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乾從帳房取了銀兩,隱約聽到大哥對陸夢箋說的話,轉過身來衝陸夢箋吐吐舌頭,反正他對大哥天天唸經似的聲音已經免疫了,只要不斷了自己的月錢,他纔不擔心。
“聽說陸姑娘前些日子去了將軍府?”蕭鼎想起數日來聽到的傳聞心中不免有些擔心。
“嗯?是有這事,蕭大哥怎麼突然這樣問?”陸夢箋想起在霍府這些日子來發生的事情,恍惚地不似真事。
“陸姑娘,不是蕭某多事,而是侯府之中,任何事情遠非我們見到的那樣簡單,一入侯門深似海,或許只是簡單的一件事便可能性命攸關,所以陸姑娘還是多加小心的好。”
蕭鼎自幼隨父學習,見過太多世事變遷,所以感受格外深刻,直至後來,他不顧祖父反對,繼承了父親的家業,並一心從商,這才從爭位的困擾中擺脫出來,可就算如此,幾個堂兄還是對他虎視眈眈,生怕祖傳的爵位被他搶走。
“多謝蕭大哥提醒,只是入將軍府是情非得已,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陸夢箋沒敢提自己拜霍雙江爲乾爹的事,對於留在霍府這件事,她有太多疑惑,可是卻不能對外人道。
“將軍府,陸姑娘還是自己多留神的好,若是需要幫助,只管說就是,蕭某一定鼎力相助。”蕭鼎對於將軍府的事早有耳聞,不過既然陸夢箋已有自己的打算,他也不好再多說。
陸夢箋微笑道謝,陷入短暫的沉默之中。
不斷有顧客從面前經過,談話聲隱約傳入陸夢箋耳中。
“這家店的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是你有沒有去旁邊那家店看過,對就是那家精露軒,那家店裡的衣服上都有一股香氣呢,李二孃前些日子從那裡買了一件衣裙,沒想到到現在還有股淡淡的清香呢!”一位身材豐腴的女子邊挑衣裙邊對旁邊的姐妹說着,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好傳到陸夢箋耳中。
“是嗎?我也聽人提過一次,薛娘子那次還說,她買到一件帶香氣的衣服,不幾天就得了一門好親呢,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原來竟是這家店,”旁邊一年齡看去稍小的姑娘眼中閃着亮光,“要不咱們去看看吧,我母親因爲我的親事愁的頭髮都要白了。”
“你還會爲親事發愁?去你家提親的媒婆都快把門檻給踩破了吧……”兩個女子邊說邊往外走去,很快便入了精露軒。
“精露軒真的賣成衣了?”陸夢箋扭頭看向蕭鼎。
蕭鼎無奈的搖搖頭,“都賣許久了,也不知那位掌櫃的用的什麼法子,竟能讓香氣長久的留在衣物上,你也知道這些小姐們素日喜愛薰香,可衣服上的香氣總是難以長留,所以這種衣服在那些富家小姐中很是流行。我也試過很多種方法,可是那香氣只要一着水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瞞姑娘,自打精露軒的成衣一出,雲衣坊生意便淡了不少,雖說有姑娘設計的衣服撐着,可是……”
“精露軒,他怎麼能賣衣服呢!”陸夢箋自言自語,當初她同尤子期的合約中明確的只有精油和純露的經營,可自打她同尤子期分手之後,她便再沒問過店中的生意,最主要的是,她委實沒有顏面去同尤子期會面。
“當初精露軒開張時,姑娘不是說過那位掌櫃是你的朋友嗎,當時咱們雲衣坊還爲他做過宣傳呢,可沒想到他竟這樣明擺着搶咱們雲衣坊的生意。要不,陸姑娘你過去問一句那香衣是怎麼製作的?”蕭鼎說完有些不好意思。
“這,不太好吧,這可屬於商業機密,蕭大哥,要不你多嘗試一下?”陸夢箋皺着眉頭,想不通尤子期爲何竟會做起了成衣,不過尤家本就是經商世家,想必手中自是有成功的秘訣。
“呵呵,陸姑娘,我剛纔跟你開玩笑呢,咱們雲衣坊同精露軒經營的方式本就不同,沒有必要因爲這個就輕易改變自己的風格,”蕭鼎微微一笑,有過這麼多年的經驗,他有足夠的信心將成衣生意從精露軒的手中搶過來。
“蕭大哥,你知道我當初爲什麼會選中雲衣坊嗎?”陸夢箋嚴肅的看着蕭鼎,對於她來說,經商最要緊的便是誠信,可既然蕭鼎將竊取別人商業機密的話都已說出口,不管他是否開玩笑,都證明他已經動了這樣的心思。
“爲何?”
