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着發疼的腦袋，從地上撐起身來，“莫離，你怎麼了？”
“沒事。”莫離也爬了起來，卻忽然腳一軟，又跌了下來。
我嚇了一跳，忙扶住他，“你沒事吧？”莫離，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就算打不過，以他的身手，怎樣也能躲過致命的地方吧。因爲，這是本能，暗夜的人能存活下來的本能，無數次經歷過生死才養成的本能。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一般，亦一一邊殺着人還不忘回過頭來,嘴角拉出一條譏誚的曲線，道，“還不是爲你擋刀擋劍搞成這樣的！”
“什麼？”我吃一驚，難道剛纔莫離幫我擋了一下之後又繼續這麼做嗎？
我以爲，他不會再這麼做了，沒受傷之前，幫別人擋，或許能理解，當痛過之後，會躲避，是本能。更何況暗夜的人。
正詫異着，就聽見亦一一鞭子狠狠的抽下去，抽飛了兩個欲接近我和莫離的人，下一刻，他用殺人般的眼神瞪了莫離一眼，對着我吼道，“別心軟，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
什麼意思？我心中閃過一絲駭然。快速的瞥了莫離一眼，莫離半靠在我懷中，對着我毫不掩飾得意的笑，帶着孩子般炫耀的神情，彷彿在等待着大人的誇獎，“沒錯，我就是故意的！”
我皺眉，知道暗夜的人亂來，沒見過這麼亂來的，看着他身上深深淺淺的血跡，不由自主的，在口氣中加入了責備的味道，“你到底在想什麼呀！”手，卻開始檢查他的傷勢。
“生氣啦？”莫離躺在我懷裡，小心翼翼的扯扯我嫁衣的袖子，撒着嬌道，“別生氣嘛！”
我懶得理他，一把撕開他的衣服，瞬間倒抽一口涼氣，這麼嚴重的傷，竟然是自己湊上去讓別人砍的！莫離，你真是狠得下心，抓着他衣服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爲什麼這麼做？”一開口，才發現，不但是手，連聲音都在顫抖。
莫離笑得明媚，粉嫩的雙頰微微的鼓起，純真可愛得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我相信，如果他有尾巴的話，一定會興高采烈的搖尾巴給我看的，他笑着道，“因爲吉祥說過，如果我死去的話就原諒我啊，我想試一試是不是真的？”
我先是一愣，隨即驚呼出聲，“你瘋了！”
莫離撅起嘴，給我一個無辜的神情，“我沒瘋，只是，有一點點任性而已。”
我忍，我忍，我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一個暴慄敲到莫離頭上，“你給我適可而止一點，生命這麼寶貴，不是能讓你拿來隨便玩的東西！”
他被我敲得一呆，隨即捂着頭帶些委屈的看着我，“這明明是吉祥你說的嘛。”他彷彿感覺不到，血，正順着他擡起的手滴落而下。
我強忍着想把他擰起來暴打一頓的想法，快速的在他身上點穴止血，手下得又快又重。
莫離悶哼一聲，雖然知道他多半是爲了博取同情裝的，暗夜的人才不會忍不了這點疼，我還是放輕了手腳，“你，你沒事吧？”
“吶，吉祥說過，我死的話就原諒我，如果我現在死去的話，吉祥真的會原諒我嗎？”莫離鍥而不捨的問着，看着他平日裡紅潤的娃娃臉現在略顯蒼白，很痛吧，還在強裝笑顏的對着我溫柔的笑。
“莫離，我……”說實話，我猶豫了，我一直都認爲，沒有什麼能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了，在此刻，如果莫離是出於真心的話，那麼原諒他，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但是，我無法排除再次被背叛的可能性，真的，我不想一時的衝動引來以後的悔恨。
見我不說話，莫離美麗的眼睛瞬間黯淡下來，他低頭，額前柔軟的頭髮順勢滑落而下，遮住了眼睛，聲音有些悶悶的，“也對，吉祥說的是如果我死掉的話，可是現在我還沒死呢！”
“莫離，你，”想被什麼蠱惑一般，我伸出手去，蓋住他的眼睛，“別哭啊，莫離。”我說。
“我沒哭，”莫離擡起頭，揚起脣角，“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不會哭了，你看，我還在笑不是？”
因爲這一笑，我想，我心軟了，於是，我也揚起脣角，不過，卻不是莫離的那種微笑，真心的，我笑道，“莫離，不要再騙我一次，不是每一個長得像孩子的人，都有撒嬌的理由的。”
莫離眼睛一亮，“吉祥，你是說……”
“沒錯，”我曲起手指彈彈他的額頭，“所以，乖乖別動，你的那些傷口好不容易有點止血。”
“恩。”莫離也對着我笑，乖乖的依偎在我懷中，瞬也不瞬的盯着我，眼裡的流光異彩，美麗得幾乎讓人不敢逼視。如果說，柳聽風是暗夜之主，是魔王的話，那麼這時候的莫離，就像一隻小小的惡魔，眼底深處那一絲暗暗的得意配合着娃娃臉上的純潔微笑，讓人氣也氣不起來，恨也恨不了。
“哼——”明顯的冷哼聲，來自護住我和莫離的亦一，他一臉譏誚的瞥我一眼，“我就知道！”隨即轉向莫離，陰惻惻地笑了起來，這個眼神，我想，他在心裡已經將某人抽筋剝皮了！
我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小心的避開莫離的傷口拍了拍他，“喂，戲演夠了吧，還要讓你家柳聽風和亦一打下去啊？小心他們下來撥你的皮。”
“咦？”莫離可愛的偏了偏頭，“吉祥怎麼知道我還有其他辦法的。”
“好啦，別裝傻了，快點吧。”我無奈的揉揉額頭，這小惡魔，我真懷疑，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好吧。吉祥既然這麼說的話。”莫離呵呵笑着，沒有一點計謀被戳穿的尷尬，從懷裡掏出一個鈴鐺來，輕輕一搖，竟是沒有聲音的。
“吉祥，倒數三、二、一。”莫離衝着我可愛的笑。
雖不明白，我仍是跟着倒數：三、二、一。
“砰——”
好大的一聲響，我和莫離不遠處，地面猛地向下塌陷，顯出一個巨大的地洞來，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地洞中躍出的數條黑影，“暗，暗夜？”
“沒錯，”莫離笑着喊道，“聽風，亦，走了！”
下一刻，近衛軍被黑影阻攔，柳聽風和亦一退了過來。
柳聽風從我手中接過莫離，仍是溫柔的笑靨，“得逞了。”
“呵呵。”莫離頗有些傻氣的笑。
“走吧。”柳聽風扶着莫離命令道，第一個跳下地洞，亦一看我一眼，也跟着跳了下去。
我也靠前一步，準備跳下，就這麼一刻，忽然間，自己也不知道爲何的向後望了一眼，正好，與白寒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他的眼神，讓我狠很心，從懷裡掏出紫晶，想了想，又從手腕上褪下綠珠，一樣也好，留一樣給他吧，不然，我晚上會連覺都睡不着的，一下子，失去了這麼多，我真不知道，白寒的眼神也可以冷漠到孤寂的。
可下一刻，沒等我扔出一樣手裡的東西，放在一起的紫晶和綠珠，忽然之間交相輝映，接着閃現藍光的，是耳上的聽藍。
當眼前一片絢爛至極的光華時，我甚至，來不及驚叫，便失去了意識。
那時候，我根本沒想到，或者說，我根本沒時間想到，再次醒來後，會是這樣的光景。
《墨香.紫晶》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