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月影如前,落落的灑下銀輝,鋪滿了整個竹蕭苑。
方儂拿着玉簫立在院中,神情清冷,那根玉簫正是西山引來雀皇的普通玉簫,此時卻在月光下也泛着一種不明的光亮。
月夜不能***,簫聲太悽美,也太淒涼,傳說容易引了陰界的東西來,曾經有人這樣告誡過她,但方儂想在想起只是勉強的勾起了嘴角,怪力亂神之說,並不做多想。
她靜靜的立在院中,從未想過前世學的馭獸之術,竟然在這一世讓她受益良多,這或許也成了她唯一感謝慕容旭的事了。
簫聲低低響起,卻不似那日引來雀皇時那般,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爲詭異生冷的樂聲,尤其是在深夜之中,更顯的悽悽慘慘,詭異斐然。
漆黑的夜下,似乎有什麼東西開始蠢蠢欲動,溼滑的潛入竹蕭苑之中……
“啊!”
竹蕭苑中忽然傳出一聲淒厲的叫聲,劃破寂靜的夜空,也覆蓋了方儂的簫聲,緊接着竹蕭苑內的尖叫聲此起彼伏,每一聲都比先前要更加驚慌失措。
方儂放下玉簫捂住了耳朵,這可比她預想的要大上許多,幸虧竹蕭苑人不多,否則就這聲音非要掀了方府不可。
她低頭看了一眼腳下,雖然人站在石桌之上,但是邊上從草叢裡爬出來的黑乎乎的東西,軟滑的蛇身已經逐漸的將她包圍了。
油亮的蛇皮在月光下顯得越發令人心生厭惡,滿院子的蛇,眼中泛着兇光,吐着蛇信子像是隨時要撲上來,卻又好似害怕什麼,遲遲猶豫。
毒蛇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全到了院中,受到驚嚇的竹蕭苑的下人都拿着棍棒、掃帚、椅子等等能打蛇的東西追着毒蛇也聚到了院子中,雖然他們也不清楚爲什麼毒蛇沒有對他們下手,但是面對這麼多的毒蛇,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打蛇!
“小姐!”香芹出門被嚇了一跳,所幸方瑜睡的深,不然看到方儂被蛇羣包圍在中間非要嚇暈過去不可。
“都別打了,這蛇不是沒咬你們嗎?萬一激怒了毒蛇,怕就跑不了了。”這院中唯一不怕的人恐怕就只有方儂了,只是眼中有些厭惡。
果然方儂這一說,大家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遠遠的和那些毒蛇保持距離。
再看那些蛇也奇怪,明明剛纔還在竹蕭苑中大肆準備進攻,但是這一會竟然全部調轉方向,朝着院外爬去。
這越聚越多的毒蛇,不斷的蠕動爬行着,只是卻是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只是在原地徘徊着,也不對人進攻。
不一會兒,大半的蛇就全部離開了竹蕭苑。
“紅綃呢?”方儂站在石桌上掃視了一圈,因剛纔毒蛇的到來,大家全都醒了跑了出來,卻惟獨少了紅綃。
而在這一刻,方儂唯獨問起了紅綃,這原本是很怪異的事情,但是在注意力都被這些來而又走的毒蛇給吸引去,故而沒有人注意到。
下人門面面相覷,連和紅綃同房的幾個婢子都搖頭表示不知道,方儂竟也不擔心,只是臉色忽然就暗下來了,“紅綃啊紅綃,你可真是讓我失望了……”
方儂喃喃的說着,莫非這一切,都像她所猜測的那樣,一切盡在計劃之內,可是她卻開心不起來。
“還愣着幹什麼,快去看毒蛇去了什麼地方,萬一驚擾了其它人可怎麼好。”方儂悠然的步下石桌,追着蛇往竹蕭苑外去,下人們自然不敢怠慢,全都追着方儂和毒蛇去。
只是天黑,毒蛇在叢中游的又快,一晃就沒有了身影,連勉強追到的幾條也全都快速的沒了蹤影,只有那窸窸窣窣的爬行聲音,讓人還覺得有跡可循。
