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族最近, 繼丘長老退位後,又出了件轟動的大事。
玖家的小兒子信,弒父, 帶着他哥哥宿, 不見了蹤影。
其實, 弒父一事雖大, 但除了靈族的刑司部門在意之外, 在其他人那裡,頂多只是一時的飯後談資,並不會在心上在意很久。
反倒是宿跟着消失的消息, 讓不少人爲之擔心。
有人甚至還派出了自家勢力成員,幫助負責抓捕信歸案的刑司兵馬, 一起尋覓倆人的蹤跡。
從掌握的現有情報來看, 信和玖發生了極大的衝突, 以致於信在激怒之下,失手殺了玖。
而宿, 則是被信強行帶走。
不少人猜測,若是不盡快找到倆人,宿很有可能也會遭不幸。
畢竟信如今是個窮兇極惡之徒。
此時,處於事件中心的倆人,正躲在“遊園驚夢”旁的旅館內。
沉默面對彼此, 即使相顧, 也是無言。
信選擇在這個地方躲避, 是因爲他知道, 這附近的人從不會刻意留意來這的人。
況且, 追兵肯定想不到自己會來這種地方。
宿從巨大的驚恐情緒中恢復冷靜,他茫然地問自己弟弟:“今後, 我們該何去何從?”
信眼裡的戾氣未消,隱約還能瞧見血絲。
宿一擡頭,剛好對上,還是被那樣的眼眸嚇到,趕緊錯開視線。
“靈族不能待,我們就去魔族、幻族,世界這麼大,總有一處是我們的容身之所。”
信的聲音有些嘶啞,因爲之前聲嘶力竭地咆哮過。
宿知道暫時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扶着圓桌站起。
因爲疲憊,虛弱的身體晃了晃,還好他扶着桌子,纔沒有摔倒。
他說:“我有點累,先去睡一會兒。”
信“嗯”了一聲:“我會看着情況,一有不對勁的地方,我們馬上離開。”
宿點頭:“好。”
說完,便走到了牀邊,和衣而睡。
信閉上眼睛假寐,也準備休息一下。
可是他剛一閉上眼,那個畫面就主動的、再次浮現在眼前,害他不敢閉上眼睛。
目光轉到牀上,看着在乎的哥哥因爲疲憊已經立刻入睡。
又是懊惱,又是憤怒地捏緊雙拳。
爲什麼要那樣默不作聲,爲什麼獨自承受那一切?
若是他早一點知道,又何必受那些苦!哥哥啊,你真傻。
信早就無法忍受玖的施虐行爲,但對他而言,只是皮肉之苦的話,並不在意。
如果宿能早點跟他坦白,他可以和宿好好商量,擬出一個完美的計劃,一起逃離玖的掌控。
然而如今,一切都成了定局。
他殺死玖,背上弒父的罪名,帶着宿逃亡。
直到現在,他恍惚着,無法相信之前發生的一切,竟然都是現實!
是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現實。
昨晚,宿因爲晚歸,被玖再次喊去書房。
玖看上去很生氣,信擔心宿又要被罰,便偷偷地擅自待在書房外,等着宿出來。
以往緊縮的書房門,這次並沒有鎖好,玖和宿的對話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裡。
狠聲罵語,還有鞭子打在人身上的聲音,刺痛着耳膜。
忍無可忍,憤怒的信直接推開了書房的門,準備帶宿走。
不想,推門而入看到的畫面,直接讓他失去了理智。
宿全身未着一件衣物,雙手被布條捆綁在身後,跪在地上。
背上又被玖打得全是鞭痕,嚇人般滲着鮮紅的血液。
這不是引發他發狂的原因,而是……
玖正粗暴地抓着宿的頭髮,按着他的腦袋在自己胯間,看到信進來,停下動作。
毫無被撞破的羞恥,玖保持着不耐的神色,冷聲叱喝道:“你在這幹什麼,給我滾出去。”
宿明顯全身顫抖了一下,停下動作,低下頭。
玖拉住宿的頭髮向上扯,冷漠命令:“繼續,要不然我連他一塊懲罰!”
怎麼敢……怎麼敢這麼理所當然地面對目睹這一切的他?
眼前這個男人,知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他們的父親?
即使只是養父,但那也是父親的角色!
血紅的顏色,頃刻間充斥於信的視網膜前,全身泛起一股強烈的殺意,直接化爲風刃襲向玖。玖自然是察覺到了,放開宿,面無表情化解了信無意識做出的攻擊,看向門口。
信站在那,一動不動。
玖冷聲喝道:“怎麼,你想對我出手不成?給我滾回你自己的房間去!”
隨着玖放手,宿摔倒在一旁,勉強重新直立起上身,半轉過身。
聲音細弱蚊蠅,還在用溫柔的話語勸解信聽話:“聽話,回去。”
信緊緊咬着下脣,過於用力,已經咬破皮,向外滲出血液。
這刺痛的感覺,卻仍不及心裡感受到的痛苦。
他看向宿,無法理解宿的沉默,問出心中的痛:“爲什麼?爲什麼你能夠忍受他這麼對你!這種人憑什麼要被我們尊稱爲父親,我們又不是離開他就不能活下去。這樣的對待,你竟然能一直默不作聲!”
