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天邊的血月靜靜攀上了至高點,灑下的光輝幽冷異常,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落下一片預示着殺戮和異變的不吉徵兆。
深海以下,一切的感官都變得麻木起來,夜福走在幽深的隧道之內,伸手觸上的通道內壁帶着潮溼的陰氣,這是一個結界籠罩之下的巨大迷宮,憑藉的陰氣爲指引,引導他們越走越深,夜福擡眼,只能看見前方隱約的火光跳動,那抹冷光非帶沒有帶給他一點點暗夜之中唯一一點光明的慰藉,反而看着陰冷非常,如同一蓬幽冥鬼火,叫人不寒而慄。
跟着那火光走了一路,通道一路盤旋而下,不知走了多少米,下到了地底有多深,最終這漫長而陰冷的通道終於走到了盡頭,那是一個巨大的廳,穹頂之處甚至有一百多米高,十三根立柱以七星六行陣的佈局支撐起這整個大廳,看着幽冷而莊嚴。這樣的佈局,夜福很熟悉,這便是當年魔族地宮的主殿,在十三根立柱形成的陣圖的最頂端,便是那托架起王座的高臺,漆黑的高臺由枯骨鑄成,裡頭埋藏的死靈每年劇增,夜福如今還清楚的記得,當年神族天將玄武上神的首級便是加鑄在那高臺的最頂端,面目猙獰死不瞑目,成爲那巍峨王座之下的踏腳石!
而那王座,則是有數柄神兵的遺骸鑄造而成,當神將被斬殺,失去了主人的神器便會散盡了靈氣一同死亡,變成如同石塊一般堅硬無比的材料。這樣的神兵,從大戰伊始便源源不斷的加諸於本由黑石築成的王座之上,成爲了勝利和霸權的象徵,使得那漆黑的王座變得愈發恐怖讓人生畏,而那王座之上的一代君主,則更是成爲了縱橫三界千萬年來終了三族都無法企及的存在!爾後,隨着大戰愈發慘烈,那添加到王座之下的天將亡靈愈來愈多,直到雲潭一戰,靈鳶神女橫空出世,所向披靡的魔族大軍終於遭遇勁敵,戰事膠着,那留給神族第五位天將的位置亦是最終,空了下來…
往昔的記憶一點一滴攀上腦海,夜福站在通道入口,放眼望向前方黑暗中那看不真切的景象,心如擂鼓,下一刻,倏然身側牆壁之上的燈火一瞬點亮,環繞着整個地宮朝着前方蔓延而去,所到之處,幽藍的火光照亮的空間現出了繁密的上古符文,巨大的圓形陣圖出現在大廳中央,十三個穴點插着巨大的立柱,立柱之上亦是繪滿了密集的咒符,整個大廳的地板,便是一個巨大的上古陣圖,這樣的陣圖夜福沒見過,微微斜眼望向他家殿下,對於四周發生的一切,晝焰行表現得很淡然,此時此刻,他正專注凝望着大廳正對面的高臺頂端,那裡兩簇火光蔓延交匯,一瞬點亮了整個混沌的空間,陰氣逼人的高臺顯現了出來,上頭千萬具骸骨仰着腦袋肢體扭曲露出各種痛苦而猙獰的表情,在幽藍火光之中,詭異非常!
這個王座,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正是昔日魔族地宮之中的那個王座本尊!在海底修建偌大地宮,利用縛靈咒集結陰氣,將所有的陰氣集中到大殿的高臺王座之上,收爲己用。眼前,這全然仿照魔族地宮修建的大殿,這費勁心力保持至今的王座,這所有的一切無疑是想要還原昔日魔族最鼎盛時期的光景,他早已猜到暗中的操控者是他昔日舊部之一,只是依着那人的個性,他一定是留了線索希望他能主動猜出他的身份的吧~只是可惜了,便是看到如此熟悉的景象,便是得到這麼多的信息,他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對於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的人,他一點了解的興趣都沒有,又豈會記得?
鎏金豎瞳映上幽藍火光,帶出的是清冷的寒意,視線望去的地方,那巨大高臺之上的王座沒於一片暗色之間,隱隱現出一個人形,下一刻,掌心攤開靈氣聚成一股明火幽幽升上空中,朝着那高臺飛去,明火在暗色的空間裡猶如一點流螢,飄忽而起的瞬間,王座方向,一直隱匿在暗處觀察一切的黑衣男子咧嘴輕笑起來,那抹笑容妖嬈,帶着一絲興奮。
下一刻,如同孔明燈一般的明火已是飄到了王座上空,點點,映出了那王座之上人影的面容。那是一個女人,閉眼沉睡,那樣一張臉映入眼簾的一霎,金瞳驟然緊縮,瞬間翻滾起了一抹凌然殺意!