竹蕭苑一干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辦。
也正在此時,尖叫聲再次劃破方府上空,這回可不是方儂的竹蕭苑那般的小動靜,而是震耳欲聾的大聲,黑暗中的方儂臉上不由浮現了一種詭異的笑容。
香芹在旁看到了,也莫名的感覺到一陣的寒意。
她沒有猜測,儘管她不知道方儂是怎麼辦到的,但是毒蛇定然和方儂脫不了干係,而方儂臉上的笑容也很清楚的告訴她,方儂是在復仇。
“小姐,現在是要去那兒嗎?”香芹自然知道方儂的心裡早有了安排,而且她似乎也猜到了地方。
“不急。”方儂完全不緊張,“你附耳過來,替我去辦一件事。”
香芹湊耳過去,聽完方儂的吩咐心裡一緊,方儂的佈局忽然明白了小半,她很慶幸自己不是方儂的敵人,否則,天天都需要擔心自己是怎麼死的。
“是東廂房!”已經有人聽出來了。
方儂點了點頭,重新帶着人只朝着東廂房而去。
東廂房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打蛇的、趕蛇的、逃跑的全都雞鳴狗跳,這麼多的毒蛇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
戚氏也被吵醒,只是在出了房間後看到滿院的毒蛇,頓時嚇的面如土色,不敢動彈,好好的東廂房怎麼可能會出現這麼多的毒蛇?
“夫人!快看,蛇都往着那個房間去了!”圭嫂勉強的扶起癱倒在地的戚氏,也慌了神,指着蛇羣去的地方,根本不敢想象。
“表哥!”戚氏低叫了一聲,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然掙脫開了圭嫂的手,往着房間衝去,全然不管圭嫂在後面叫着她小心肚裡的孩子。
蛇羣密密麻麻的掛滿了整個房間的牆壁,房中的杜承鈞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正找了紅綃過來問話,卻聽着東廂房的尖叫聲四起,而自己房間外面似乎還掛着什麼。
“表哥!不要開門!”戚氏用盡全身力氣喊了一聲。
這一聲呼喊,誰都顯得詫異,杜承鈞不是被安排在西園的閣樓上嗎?怎麼現在大半夜的卻出現在這東廂房裡?
只有方儂和香芹知道,這是戚氏夜半幽會呢,情急下把杜承鈞藏在這其中的一個房間裡,誰也不會來搜查這裡的,但是卻沒想到搜查到這裡的,卻是這些蛇。
但是這一聲來的太晚了,杜承鈞才一開門,上百條毒蛇幾乎是一鬨而入,毫無預兆,緊緊的纏住了杜承鈞,而在他身後的紅綃哪裡還有叫喊的聲音,直接被衝進房中的毒蛇包圍了,只是瞬間,那種瀕死的用盡的全力的呼救聲,充斥在整個東廂房。
門,大開着,幾乎東廂房的下人都聚集過來了。
今日的毒蛇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竟然不咬旁人,只是死死的盯着杜承鈞和紅綃二人,他們聚在門外,卻根本不敢上前營救。
“紅綃怎麼……也在這裡?”和方儂一起趕到這裡的香芹,忍不住訝異。
這大半夜的,紅綃不但出現在東廂房裡,還是和杜承鈞出現在一起,這是香芹絕對沒有想到過的。
再看方儂此刻的神情,竟然是無比的震驚,似乎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表哥,表哥……”戚氏一再的想要衝進去,被圭嫂和幾個婢子死死的抱住了。
“救……救我!”杜承鈞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青黑色的臉上完全是一副不可置信,毒蛇還在噬咬他的身體,毒素迅速的傳遍他的全身,讓他根本沒辦法說話,只是死死的盯着門外的戚氏,“救……”
