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大聖如在講述一段傳奇的經歷,他歷經生死,卻又遇到了奇蹟。
那顆不知在多少星域之外的生命星,名爲少陽。對於當地的修士來說,從域外落入的司空大聖,成爲一件罕有之物,幾經輾轉,他尚留有一絲生機的軀殼,被一個當地古教得到,疊加了數重封印,準備長期保存。
這些人不知司空大聖的身份,卻察覺出這是一具大聖者的聖體,幾乎任何外力都不可侵蝕。少陽星沿承了一些傳聞中的仙方,他們以司空大聖試藥,每逢有寶藥出爐,不知其最終效用,都會借大聖的聖體來試探寶藥的藥效。
聖體玄機無窮,無數神藥之中的精華都被滯留在聖體體內,數月之後,司空大聖復甦,但他未輕舉妄動,將一切情況都摸索到十之八九時,才掙脫了封印,離開古教。
說到這裡,司空大聖拈起自己一縷飛揚在山風中的黑髮,道:“少陽所傳的仙方,不知真假,但其中一些確有神效,我的生機恢復,且生出了一頭黑髮。”
無數次試藥,司空大聖得到了一些裨益,他的精力彷彿回到了盛年時的巔峰,氣血旺盛無比,神力積蓄如海。
“但這並非沒有弊端。”司空大聖緩緩道:“一些所謂的仙方,從來無人用過,我的精力彷彿回覆至全盛,但壽元被折損了,至多,可再活百年。”
“什麼!”蘇寒頓時一驚,大聖者,可活六七千年,司空大聖享壽四千年了,對尋常修士來說,能活四千年,可稱爲奇蹟。但對司空大聖來說,這亦只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還有很長的歲月可活。
但一切都被逆轉了,他的生命被剝奪了大半,只剩百年壽元。
“真極再無大聖,我只能替真極護道百年。”司空大聖道:“轉機,全都要靠你們。”
蘇寒感覺到了苦澀,他不敢想象,當一尊大聖自知生命僅餘百年時,會有如何的感受。
他當即取出了十多株一百五十年的續命藥,當初種下的七八顆種子,早已經成熟了數次,七色神壤中已有數十株續命藥,每一株都是無價之寶。
“一株足矣,多了無用。”司空大聖只取了一株,世事不可過三,神藥可逆天續命,但多服沒有任何用處。
“老聖人,你看一下此物。”
蘇寒將那塊雙子湖水晶托出,它在不住的輕輕抖動,道理神紋緊緊貼在水晶上,與那個鮮紅的皇字一起鎮住水晶中的獨臂人。
蘇寒抹去一道神紋,頓時,一股毀滅性的氣機從水晶中的軀殼內勃發出來,僅有一縷氣機,卻如同一片災難的汪洋涌動出來,司空大聖亦變色,他伸手將這縷恐怖波動化去。
“此物來自何處!”司空大聖沉吟良久,道:“水晶中的軀殼仍有生機,他的本源波動,已強過我,這是一尊次皇。”
蘇寒將血河水晶與雙子湖水晶的來歷都講述出來,他道:“我已感覺,道理神紋可能漸漸壓制不住水晶中的軀殼了。”
這又是一尊被封印在水晶中的神域次皇,幾可與血河水晶中的無天比肩,一旦有朝一日,道理神紋無法壓制水晶,皇字又漸漸淡化,水晶中的獨臂人將會和無天一樣,成爲真極最大的隱患。
“此物絕不可留!”司空大聖斷言,但卻不知該如何將水晶中的軀殼徹底磨滅,這是昔年聖王都未能做到的事。
蘇寒暫時收回了水晶,他的心有些不能平靜,原因無他,只因司空聖人提到了遠在無數星域之外的少陽,那裡傳聞有仙方,他詳細詢問,得到了一些相關的信息。
“真極距離少陽很遠,我沒有星宇圖標,在浩宇中摸索了十多年,才找到一條迴歸真極的路。”
司空大聖對少陽亦瞭解的不算太多,卻聽聞過不少關於仙方的傳聞,傳聞都有虛實,但以司空大聖試藥的少陽古教始終認爲,上古傳承下的仙方中,肯定有可永世長存的無上神藥。
整個少陽的無數古教,都在不停的嘗試煉製寶藥,希望能得到一爐堪比仙藥的無價仙丹。
“他們的丹術確實無雙,爲我平生僅見。”司空大聖試過很多煉製出的寶藥,感觸很深。
蘇寒獨自沉思,沉睡了十八年的沐雪兒,體內有一股微弱的生命波動,卻不能醒來。真極最頂尖的逆天龍蓮都被耗掉了,亦無作用。廣袤的真極,可能再無能令沐雪兒復活的神藥。
他將目光投向了無盡星域外的少陽,那裡傳聞有無數仙方,或許其中就有可以救活沐雪兒的仙丹。
蘇寒沉吟了許久,他向司空大聖討要從真極通往少陽的星宇路標。
“你要路標何用?”