那張臉,是阿零。
那是“阿零”,闔着眼,低着頭,一頭妙曼的青絲長至了腳踝,在水紋間輕輕飄散。裸身的少女,雙手合十交疊在胸前,擺出最虔誠聖潔的姿態,長髮輕散,映襯上她雪白的肌膚清麗的眉眼,讓那本就精緻的五官愈發出衆,也讓那妙曼無雙的曲線愈發纖柔。神色沉靜,容顏安詳,她猶如熟睡着一般靜靜躺在一片水紋之下,這樣的睡顏,早先他離開酒店的時候剛剛細細看過,如今便這般出現在眼前,這樣的景象本是很美很動人的,如果他的“阿零”,不是像這樣,懸浮在那高高在上的青玉石棺中的話!
碧色的紋路,瑩潤的光澤,這一口玉棺,同封印着清衡殿下的石棺分明是一樣的!只是這一次,裡頭的人換成了阿零,這是強烈的暗示,利用殿下萬年以來對清衡殿下的執念設計了這樣一個嘲諷般的局,無疑是在叫囂着,阿零總有一天也可能會這樣逝去,然後不得不和清衡殿下一樣被封入到石棺之中,然後,那萬年的孤寂折磨痛苦和失望終將再一次往復,再也沒用終點,殿下終有一天,會以同樣的形式,失去阿零!
這樣的挑釁,拙劣而卑鄙,即便知道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假象,看着那玉棺之中的“阿零”,他都忍不住氣血上涌憤怒難當,何況是殿下!想着,夜福猛一回頭,對上那雙瀰漫着殺意和寒氣的眼,下一刻,衣襬一揚已是一道凌冽的靈氣擊出直直朝着那王座之上的玉棺打去!翻滾的靈氣,聚集如刃,裹着藍色的閃電,帶着覆滅天地的力氣,靈氣一瞬擊出的瞬間,便是連四周的海水都因爲靈氣的漫涌被翻攪起了風浪,一浪一浪擊打在地宮的外壁之上,讓整個地宮微微顫抖,然後,那巨大的黑色閃電終於一瞬擊中了玉棺表面,一聲巨響,飛沙走石,高臺崩塌王座隕落的瞬間,隱匿在王座之後的黑衣男子靜靜看着眼前的崩塌,血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紅脣卻輕輕揚起了一抹妖嬈淺笑。
看來,經過了萬年的歲月,他原以爲已經失去了初心的他的殿下,卻還是保存着同昔日一樣的性情呢,那樣冷酷,那樣絕情,便是連長着和自己心愛的女人一樣的臉的傀儡都可以輕易抹去麼?這樣的性情,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他顫抖不已啊~,只不過,這份嗜殺的衝動卻不一定是好事哦,被仇恨衝昏了頭腦的人往往容易衝動行事呢,只是呀,如今損了元神已是今時不同往日了的殿下呀,您可是,沒有這般肆意衝動的資本了呢~
揚眉輕笑,血色的雙眸裡目光灼灼,透過那漸漸散落殆盡的塵土,幽幽,對上了那雙陰冷非常的金眸。然後,血瞳的主人忽然揚手掀起了一陣無形的風,將那巨大穹頂塌陷落下砂石一瞬纏繞進去,寸寸碾碎成了粉塵!不同於晝焰行霸道強悍的靈氣,黑衣人的靈氣輕柔妙曼的似如同一曲指尖輕舞,看似柔和,卻也同樣殺傷力極大,夜福眼睜睜的看着十米見寬的石板在微風之中倏然消散,這樣的功力,卻還能做到這般輕柔,反而是極大的控制力讓人心驚膽戰!
微風帶來涼意,大殿之中,隱隱有花香輕散,清冽而幽冷。然後,那最後一塊巨石也碎了,消失得無影無蹤,穹頂碎裂之後露出了一大塊透明的領域,被地宮之外的結界包裹,隔絕了海洋和大殿。當空的血月灑下清冷的光,透過海水的折射將整個大殿都染成了血紅色,無數白色的死靈魚在月光和靈氣的牽引下聚了過來,在穹頂的破口外遊成了一個白色的圓環,聚集着怨氣。月光清幽,悄然繪上了大殿地磚上繁複的上古文字,那寫滿了咒符的巨大圓形陣圖直徑足有幾十米,將將與血月光圈的邊沿相重合,再是放眼望去,那死靈魚羣匯聚而成的圓環恰好處在血月和陣圖的中央,落下的影子沿着陣圖和光圈的外圍緩緩遊動,三個圓環,詭異的形成了一體,而此時此刻,他和殿下,正站在這三大圓環重疊的中心!
