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越燒越旺,此時,不斷有人從天宮內返回升龍山,他們亦看到了蘇寒,但沒有人敢在升龍觀前動手。
“讓他再多活幾日,此次進入天宮,必全力將其誅殺!”火雲三英中的大師兄面色陰沉,火雲山一向聲望很盛,他們三人行走四方,老輩修士亦不敢輕視,如今同門被斬了,兇手毫髮未損,此時正吃着烤肉。
“還有一事,讓我心裡越想越覺得奇怪。”老瘸子朝篝火里加柴,皺着眉頭道:“初入天宮時,心裡只顧着興奮,但現在想想,總有一些不妥。”
“你他孃的究竟要說什麼。”
“天宮現世三次,每次皆舉世轟動,天下修士蜂擁前來,據說前兩次時,還有聖人受古鏡認可,進入了天宮。”老瘸子看看遠處的修士,道:“但此次,那些被雪藏而首次出世的奇才,均未出現。”
這真的是一個疑點,令人感覺費解。不久之前,幾名聲動五洲的年輕才俊四方行走,引來天下人的目光。道沖虛被蘇寒大敗,從此一蹶不振,但皇甫律,方無意,原太極,霍天雕,這些名貫真極的年輕一輩的翹楚們,都沒有在天宮出現。
入天宮,得大道恩賜,這是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的事情,但一些人彷彿有意放棄了這次萬載難逢的機遇。
“若其中一人兩人不來,還情有可原,但數人都不約而同,不得不讓人感覺驚訝。”
“他們怕了,不敢與小壞爭鋒,小壞你不要聽這個老瘸子滿嘴放屁。”
事有疑點,但就此放棄,令人不甘。傳聞或許有虛,但天宮卻真實存在着。
蘇寒拿出了雷都寶瓶,積蓄的雷光全部在絕陰之地用光了,老瘸子烏鴉嘴,一直絮絮叨叨,懷疑天宮某一層,會有陰神出現,讓人心裡無比的膩歪。
“我想蓄一些天雷,但恐怕不行。”蘇寒舉目遠眺,茫茫的升龍山上空,晴空萬里,一絲烏雲都沒有。
“老子與道長們相與的還不錯,替你想想辦法。”
駝叔帶着雷都寶瓶鑽進升龍觀,不久後,拖着一名老道士出現。
“道長,受累。”駝叔滿臉堆笑:“朝高天深處飛飛,弄點雷光回來。”
月餘時間,駝叔似乎與升龍觀的老道們關係很親密,老道士接過雷都寶瓶,直飛上天,在高天的雲霄中撕裂虛空沒入。
兩個時辰後,他回來了,道冠被雷劈焦,手中的雷都寶瓶上,亮起了四道雷紋。
“這種事情很要命,以後儘量少提這樣的要求。”老道士有苦說不出,在雷海中差點回不來。
三日時間匆匆而過,升龍觀的老道士給每人又賜下了玉符,他們進入了天宮,在那塊埋着無數屍骨的仙土間,捏碎玉符,直接通到了天宮十一層。
天宮第十一層,如同一片殘念海,不知多久之前死去的修士,在此地留下了道道殘念,他們肉身腐朽了,生命也化爲虛無,只有不甘的殘念遊蕩在天地間。
殘念無形,卻非常恐怖,其中一些碎虛鏡,真道境修士留下的殘念可殺滅生靈,再向深處走,出現了輪轉境修士的殘念。
“不會吧。”老瘸子心驚膽戰:“還未到十一層天的深處,連輪轉境修士的殘念都出現了,再向裡面走……”
十一層天,象一片幽冥土,肉身消亡,殘念不滅,此地亦很廣袤,深入其中,不知天方地圓。許多修士暫時忘記了追擊蘇寒,均被無數道殘念逼的手忙腳亂。
再次進入十一層天的第二天,四五名修士死於此地,被殘念吞噬了元神。
再向深處,十一層天彷彿化爲了一片虛無且飄渺的幻境,一切都不真實了,殘念洶涌如海,不知多少天宮內的冤魂都出現。所有修士都被圍住,無法脫身。
“次聖!”
無數殘念中,夾雜着強者的殺念,它們化出了實體,穿着近古時的衣冠,掌控腐朽不堪的古兵。
所有人都在顫抖,殘念與本體無法相比,但如海一般的殘念化實體殺了過來,如一場天災。接連有修士死去,身軀粉碎,元神哀嚎,連蘇寒亦感覺頭皮有些發麻。
轟!
