匆趕來竟然還帶着長劍,現在倒是清楚了,這長劍是專門爲了清理她這個門戶所帶的。
長劍出鞘,方鼎睿舉着長劍,眼看就要刺下來,方儂也不躲,只是仰着頭對着方鼎睿冷笑,甚至用了一種悲憫的眼神,“父親,瑜兒現在也走了,我可是方府唯一的繼承人,你當真要殺了我!”
“就算我方家無後,也絕對不留着你這個孽種!”方鼎睿動搖了一下,但是明顯現在的怒氣佔了上風。
“孽種?哪裡有孽種?”方儂神閒氣定的反問,“母親肚子裡的孽種不是已經被你殺了嗎?那個和別人私通下來的孽種,杜承鈞的孽種!”
方儂一下子說了這麼多“孽種”,反倒是笑意泠泠。
“你說什麼?”方鼎睿怒氣更甚。
“我說父親沒有停止用藥,母親是怎樣一個人懷上那孽種的呢?”方儂依舊冷笑。
方儂話落,方鼎睿像是猛然受到了什麼猛烈的打擊,手上的劍啷噹落地,身形不由的一怔,後退了一步,整個人坐在了椅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