強烈的不安感一瞬涌上心頭,夜福扭頭正欲開口,卻是發覺自己居然已經無法發聲!再是擡腳想要移動,卻是發覺自己四肢僵硬,竟是連動上一分都已經不能!眸中閃過一道驚懼,夜福張了張嘴焦急的望向他的殿下,看他神色淡淡平時着前方,那裡,順着那冰涼的視線看去,一個黑色的人影緩緩從暗色之中走了出來,黑衣黑帽,纖細的身材,每走一步,都隱隱的帶起一股幽冷花香。然後,黑衣人終於走到了血月的光輝之下,靜立,似凝望的片刻,然後他身手握上帽檐輕輕一掀開,展露了真顏。
一頭火紅的長髮,如霧如煙,一雙血紅的眼眸,如血如凝,驚爲天人的容顏,絕世妖嬈的風骨,那樣一張臉,已然精緻魅惑到了男女不分,紅脣輕勾起的那抹笑意,更是嬌柔嫵媚到雌雄莫辯,下一刻,那風情萬種的血瞳輕輕掃來,望上那雙清冷淡漠的金瞳,裡頭一瞬帶起的*貪婪肆意得眼福只看一眼都差點吐出來,然後,黑衣人微微俯身做了一個揖,淺笑開口,嬌媚微啞的聲線伴着香香的清風緩緩送來:“屬下參見魔君殿下。”這一聲,極致的輕柔魅惑,噁心得讓人心底直髮酥。
不動不語,神色如常,淡淡凝望上那雙眼,金瞳之中漸漸起了一抹寒意,下一刻,薄脣輕勾晝焰行輕笑了一下,那抹笑容,帶着鄙夷:“原來,是你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
“正是屬下。”血瞳輕垂,輕應的那一聲竟是帶着微顫的興奮,另一頭,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的夜福憋紅了臉,顯然已經快要內傷——尼瑪的,幕後黑手居然會是這朵又賤又噁心當年他在靈山上就最討厭的抖m小花?!靠靠靠!
下一刻,似感覺到了那抹含着殺意的無聲怒吼,黑衣男子微微轉動着一雙大眼睛,略帶着天真的望上了夜福紅彤彤的臉,一個輕眨,伸手掩脣媚笑了起來:“哎呦我道是誰,原來是夜福呀,好久不見~只是話說回來,萬年這麼久了,你怎麼靈力還是沒有一點長進,竟是連我的花粉都受不住了麼,說定就定,真是太沒挑戰了~”
一句話,柔柔說來,笑容燦爛,刺激得夜福差點吐血卻是無法反擊,另一頭,晝焰行冷着顏色淡淡注視着對面黑衣男子嬌笑的容顏,看着他一動一語之間均有抑不住的靈氣從身體中飄散開來,一貫淡漠的金瞳之中閃過一道微不可查的冰冷笑意,下一刻他垂眸斂去,開口,聲線平靜:“夜花,你的目的,是什麼?”
“欸——”誇張造作的一聲驚呼,名爲夜花的男子注意力完全被引了回去,轉頭望上那張清冷容顏,眸光抑制不住的癡迷貪戀:“殿下,殿下您居然還記得我的名字?!小花,小花好高興啊!”
“但是,卻不是夜花呢,這個名字,我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下一刻,那欣喜的聲音卻是一瞬轉爲幽冷,豔麗容顏上的笑容也是一瞬盡收,變成了魅惑的寒意,“畢竟這個名字太土,一點都不符合本座現在的身份了,不是麼?魔君殿下,昔日您身邊的小花已經長大了呢~如今本座的身份,是萬妖之王——花傾城。”
冷冷的三個字,一瞬如同重錘落在心頭,夜福吃驚的瞪圓了眼睛,完全無法相信,那個他萬年以來還頗有所耳聞的萬妖之王,居然會是當年那弱不禁風整天只會做些傷風敗俗的事情的夜小花?!夜福不淡定了,三秒之後,卻又有些釋然,尼瑪再是位高權重,丫的看上去還不是一個噁心的變態這副尊容千萬年來還是沒變好麼,再是換了名號也改變不了他讓人唾棄的本質!
只是啊,那對面,已經改名成了花傾城的萬妖之王大人,卻顯然不像夜福這樣認爲。如今的他,有了權勢,有了地位,甚至籠絡了魔族所有的遺部爲己所用,這樣的他不是很厲害麼,不是比起殿下所有的屬下都要厲害麼?那麼爲什麼,爲什麼殿下還要留着無用的夜福在身邊呢,殿下還要去喜歡那個沒用的神女的,殿下身邊的位置本來應該就是他的呀,殿下喜歡的人,也應該,就是他啊!