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成了咆哮。
宿低下頭,垂下的長髮遮住他的面容,讓信看不清現在的宿是何表情。
玖再次拉扯宿的頭髮,迫使他擡頭看着自己。
毫不意外,此時的宿已經淚流滿面,當真是楚楚可憐的模樣。
但宿越是表現的懦弱和無助,他的心裡越能涌起更多的征服快感。
故意手上用勁,扯痛宿的頭皮。
宿痛呼一聲。
玖愉悅笑着:“你看,他明明就樂在其中,越是被這樣粗暴對待,他越興奮。”
破空聲,玖還沒來得及轉身,一隻手穿破了他的胸膛。
他鬆開了抓着宿頭髮的手,不敢置信地低頭看着胸前,那沾着自己鮮血的手臂。
信失控地大聲吼叫:“他不是這樣的人,是你逼他的!你該死!”毅然決然抽出手臂。
玖踉蹌着向後退了幾步,無力地倒在地上,捂着自己胸前的血洞。
擡起頭,朝宿爬過去。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死亡的恐懼在逼近,帶着猙獰的表情,向宿爬過來。
宿驚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無助後退。
信的手臂,還在往下滴落着紅色的鮮血,而玖的身上和周圍,已經被鮮血所覆蓋。
整個畫面裡,滿目的赤紅。
玖朝宿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他:“宿,宿……”
宿受到驚嚇,挪動着,往後退開一定距離,不想再讓玖碰到自己。
玖的氣息逐漸微弱下去,他眼前開始模糊,恍惚着,他似乎看到了那個人。
那個曾經朝自己伸出手,救下自己一命的人。
“離……”
離,那是宿生父的名字。
心臟已然停止跳動,玖緩緩垂下了腦袋。
宿睜大雙眼,全身微微發顫,看着玖死在自己面前,不知所措。
擡頭,看向信。
信盯着玖的屍首,眼裡全是戾氣,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
眼前的信,讓宿覺得害怕。
半晌後。
宿弱弱地呼喚他:“信?”
信的視線一下子從玖身上轉向他,被怒火矇蔽的雙眼,就那樣直視着他,不帶有其他情感。
宿嚇得噤聲,努力讓自己不移開視線,不讓內心裡的懼怕情緒流露出來。
懇求地望着弟弟,希望他能恢復理智。
現在的信,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弟弟……
信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才總算是稍微平靜了下來,再度睜開,眼裡的戾氣已經消下去很多。
他看向哥哥,目光從宿的上身開始,一直向下。
宿覺得尷尬,雙腿動了動,想遮住自己的私密部位,無果,還是轉過身去。
他弱弱地請求道:“別看。”
信蹲了下來,幫宿解開手腕上的束縛。
雙手得到自由,宿趕緊從地上撿回自己的衣物,捂在懷裡,遮擋住身體裸-露的部分。
信蹲在他背後,從他手裡拿過衣物,幫宿穿好上身的衣服。
語氣淡漠:“什麼時候開始的?”
宿抓緊領口部分:“從我成年那天……”
信憤憤地一拳砸到地上,地板凹陷了下去,向四周延伸出幾條裂紋。
突然擒住宿的雙肩,信忍不住大聲斥責他:“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這樣的人,我們待在這裡,到底有什麼意義!”
宿自然有自己的顧慮,欲言又止。
現在玖已死,說什麼都沒用。
門口傳來尖叫聲,宿和信立刻同時扭頭,看向出聲的方向。
僕人捂着嘴,看着房裡的慘象,連連後退,然後飛快地跑走了。
信起身要去追,被宿攔下。
宿說:“別傷害無辜的人。”
信問:“那我們……怎麼辦?”
宿穿好衣服,站了起來:“我們走吧。這個地方,我不想再待下去。”
“好,我們走。”
信轉身就走,走到門口,意識到宿沒有跟上來。
轉過身去,便看到宿正在幫玖蓋衣服,遮擋玖裸-露的下半身。
他不敢置信地問:“你在做什麼?”
宿說:“他畢竟養育了我們這麼多年。”
信拉住宿的胳膊,轉身就走:“他不配當我們的父親。”
“可是……”
“沒有可是!”信的火氣再次涌上大腦,他喘着粗氣,恨恨地繼續說,“你怎麼可以忍受他這麼久,怎麼能這麼輕易原諒他?你就真的……這麼賤?”
宿啞口無言,他不是沒有恨過玖,只是那些恨意,早就隨着時間慢慢磨平,只剩下懼怕。
然後,屈服於這現實,屈服於命運。
無論在誰那裡,自己的待遇都不會有任何改善。
無非是外表光鮮,內裡,也不過都是覬覦這副身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