無數道殘念中,如巨靈神一般的禹摩殺出了怒火,他身軀內兩條大脈化龍形飛了出來,五指撥動,指尖滲出五滴鮮血。
五滴鮮血急速飛出,化成了五團陽剛氣血的精芒,彷彿五輪太陽在洶涌的殘念海中爆裂,天地被染成了紅色,滾滾的餘波間,陽氣大盛,將一道道殘念全部震散,消散在空氣中。
此法很有效,不少人開始效仿,一場血戰沒有止境,所幸的是,第十一層天中最終沒有出現聖人的殘念,否則大部分都要死。
足足三天之後,纔有人衝出了第十一層天,精氣幾乎被耗盡了,人人一身血跡。他們活了下來,卻感覺內心深處泛起隱隱的悲涼,數十名修士死在了第十一層天,或許不久後,這些人的身軀化爲泥土,不散的怨念亦會成爲殘念海的一部分。
殺戮之後是暫時的寧靜,第十二層天內,先前的靈藥奇珍很少見了,但這裡是一方悟道的寶地,絲絲縷縷的道韻在虛空飄蕩,日月的光芒在此處凝聚成光束,幾乎可看到法則與秩序纏繞,化成了鏈條。
“在此修行,一年可抵十年功!”老瘸子感嘆。
但這顯然不可能,修行是暫時的,天宮現世時間有限,一年內,它會再次消失。沿途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必須全力向前,登臨三十三天。
無數人留戀此地,沒有任何人爲的痕跡,卻象有大聖賢者將本道化在了十二層天。在十一層天所流的血跡還未乾,不少人都不想走了,但他們全被同門督促,心生倦意,是自毀前程。
有人率先踏入了虛空中的天梯,紛紛進入第十三層天,蘇寒亦與老瘸子前行。先進去的人已經沒了蹤影,巨大的石碑旁,只有無慾和尚合十凝立,腦後的一輪神光伸縮不定,面孔上的淡淡戾氣更加清晰。
老瘸子看見無慾和尚就感覺渾身不自在,此人的舉止氣息與無色老和尚太相像了。
“誰將埋骨此地……”無慾和尚腳不沾地一般的飄動向前,片刻後身形就隱沒在了十三層天。
修士們分頭向前,大約兩個多時辰之後,平靜的十三層天,微微抖動起來,遠方,一座如長蛇般的小山突然轟的直衝上天,丈許大小的山石轟隆隆滾落。
許多人感覺腿腳發軟,這座小山在半空蜿蜒,抖落下無數的塵土與碎石,它顯露出真身,是一條足足四十五丈長的百足蚰蜒。
很多人大驚,百足蚰蜒象一條烏黑的龍,兩隻眼睛彷彿兩面恐怖的鏡子,一道神光從左眼從迸射出來,一個老修士大叫,身軀被神光洞穿。
轟!
老修士的天靈蓋冒出一團紅光,元神想要脫體,百足蚰蜒右眼又迸射出一縷神光,將飛遁的元神震的粉碎。
“啊!!!”
老修士只留一聲慘呼,身軀被百足蚰蜒咬掉了一半,破碎的神藏與肢體不斷落下。
所有人都飛遁,無心戀戰。這是一條強大的獸王,連碎虛境的修士都不一定能活命,根本無法對抗。
修士們衝上前方,將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跑的飛快。十三層天,象一片蠻荒獸界,他們被羣獸淹沒,迫不得已展開生死搏殺。
十多丈長的白虎縱橫在天際,虎嘯牽引風雷之聲,下方的修士大驚,有人祭出法寶,被白虎一口咬的粉碎,碩大的虎爪拍了下來,一名修士頭顱差點碎了,他血流滿面,眼神中都是驚恐,拼命的逃遁。
“師兄!我們逃不出去了!”一個年輕修士左右都是蠻獸,他以法寶斬了幾隻,再回頭時,自己的師兄已經失去了頭顱,半截身軀被一隻三四丈長的大蠍子咬在嘴裡,腥風撲面,死者的腸子被拖出丈許長,滾落在一旁的頭顱亦粉碎了,鮮血與腦漿流了一地。
“我不要踏三十三天!不要問鼎皇道了!”年輕修士近乎絕望,所有的信念此時化成了虛無,眼睜睜看着同伴慘死,屍體被蠻獸吞食,心理無法承受。
數不清的蠻獸涌動出來,一些太初才獨有的荒獸亦出現,比殘念海更恐怖血腥,不斷有修士慘死,身軀成了蠻獸的食物。剩下的人皆死戰,但衝不破羣獸的包圍。
嗡!
一朵碩大的蓮花升空,紅蓮秀踩在蓮花上,一根紅綾在身軀四周來回飄動,紅綾輕的象一抹雲,紅光卻震動的天地不穩,她急衝向前,蓮花與紅綾絞殺了無數蠻獸,殺出一條血路。
禹摩跟在蓮花後,他拎出一面如鍋蓋般的鐵盾,將血路中翻滾而來的蠻獸一盾砸成肉泥。
錚!
狄坤,邱璧,亦持神劍跟禹摩衝上前,他們都是衆人中的翹楚,渾身浴血,殺開了生路,許多將要絕望的修士精神大振,隨着幾人在血路上逃生。
但仍不斷有人死去,死的無比悽慘,元神湮滅了,血肉與骨頭都被蠻獸嚼碎。強如禹摩,狄坤,亦傷痕累累,血肉被撕裂了卻來不及修復。
所有的恩怨都被放下了,衆人不顧一切,衝殺了不知多久,纔來到十三層天的深處,暫時找到一塊淨土,他們都快要虛脫了,眼珠子殺的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