心頭癲狂的貪念肆虐,下一刻花傾城擡眼,那雙血瞳之中閃現出來的光澤幽冷而肆意:“啓稟魔君殿下,屬下今日邀約殿下前來的目的有二。其一,屬下在殿下面前既然還自稱屬下,自是以殿下爲尊,屬下會奉上協助殿下調息傀儡之法,並懇請殿下接替屬下的位置,重振魔族,屬下將率領衆部歸順,擁立殿下爲君!…至於其二——”
拖長的尾音,帶上了曖昧的旋轉,那雙幽幽血瞳裡泛起了濃烈的*,愈發鮮紅如血,下一刻花傾城淺笑着微微俯身,那一刻看着甚至有些嬌羞:“其二,小花心願,殿下重登魔君之位當日,立我,爲妃。”
立我爲妃…立我爲妃…立我爲妃?!
噗的一聲響,終是經不住血氣上涌夜福張口吐出一口黑血,終於解了花粉之毒,狠狠擡眼,對上那雙妖嬈血紅的雙目,夜福揚手擦掉嘴角的鮮血,忽而冷笑:“立你爲妃?!夜花你個神經病,你是男的啊,男的!而且,就憑你,魔妃的位子,又豈是你這樣卑賤的身份可以肖想的?!就這麼想要做女人麼,呵,那就…真的變成女人試試?!”一瞬陰冷話落,夜福化作一抹黑影一個飄忽消失在了原處,再出現時,已是一瞬攻擊到了花傾城眼前!
夜福的是山鬼,雖然靈力修爲無法練到很高,但是但凡萬物皆是相生相剋,像夜福這樣的影族,便恰好是花傾城這樣需要陽光的植物類魔族最大的天敵,而此刻又是在水底地宮,雖然花傾城聚集了不少陰氣爲己所用,但是這樣也導致了他體內愈發缺少了植物生存所必須的陽氣,夜福的攻擊飄忽且迅猛,花傾城體內抽出巨大藤蔓急襲而來的那一刻,夜福一瞬張開天幕將整個空間都籠罩了進去,驟然而起的黑暗給花傾城帶來的是最大的劣勢,隱於一片濃黑之中,夜福凝神發覺了那飛舞藤蔓的一處盲區,手持影刀一個俯衝狠狠紮下的瞬間,身側卻是突然襲來一陣狂風將他的天幕整個撕碎,血紅的月光透入的那一刻,花傾城一個轉身輕笑發現了夜福的位置,藤蔓從四面八方急襲而來夜福只能翻身外撤,身形移動已經很快了,卻仍舊是被鞭子一樣的藤條在肩上狠狠抽中了一下,擰眉咬牙,落回到了自家殿下身邊!
烏黑的天幕已是一瞬被吞噬殆盡,下方露出的小小身影,扎着牛角辮,圓臉胖乎乎的一副小孩兒模樣,那張大的嘴卻是可怖,一瞬裂到了耳根的大嘴仰天張着將整個頭顱都打開成了兩塊如同半圓一般的容器,裡頭竟是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很快夜福製造了黑夜就被鬼小孩兒完全吞了進去,艱難的伸手,小孩掰過上半個頭顱蓋在下半個上,左右動了動對齊嘴巴,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打了一個飽嗝。
做着如同小孩子一般天真的舉動,使得那鬼小孩看着愈發恐怖,望上夜福肩上的傷口,花傾城挑眉輕笑:“不錯嘛,看來這萬年時間裡你也不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差一點點,就能觸到我的髮梢了呢~不過呀,我現在是人家的主子,手下可以有很多屬下保駕護航的呢,比如說這一隻吧,‘影哭’,就是我新手的屬下哦,是你們影族的天敵呢夜福~所以殿下,屬下方纔的提議,您要不要考慮看看?小花手下從來不收無用之人,只要殿下答應小花的兩個要求,這所有的人,就都歸順殿下您所有!而且,屬下手中還有可以控制殿下體內傀儡的秘方,一旦擁有,殿下就再也不用擔心傀儡反噬,可以高枕無憂,繼續稱霸三界的大業了!~”
怎麼樣,怎麼樣?心動了麼,殿下您心動了麼?!這是一份極致的誘惑呀,權力,地位,高高在上的優越感,還有那,把衆生都踩在腳下睥睨蒼生的暢快!這一切,都是昔日殿下您教會屬下的呢,屬下這萬年來,就是爲了能更接近你一分,能更配得上一點,經過不懈的努力,受盡了苦難,才最終有了可以吸引殿下您的籌碼,才最終擁有了,能站在您身邊的實力!所以殿下,您不要再猶豫了,捨棄掉這些只會尋求您的庇護的雜碎,讓我來跟隨您吧!您永遠是最強大的,您永遠是最完美的,讓我來陪伴您,成爲你最完美的伴侶,陪伴您登上權力的頂峰吧!
