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安然返回古城,且找到了血玉靈根。但他的心裡,卻一直飄動着那個乖巧可憐的小女孩,還有那瘦弱倔強的少年的身影。
就在幾天前,蘇寒還被死亡的陰影困擾,若沒有血玉靈根,後果不堪設想,在生死存亡的關頭,不得不冒險進入妖墟,箇中滋味,他再清楚不過。
一個瘦弱的少年,一個只有四五歲大的小女孩,進入妖墟,會有什麼後果?想想就讓人脊背發寒。
蘇寒從妖墟入口臨走的時候,曾告誡少年和小女孩,千萬不要進入妖墟,對方若是肯聽從他的話,很可能會暫時返回古城。
蘇寒和沐雪兒在客棧呆了片刻,就一起出門,到古城的四個城門處來回徘徊,想要等到那一對可憐的兄妹。
一連等了兩個時辰,都未見到對方的身影,蘇寒戴着一頂斗笠,遮擋住自己半邊面孔,輕輕嘆了口氣。
古城城門外,就是一望無際的荒野,沒有盡頭,蘇寒似乎能夠看到,瘦弱倔強的少年,正拉着眼淚汪汪的小女孩,孤獨無依的慢慢在荒野中走上歸路。
夜幕漸漸降臨,古城有數盞強者祭煉的明燈升空,將偌大的城池映照的一片通明。古城無夜,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大量的修士在活動,或出售叫賣自己的貨物,或聚集在一起交換各自所需。
幾處銷金窟,有妖嬈的女修士在招攬客人,只要拿出足量的魔晶寶玉或是等價的靈藥寶物,都可在此享受一夜溫存。
酒香從華麗的宮殿飄散出來,琴聲曼妙,靡靡之音,許多豪客在此一擲千金,紙醉金迷。
蘇寒的雙眼有些迷離,這是修士的世界,卻和俗世如此相像,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有奢侈豪華的豪客,也有小女孩那樣疲於奔命的苦命人。
夜深了,燈火依然通明,蘇寒搖搖頭,道:“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來,雪兒,你先回去,我在這裡等着就好了。”
“許久都沒有來到古城了,我要在這裡多看看。”沐雪兒赤着雙足,踮腳指向頭頂的明燈和星空。
兩人漫步在古城中,夜色如水,古城有喧鬧的地方,也有靜謐的地方,此處如俗世,紅塵萬丈,鉛華未盡。
一夜過去,天色將要破曉了,蘇寒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等下去。他和沐雪兒沿着另一條路,走向另一道城門的時候,猛然在一個偏僻的小巷中,看到了倔強少年和小女孩的身影。
小女孩只有四五歲,尚未修行,夜風很涼,她在瑟瑟發抖,倔強少年將能脫的衣服都脫了,裹在小女孩身上,替她禦寒。
“哥哥,薇薇不冷,哥哥你穿。”小女孩很懂事,儘管小臉都凍紅了,卻將衣服讓給少年。
瘦弱少年依舊默默無語,他似乎不愛說話,只是固執的將衣服都裹在小女孩身上。
“哥哥,那裡有妖怪,我們進不去,沒有藥藥……”
兄妹兩個相依爲命,沒有足夠的魔晶寶玉住到客棧,只能在小巷中避風。
蘇寒和沐雪兒心裡均很不忍,古城太大了,且有四個城門,兄妹兩個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城,躲到了小巷子中。
“小妹妹。”蘇寒和沐雪兒來到小巷中,笑着說道:“還記得我嗎?”
“哥哥,是你!”小女孩大眼睛猛然一亮。
“來吧,這裡太冷,我們換個暖和的地方說話。”
小女孩很高興,剛想起身,卻又回頭看看自己的哥哥。倔強少年一言不發,也沒有任何表示,一時間,小女孩猶豫了,她小臉凍的通紅,來回看着蘇寒和倔強少年。
“此處很冷,你是修士,你能受得了,妹妹卻抵不住風寒。”蘇寒對倔強少年說道。
少年猶豫了一下,鬆開小女孩的手,小女孩頓時歡呼雀躍。
四人回到客棧,沐雪兒燃起一支檀香,又弄來一些熱騰騰的飯菜。屋子裡溫暖舒適,小女孩和倔強少年顯然從未住過這麼雅緻的房間,站在原地來回亂看。
此時,沐雪兒已經摘掉面紗,露出仙子般的容顏,小女孩看着她,幾乎有些呆了。
“大姐姐……你真漂亮……”小女孩看看沐雪兒身上宛如雲朵織成的霞衣,再看看自己身上那身小小的粗布衣服,不由的低下頭,捏着自己的衣角。
“好可愛的小妞妞。”沐雪兒俯身摸摸小女孩圓圓的小臉蛋,伸手掏出一條七彩寶珠串成的項鍊,戴在小女孩的脖頸上。
寶珠雖然不是法寶,但光潤無暇,散發七彩光芒,華麗的如同天穹上的晚霞。一串寶珠,照着小女孩紅撲撲的小臉蛋,讓她高興的說不出話來。
“大姐姐,謝謝你。”小女孩此時已經跟沐雪兒很親近。
“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薇薇。”小女孩玩着脖頸間的七彩珠子,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轉臉看着蘇寒。
“來,薇薇,先吃飯。”蘇寒將小女孩抱到桌前。
滿桌飯菜,在古城的客棧中非常普通,但對世俗人來說,俱是罕見的珍饈。小女孩初開始有些不好意思,胖乎乎的小手歪歪扭扭的拿着筷子,夾一小口菜吃了,就看看倔強少年,又看看蘇寒和沐雪兒。
“薇薇,多吃一點,姐姐來和你比一比,看看誰吃的多,吃的快,好不好?”