他沉默了一下,擡頭看看司空大聖,道:“有一個女子,她爲了救我,元神被碎,我尋過逆天龍蓮,但只讓她恢復了一縷生命波動,卻無法醒來。少陽有仙方,我想前往,尋仙丹讓她復甦。”
司空大聖亦沉默了下來,他的記憶被觸動了,他深深記得,爲了讓昔年那個平凡卻善良的世俗愛妻多活一世,他耗盡精力,尋龍蓮替她續命,而後又爲了她,碎了自己的道心,失去了最後證道的契機。
在世人看來,此舉迂腐愚昧,但在司空大聖看來,能讓自己心中的女子多活一日,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不再勸阻,將星宇路標打入了蘇寒的腦海:“你意若決,就去吧,我留在真極護道。”
蘇寒開始準備,他又尋到了兩滴天工神水,將青銅聖甲修復成整體,但這肯定不夠,聖甲的道痕被混沌光磨滅掉一部分,神性大減。他請司空大聖在聖甲上刻下了大聖道痕。
此刻,那些故人與真極諸聖都在孔雀王都,他尋到拈花,將身上所有東西一一擺出,道:“我想借你大梵慈悲輪一用,這些東西,你皆可收去,若我能回來,會將寶輪還你。”
拈花已經來了多日,亦知道一些十八年前的往事,他輕輕推回蘇寒取出的東西,將大梵慈悲輪拿出,輕輕撫摸一圈,遞給蘇寒。
“拿去吧。”拈花微笑,大梵慈悲輪乃其師門賜予的保命法寶,舉世無雙,來歷相當不凡,他卻毫無保留,未有一絲遲滯,交予了對方。
金光閃閃的寶輪,刻有諸天菩薩,五百羅漢,一尊佛陀的影子,居寶輪中央,無數梵文閃動,虛空中若有誦經聲傳出。
“小花,說真的,你太讓我傷感了。”老瘸子在窗外露出腦袋:“當年我想交換此輪,你死都不肯,這時候倒很大方,直接借了出去。”
“拐老。”拈花合十道:“我不想理你。”
蘇寒將要離開真極,踏上星空。一些故人得知了他的去意,都在勸阻,唯有駝叔與魔姬,在角落中默默無言,他們知道,無法勸住蘇寒。
“讓他去吧。”
許久之後,駝叔一搖一晃走來,輕輕拍拍蘇寒的肩膀,而後又輕輕搖頭,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寒哥,你要做什麼,儘管去,你的大旗,本帥替你扛起!”小白意氣風發,大喝道:“揚旗!”
譁……
幾十丈的大旗從嶽童手中飄出,衆人一起流汗,只有薇薇眨動水靈靈的大眼睛,在小白耳邊輕聲道:“你好棒。”
入夜之後,衆人都散去了,只有魔姬靜靜站在遠處,蘇寒慢慢走到魔姬身邊。她如一隻溫順的小貓,當年的精靈古怪彷彿全部消失了,輕輕投入蘇寒懷中。
“你一定會回來的……”
“此去無妨,你可放心。”蘇寒撫慰魔姬,他聽司空大聖說過,整個少陽的丹術絕對超羣,但其中並無十分出衆的人物,各古教中頂尖的強者,亦只不過跨入了次聖境。
司空大聖迴歸了,隱然成爲真極的護道者,他的壽元被銳減,但精力與道行均回覆到昔日最巔峰時的狀態。神域的無天若不掙脫最後一道枷鎖,司空大聖可將真極守護的固若金湯。
諸聖先後離去,他們都很不輕鬆,亂世已經降臨,在逼他們拼命衝擊更高的境界。
元忽王陸斬亦離去,他臨行前特意見了蘇寒一面,經歷了生死的威脅,一些事情都被忘卻。陸斬未多說什麼,只留下一句話:“你不負我望,日後,可到王都看望萱兒。”
真極彷彿暫時恢復了平靜,亦到了蘇寒將要踏上星空的時候。諸聖離開王都數日後,蘇寒準備動身。
一些故人前來送行,他們都不由自主的眺望頭頂的蒼天,片刻之後,蘇寒就要破開天幕,沒入浩瀚的星空浩宇中。
蘇寒亦在擡頭仰望,他橫渡過浩宇,卻只是宇宙中的彈指之地,那片無垠的星空涵蓋的太多,無人能踏遍宇宙的每一個角落。少陽是什麼樣子,他不知。
“保重!”故人沒有多餘的話,寥寥兩字,沉重如山。
蘇寒最後一次回頭,深深望向身後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而後,他大步向前,彷彿行走在虛空中的階梯上,漸漸消失在天際中。
天宇浩浩,他的步伐無比堅定,彷彿留下了震撼天地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踏上了無垠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