那一雙血紅的眼中,流露出的是強烈的執着和癡狂,看在夜福眼中,卻是漸漸化作了一分無奈嘆息。這個人,也是中了昔日殿下的毒麼,因殿下的殘暴和冷酷而折服,被殿下的強大和傲然所吸引,深深憧憬,癡癡迷戀,以爲自己這一生,都可以追隨在殿下身後永遠仰視着這個如同天邊豔陽一樣存在的信仰見證所有輝煌奇蹟,然而,直至那不其然的結局到來,當君王隕落家園淪陷,失去了所能依附的天地之後,夜福依稀記得,當年甚至有很多人,追隨着殿下的離去,選擇了,死亡…
那是強大的精神力,昔日殿下的光芒,陰冷卻又耀眼,完完全全滲透了他們所有人的內心,所以,當殿下墜入鬼道的那一刻,他可以義無反顧的追隨殿下一同沒入鬼道,歷經千年的艱辛於磨難,夜花亦可以在人界苦苦等待,從當初那個不起眼的小跟班成長成統領魔族遺脈能同殿下相抗衡的一屆君主,然後在重遇殿下的那一刻,毫無保留的,獻出自己的所有…其實夜花的心思,雖然齷蹉但也不乏真心,只是這樣的真心卻永遠也得不到殿下的垂憐,因爲從他對阿零出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失去了留在殿下身邊的資格,從他以爲殿下真正在意的是那權力地位和高高在上的優越感的那一刻,他就已經錯了,錯得,離譜…
神色中帶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緊張,花傾城緊緊凝視着那雙昔日讓他恐懼卻又嚮往非常的金瞳,看着裡頭淺淺冰涼的金色,看着裡頭緩緩流動的水澤,那雙眼,一如既往的清冷,古水無波,完全沒有帶上分毫他所期待的欣喜傲氣哪怕是一點動搖…在這樣一雙淡漠金瞳的注視下,血瞳之中的期冀一點一點褪去,一點一點,凍結成冰,所以,這就是他給他的答案麼?他給出了,他所能給的所有,殿下他竟是不願意,那怕,是假意的迎合都不屑?!
呵,呵呵呵,心底,瀰漫上那苦澀笑意的時候,花傾城發覺,自己竟是從來沒有想到過,當他再次遇到殿下的那一天,會是,這樣的結局。那樣一雙眼,看着清冷,卻是少了一份殺意,那個神情,一如既往的傲睨,卻是,缺了一份邪肆。如今的殿下,已經不是昔日的殿下了,他早有察覺了,不是麼?就是因爲那些弱小的生物,就是因爲他們一直纏着他的殿下,讓殿下分心,讓他起了惻隱之心憐憫之心,如今的殿下才會失去了昔日毀滅天地的豪情,纔會沒有了冷酷絕情對任何人都能痛下殺手的狠戾!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當殿下開始用着那樣的神情對着那人族的丫頭笑,當他開始用着那樣的眼神注視着他所謂的心上人開始,他就已經知道了,只要那個丫頭還在,他的殿下,就永遠不可能變回他最愛的殿下了!
所以,那神女,絕對不能留!所以,殿下,絕對,不能再回到那神女的身邊去!眸中驟然而起一抹冷戾的那一刻,花傾城忽然雙手揚起,掀起了一陣凌冽的勁風!那一刻,花香隨着勁風而起濃烈得刺鼻,氣旋翻滾一瞬掀起了那如同子夜一般的長髮,晝焰行凝神,冷冷注視上前方花傾城那一頭如火焰般的長髮在空中狂舞,看他微微勾脣,冷笑着誦出了咒符,那一刻,鮮紅如血的靈氣從他指尖溢出一瞬蔓延上了地上的咒符,如同有生命一般急速朝着中心他們所在的位置而來,那一刻,夜福抱着必死的決心正欲躍起發動最後一次攻擊,下一刻,卻是身體一瞬被一道勁風捲過拋向了空中,遠遠,困在了一瞬張開的結界之中!
——殿下!夜福驚得大喊,卻是隔着結界,毫無威力。下方,那陣圖的中央,血月和亡靈雙重作用聚集起的陰氣已起同晝焰行體內的傀儡產生了共鳴,夜福眼睜睜的看着血色的如同蛛絲一般的傀儡絲蔓延上了殿下的臉龐,匯成了豔麗如血的圖騰!空中,夜福憤怒的攻擊着結界卻是毫無辦法,下方,晝焰行似想要強行發動傀儡,緩緩伸出了那只有白骨的掌心對準了花傾城的方向,卻是什麼攻擊都沒能施展開來,下一刻,因着體內傀儡的肆虐侵體,鮮紅的血液順着他的嘴角緩緩流下,花傾城微微挑眉輕笑開來,他已經,贏了!