“好好好。”薇薇拍拍小手,大口大口吃了起來。想必她是餓壞了,小嘴裡嗚嗚囔囔,滿是飯菜。
“哥哥,你吃,你吃。”薇薇一邊自己吃,一邊不停給倔強少年夾菜。
倔強少年始終都未動筷子,他只比蘇寒小了兩三歲,卻象經歷了無盡滄桑一般,沉默的如同一塊冰。
吃着吃着,薇薇就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的轉頭看看蘇寒。片刻後,她抹抹油光光的小嘴,從凳子上下來,走到蘇寒身旁,擡頭道:“哥哥,薇薇求你件事好不好。”
“什麼事,小薇薇。”蘇寒知道小女孩要說什麼,卻故意逗她。
“哥哥生病,要血玉靈根。”薇薇的眼睛中又泛起淚光:“大哥哥,你有兩株血玉靈根,薇薇買一株,薇薇給你寶玉。”
薇薇從自己的粗布小衣服中取出一塊藏的很嚴密的手帕,手帕層層疊疊,不知道來回摺疊了多少層,打開手帕,裡面包着一小塊魔晶寶玉。
寶玉只有小指粗細,是雜駁且最不值錢的碎礦,薇薇視如珍寶,將它舉到蘇寒面前。
這塊寶玉或許一文不值,卻被薇薇珍藏了不知道多久,帶着溫熱。對她來說,即便這塊不值錢的魔晶寶玉碎塊,也非常難得。
“大哥哥,好不好,沒有血玉靈根,哥哥就要走了……”薇薇擡頭,大眼睛中蒙着一層淚光。
蘇寒鼻子一酸,輕輕咳嗽一聲,掩飾過去,笑着說道:“好啊,收了薇薇的寶玉,血玉靈根自然要給你。”
沐雪兒已經告訴蘇寒,配製解藥,一株靈根足矣。他將剩餘的一株血玉靈根輕輕拿出,放到薇薇的小手中。
“謝謝大哥哥,謝謝大哥哥!”薇薇眼淚未乾,卻綻放笑容,她如同一隻快樂的小精靈,轉身撲向倔強少年,將血玉靈根塞到他手裡:“哥哥,哥哥,有藥藥了,能治哥哥的病了……”
蘇寒依舊在笑,笑的甜蜜,其間又有些苦澀。
薇薇困的睜不開眼了,到旁邊房內呼呼睡了起來。屋子裡寂靜一片,偶爾有油燈燈芯噼啪作響。
沐雪兒望向獨自坐在窗邊的蘇寒,對這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小修士,又有了新的感覺。
一株血玉靈根,在古城隨便找個店鋪賣掉,立即能換來至少萬塊魔晶寶玉,對蘇寒來說,這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可供他煉化晉級。
但蘇寒卻將這株靈根,送給了薇薇兄妹。或許不能說送,他收下了薇薇那塊魔晶寶玉的碎塊。
“這塊寶玉,是一顆純淨的心,如山的魔晶寶玉都換不了。”蘇寒手裡握着小指粗細的那塊寶玉碎塊。
“你是好人,好人都有好報,此次南行,必然能順利找到玄金母草。”沐雪兒嫣然一笑,如春風拂過冰雪覆蓋的大地。
蘇寒亦微笑,四目相對,小屋中頓時有一股微妙的情感在波動。
第二日清晨,蘇寒送薇薇兄妹離開古城。不得不說,這倔強少年確實是個異類,收了蘇寒如此貴重的靈根,卻從頭到尾一句話未說。
蘇寒也不在意,無論倔強少年如何,薇薇的一顆心,就遠比一株血玉靈根珍貴的多。
望着薇薇兄妹遠去,蘇寒如釋重負,和沐雪兒回去收拾東西,也將離開這裡。
城門處人影一閃,露出一張陰森森的臉龐,正是前次和蘇寒索藥未果的青年修士。他看着遠去的薇薇兄妹,嘴角露出一絲冷冷的笑意,隨即大步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