而紅綃身上已經滿是血跡,她瞪大着雙眼,大張着嘴,毒蛇穿進她的衣服之中,在她的身上游走,但是她卻還沒有死,嗓子眼裡支支吾吾的想要發出什麼,但是她沒有辦法,毒素已經麻痹了她的神經,那情景根本讓人不忍直視。
方儂帶着竹蕭苑的人都到了,但是卻也沒有下令讓任何人靠近,任憑着毒蛇噬咬兩人的模樣,她竟然搖了搖頭,替兩人感到惋惜。
本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但誰讓他們偏偏非要與她作對!這麼多毒蛇,活活將人咬死的情景,卻是無比殘酷,也無比血腥的,她只冷冷看待。
“紅綃,那不是紅綃嗎?她爲什麼會和表舅舅在一起!”在這觀望的人羣中,忽然有人叫了起來。
這一叫大家才猛然的反應過來,都被毒蛇嚇傻了,哪裡還有人注意到究竟是誰在裡面。
“你們還站着做什麼?快點打蛇,救人啊,救人啊……”方儂明知道現在不會有任何人衝上去的,偏偏還是叫的最響亮,現在裡面有上百條的毒蛇,任何人進去都是一個死字。
“你……是你!”戚氏癱軟的身體,見到方儂的那一刻她真的想要衝上去,“是不是你,這災禍一定是你這掃把星招來的!”
“母親,竹蕭苑也涌進了大量的蛇,聽到東廂房大叫,我們才都趕了過來!”方儂不緊不慢的解釋了一句,她現在根本不怕戚氏會衝上來,就算撲過來也不會是她的對手。
竹蕭苑的下人們則是全部都狠狠的點了點頭,表示事情確實是這樣。
方儂心裡已經滿意了,她費這麼大的勁,不就是爲了讓這些人給她做一個見證,而現在她已經成功了。
“你們還愣着做什麼,母親有身孕,還不趕緊帶她進去!”方儂橫眉一豎,連圭嫂都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出了事情,你們誰負責!”
“不,我不走,表哥,我要救表哥……”戚氏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然甩開了幾個婢子的手,要往着房裡衝去,只可惜身體太弱,沒跑了兩步就倒在地上。
房中再一次的傳來杜承鈞淒厲的叫喊聲,他身上掛着毒蛇竟然就要這樣衝出來,但是他就這樣在半路中停止了叫聲,整個人重重的向後倒去,七竅流血,竟再也不能動彈了。
杜承鈞死了,活活被毒蛇咬死。
而裡面的紅綃只是瞪大着眼睛,流着血,身體還在一動一動的鼓着,但是誰也不知道究竟是她自己還活着,還是隻是蛇在她身體裡的蠕動。
戚氏再也沒能堅持住,眼前一黑,整個的人就暈了過去。
東廂房忽然陷入了安靜,死人的氣息從房間瀰漫開來,只有毒蛇還在吐着蛇信子,不知道到他們下一個對付的是誰?
當其餘聞聲趕來的下人到東廂房時,已經是這幅畫面了,死去的杜承鈞和紅綃的屍體根本不忍直視。
也只站在人羣的最外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的想要嘔吐,幾乎也有人是閉着眼睛不忍再看下去的。
方儂一直愣愣的瞪着那兩具屍體,面無表情,直到香芹到了面前,對着她點了點頭,她才明白一切可以拉開序幕了,沒錯,誰說死了兩個人就算結束了,真正的好戲現在纔要開始。
“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去通報父親!”
“你這賤人……”戚氏見到杜承鈞已經再無回天之力了,那些毒蛇在前,她哪怕真的想上去,也膽怯了。
只是神情卻惡狠狠的望着此刻冷靜得異常的方儂,心中的毒與恨,幾乎要掩蓋眼前這上百條毒蛇,冰冷得讓人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