海底地宮,陣圖陷阱,這個陷阱他準備了一千年,等待了一千年,等的便是血月衝日的這一晚,利用極大的陰氣觸發殿下體內的傀儡暴走,極大的削弱殿下的戰鬥力!昔日不可一世靈氣逆天的殿下,如今,也有了軟肋了呢~元神破碎,只能由這些骯髒不堪的傀儡來填補,只是傀儡永遠不比靈氣,只要稍微刺激,便能成工具變成仇敵!所以這些污穢不堪的生物怎麼配得上留在殿下體內?等到他把一切不該存在的人都殿下的身邊除去,他就把這羣下賤的東西清除除去,殿下的腦中和心中,永遠都只有他一個人就夠了!
笑着,勾脣輕笑,花傾城加快了誦唸符咒的頻率,下方,血色的月光愈發明亮,猩紅的光暈之中,那立於陣圖穴眼處的十三根立柱上隱隱浮現出了一張張人臉,那是死在這一片海域的海員的亡靈,青灰色的怪臉交疊,嘴一張一合,跟着誦讀出咒符,隱隱的,圓形陣圖的四周出現了更多黑衣人,圍繞着陣圖站成了一圈,每一個人都揚手朝向天空,將自己的靈氣,灌輸到了巨大的陣圖中央!
這一羣人,全是昔日跟隨殿下的舊部,大多是魔族頂尖的高手,靈力卓越。俯身跪在天空的結界之中,看着下方愈來愈盛的血光,夜福已是看不出那陣圖中央殿下身影,最後那一眼,他恍惚看見的,是殿下經受不住體內傀儡的肆虐,俯身吐出了一口血!
殿下…殿下…殿下!
猛然一聲嘶吼出聲,那一刻,陣圖中央陰氣到達頂峰,一瞬形成一道血紅色的光柱直直刺破了穹頂,直通天際!
——
幽冷的海底,形勢驟變,另一頭,陰冷的小巷深處,那場詭異的追逐仍在繼續,一如既往的,是一場毫無還手之力的血腥殺戮!
打完了最後一發子彈,失去了最後一個同伴,在這樣一個永遠也跑不到盡頭的小巷迷宮之中,槍戰,殺戮,剩下的人已是漸漸明白了自己面臨是怎樣的處境,對手,是一個怪物,他們在的地方,是一個異世空間,否則爲什麼這麼大的動靜附近的居民卻沒有一個跑出來?!追殺他們的那個怪物,把這場殺戮當成一個遊戲,玩得優哉遊哉,遠遠的,同伴淒厲的叫聲傳來,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一把把懷裡的男孩兒壓到牆角,從懷裡掏出沾滿血的手機,塞到男孩兒手裡:“你拿着這個,聯繫…聯繫你想要聯繫的任何人。”
這一場死局,顯然已經超出了正常認知的範疇,這一點其實嚴景是更有感觸的,因爲早在多年前小舅的變態求愛人出現的時候,他就已經接觸過到了超出常識認知可以解釋的那個世界…恍惚結果手機的那一刻,身側風影一動黑衣男子已是跑了出去,最後的時刻,密閉的空間,他們誰也逃不掉了,至少他把最後和家人聯繫的機會,留給了他!
嚴景拿着手機,手心經不住的顫抖,打電話,打給誰?!小舅?雲末舅舅?還是…!心中閃過那個名字的瞬間,嚴景飛快解開了滑鎖撥出了一連串號碼,阿零,他要打給阿零,這樣的時候,也許只剩下阿零一個人,可以給他帶來一線生機了!
電話順利的撥了出來,通話音在腦海中回想,一聲一聲,蓋過了他此刻雜亂不堪的心跳。阿零接電話,阿零接電話!心中無聲吶喊的那一剎那,卻是忽然一陣濃烈的腥臭充斥了鼻翼,嚴景靠着牆角,下意識猛一回頭,只見一根巨大的肉色的軟體動物竟是慢慢從他後方的牆外爬了上來,一瞬從窗口探進來,扭過頭,死死的,對上的他的臉!
那一刻,手中的手機一個不穩摔落在地上,近在咫尺的軟體動物上佈滿了鮮紅的血肉和白花花的腦漿,那個氣味讓嚴景幾近欲嘔!他微微偏過頭,面無血色的死死盯着眼前的怪物,下一刻,那光禿禿對着他的怪物頂端一個緊縮,竟是皺巴巴的現出了一張人臉!人臉不斷清晰,最後變成一個妖豔的女人,女人頭幽幽仰起,詭異的盯着他,然後,倏然咧開紅脣,笑了。
那一個笑容,帶着滿齒尖牙的寒光,有幽幽的女聲冰涼的在腦海響起——bingo!找到,你了。~
勁風攪動的血腥氣,那一夜,異世的空間內,那廢墟的一角終是變得一片死寂。遙遠的彼端,城市燈火中央靜靜而立的酒店大樓,溫暖舒適的套房內,大牀之上佘青摟着阿零,相擁而眠。靜音的手機在椅子上的包包裡亮起來,陌生的號碼顯現,一閃一閃,帶着無法訴說的焦急和難耐,卻是最終,迴歸,一片死寂…
——
阿零醒來的時候,已是中毒那一夜,隔了一日的傍晚。殿下和阿福仍舊未歸,青青的表現樂觀卻是掩不住擔憂,沉睡了兩天一夜,便像是錯過了一大堆要緊的事情,阿零咬脣坐在牀頭,聽着佘青跟她彙報的情況臉色越來越白,佘青看着形勢不對,忙着安撫了自家小主子幾句,說是下去餐廳點點吃的,然後忙溜出門去給夜福打電話去了。
這個電話自然是打不通的,只是這個時候兩人都不知道海底發生的變故,阿零坐在大牀上,擔憂的發了會兒呆,突然想起來一把抓起手機,剛一摁亮屏幕,居然發現上面有三十多通未接來電和無數條短信!
阿零有些呆,翻看着通話記錄,最早的是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時間是昨天晚上九點多,然後是嚴景,一連給她打了四五個電話,再是小舅舅,也打了很多個,幾乎是打了整個晚上,接着,早上七點的時候,米傲開始給她打電話,也打了n個…
這是怎麼了,滿世界都有人找她的節奏?
阿零本來就在擔心,看着滿屏的紅色未接來電只覺得心裡堵着慌,連忙點了嚴景號碼回撥過去,卻是無人接聽,再猶豫着給小舅舅打了一個,也無人接聽…這樣的感覺很不好,讓她心煩意亂,阿零連忙打開短信,看見那一條條簡短而冰涼的文字的那一刻,倏然,愣在了當場。
【嚴景】:零丫頭,今天無聊,要不要出來玩~10/0209:17
【嚴景】:你好,我是小景的舅舅雲末,我想請問一下小景和你在一起麼?你是他今天聯繫的最後一個人。10/0222:11
【嚴景】:你好,如果嚴景和你在一起,請你馬上跟我們聯繫,小景失蹤了聯繫不上,我們很擔心!10/0222:28
【小舅舅】:阿零,你怎麼不接電話?小景是不是和你在一起?10/0222:40
【小舅舅】:阿零,我已經到c市了,我們現在懷疑嚴景出事了…總之如果你有他的消息,請儘快和我聯繫。10/0302:38
…
【米傲】:阿零你怎麼不接電話?!尼瑪出大事了嚴景有沒有和你在一起?!10/0307:11
【米傲】:阿零我跟你說,你看新聞,但是不要着急,現在什麼都還不確定…總之你先不要着急!你住哪個酒店?10/0308:32
【米傲】:阿零,你怎麼一直不接電話?是不是你已經知道了?總之看到短信給我回個電話。10/0314:01
【米傲】:阿零,你肯定已經知道了吧…這件事你也不要太難過了,只是失蹤,而且一般綁架案都是求財,所以嚴景肯定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雲家和嚴家勢力都那麼大,一定會全力找到嚴景的,你放心,不要太難過了。10/0318:44
…
一條條短信,一通通電話,在她沉睡的時候蜂擁而來,她卻是一個都沒有接到一個都沒有看見!什麼叫失蹤?綁…綁架?!嚴景出事了,嚴景被綁架了?!這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瞬頭皮發麻,連帶着指尖都帶上了顫意,阿零恍惚着滑動鼠標,看着屏幕上米傲發來的一條條短信,然後突然驚起跑到沙發那頭,抓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那第一個頻道,播放的就是新聞。
疑似死亡的,十三個被害人,均爲男性,年齡在28歲—35歲之間,系a市和c市兩家安保公司的保鏢團隊成員,執行的共同任務,是保障目標人物——名爲嚴景的十七歲男孩兒的安全。
保鏢團隊在運河主宅區遭到重創,共十三人或以全部死亡,案件存在諸多疑點。
疑點一:被害人的死亡時間在10月2日晚20點—22點之間,在人口如此密集的地方發生如此大規模的殺人事件,且被害人均是安保公司訓練有素的人員,爲什麼會完全沒有驚動四周的居民?當晚在家的居民均稱沒有聽到任何打鬥動靜,調查人員卻在多處民居的牆壁上發現了單孔和大量血跡。
疑點二:被害人遺體不全。被害人的身份由安保公司停供的信息確認,現場卻是沒有發現足夠的與被害人數匹配的屍體,故而是否保鏢團隊的十三人已經全部遇難,還要等從現場提取出來的血跡進行dna匹配之後方能確認。
疑點三:保護對象仍然失蹤。被保護人嚴景如今還在失蹤狀態,截止報道播出爲止,家屬還未收到任何犯罪團伙索要贖金的聯繫,關於失蹤人員的安全和下落,警方還在全力確認當中。
公式化播報的女聲,一點一點,緩緩的傳入耳中,阿零愣着,聽着演播室裡的女主播介紹着案件疑點,直至畫面切轉到了現場,雜亂的人聲從屏幕裡傳來的那一刻,她才恍然驚醒,手心裡已經全是冷汗,膩滑得差點摔了手機。
這樣一個個…疑點,如果從另一個角度解釋,那就完全不是疑點了,不是麼?…前一夜,那樣的陷阱,那襲擊她的魔族,難道他們的目標不僅僅是她,還盯上了她身邊的人?!
嚴景,是因爲她纔出事的!
倏然的念頭闖入腦海,刺激的心口一陣絞痛,下一刻一個畫面突然滑過腦海,阿零慌忙拿起手機翻開通訊錄,一下翻到了那第一個未接來電,那個,陌生的號碼。
…被害人的死亡時間在10月2日晚20點—22點之間,女主播清冷的聲線在腦中迴響,懵懵的,阿零死死盯着那個血紅色的號碼,緩緩的,按下了通話鍵。漫長的通話音響起,在腦海中盤旋,阿零死死咬着脣,抑制着渾身的顫抖,就在那一聲聲彷彿永無盡頭的長音即將斷掉的那一刻,電話突然被人接通了起來,吵雜的背景音一瞬從手機那頭傳來,阿零顫抖着,試探的開口喚了一句,下一刻,那無聲的通話中一瞬傳來湍急的水聲,那個聲音非常熟悉,阿零愣着,緩緩拿開聽筒,愣愣的擡眼望上對面的電視機,那裡,現場的報道就在那運河邊上,那潺潺的水聲,竟是和她手機裡傳來的,一模一樣。
嚴景…他在兇案發生的時候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她沒有接到…她沒有接到!
那個接通電話的手機,和案發現場有着同樣的聲音…嚴景,嚴景他還在那個地方,他是不是還在那個地方?!
…或者,是兇手,還在,那個地方!
冰冷的念頭一瞬闖入腦海,下一刻,阿零蒼白着臉色,一瞬拉開房間大門跑了出去!
她要去,要去救嚴景!是的,現在只有她能救他了,只有她能救他了!嚴景一定沒事的,他一定會堅持着等她去的,是她錯了,她沒有接到他的電話,是她不對,所以她現在去彌補了,她現在去彌補了,嚴景,嚴景一定會等她的!
形容憔悴,慌不擇路,阿零衝入電梯一下到了酒店大廳,手裡的手機響個不停,她卻已是無心再看,一下衝了出去,跑到街頭,夜色已經暗了下來,室外亮起了昏黃的燈光,迷茫回頭,她一眼看見的,竟是一張熟悉的容顏,白衣,黑髮,永遠淡漠的黑瞳,竟是百里容笙。
百里容笙也看到了阿零,墨瞳之中閃過一絲詫異,晝焰行在酒店之外設置了結界,他進不去,已經在這裡等了整整兩日,卻是不想會看見阿零這樣失魂落魄的跑出來!墨瞳對上那雙慌張的眼,百里容笙一瞬已然確定,那是黑衣人一夥兒再次行動了,這一次又是什麼?!晝焰行不在身邊,顯然嚇壞了的阿零,那雙青黑如玉的眼中望進去,他看到的居然是深深的絕望!
手腳發麻,心如死灰,絕望麼?其實,此時此刻的阿零,已經快被絕望壓垮!
一天一夜,對上妖魔鬼怪,嚴景他…怎麼可能會沒事!
…對方的要求是什麼,要威脅她麼?還是,僅僅是要打擊她傷害她?!如果是威脅,爲什麼方纔電話接通的時候,對方卻是沉默不語?!
她要去,她一定要去的,如果嚴景,還活着,那麼只有她一個人,可以救他了…
如果嚴景…已經死了…,那麼,也只有她一個人,可以親眼…確認他的死亡…
心中傳來錐心疼痛的那一刻,眼角一瞬滑下一滴淚珠,下一刻,鬧市街頭,阿零已是完全顧及不到周圍的人羣,竟是揚手幻化出符紙,一瞬,躍上了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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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最近開虐了,大家加油挺住啊,和寵一樣,白的虐也有點持續…總之大家表擔心,沒事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