“蕭大哥,當初我來到第一次來到雲衣坊,穿的是粗布衣衫,身上也沒有任何值錢的物什,但店中的夥計看到我,態度卻同對其他千金小姐無異,從那時起,我便對雲衣坊產生可好感,或許你並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但若是你站在我的角度,便會體會到人與人之間享受的待遇,真的是天差地別。”陸夢箋第一次講起自己對雲衣坊的感受,那場景彷彿留在昨日,而她被秦洛芙推下樓梯的一幕,也歷歷在目。
“多謝陸姑娘的一番肺腑之言,”蕭鼎神色極其認真,對於雲衣坊,他所花費的心思幾乎是所有店鋪中最多的,而那些夥計也都是千挑萬選才放到店中,所以當聽到陸夢箋這些話時,他不由有些感動,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苦心打拼,所能倚靠的幾乎只有自己。
陸夢箋收回心神,就是因爲來到雲衣坊,她的人生軌跡纔有了不一樣的變化,否則,她還沒有機會到霍府遇見林岱莫,更不會有繼續追求幸福的勇氣,雲衣坊就似她的福地,所以她更希望雲衣坊會久久地存在下去。
出了雲衣坊,陸夢箋還是去了精露軒。
精露軒內的擺設一如她當初的設計,盛有精油的精緻瓷瓶陳列在紅木架上,像是一排排的裝飾品,精巧而典雅。
就連店中的小夥計都個個眉清目秀,令人賞心悅目,看來尤子期爲了這個店,花費了很大的精力。
陸夢箋繞店轉了半天,纔看明白,原來擺放些雜物的小隔間被尤子期收拾乾淨,並打通了隔間,而那些散發着香氣的衣裙,便是擺放在這裝修精緻的小房間中。
每套衣裙外都罩着一個同樣精巧的衣罩,掀開衣罩,便有陣陣香氣襲來,而不同的衣裙根據款式亦有不同的香氣,連陸夢箋都忍不住驚奇。
“這位娘子,我們掌櫃的想請您過去一下。”一位夥計彬彬有禮地將陸夢箋請到隔間旁的房間,這是她當初專爲尤子期留的房間,每次她到店裡便會直接到這個房間歇腳,只是,今日再走入這個房間,她突然感覺如此陌生,陸夢箋的第六感告訴自己,這個房間中,有了別人的氣息。
“夢箋?果真是你!”尤子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臉的驚喜,“你現在還好嗎?他們有沒有爲難你?你瘦了,是不是吃的不好……”
陸夢箋從方纔的忐忑不安完全沒了過渡,彷彿直接回到了從前,她本來還以爲會有些尷尬,誰想到尤子期好像直接忘掉可兩人之間曾經的不愉快,念念叨叨的唐僧樣讓陸夢箋直接紅了眼眶。
“我很好,你呢,最近過得好不好?”陸夢箋竭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定定的看着尤子期。
尤子期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他笑得眼睛堆成兩道縫,“夢箋,你能回來我太開心了,你回來我有多少的不好也都變好了。”
“你看這店裡佈置的怎麼樣?沒經你同意我又上了成衣的生意,本來想找你商量一下的,可是你已經去了霍府,我進不去,所以只能這樣自作主張了,不過幸好生意還湊合。”尤子期呵呵笑着說完。
可越是這樣,陸夢箋反而越覺得不對勁,以尤子期的性格,他根本不可能向自己說這些話,他曾經爲自己隱忍爲自己佯裝快樂,可他從沒像今天這樣,連所有的感情都像是被抽離了,剩下的連陸夢箋都覺得虛。
陸夢箋仔細盯着尤子期,只見他的眼睛緊緊地盯着自己,而這眼神中透着股緊張感,並且時不時地往一側的屏風瞥去。
茶水端上來,陸夢箋便起身告辭,尤子期也不多加挽留,當即便站起身送陸夢箋出了門。
陸夢箋從精露軒出門,準備穿過馬路回雲衣坊,卻聽見一聲驚心的嘶鳴聲,一匹馬不知何故受了驚,竟掙脫馬繮衝着陸夢箋狂奔而來。
“啊……”街邊小販嚇得閃到一旁。
但此刻陸夢箋已然走到路的中央,退回或是繼續走,都免不了被馬衝撞的可能。
“姑娘小心!”
一道黑影掠過,陸夢箋尚未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安然到了路邊,而那匹受驚的馬一路狂奔從身邊衝了過去。
陸夢箋嚇得整個人呆立在原地,許久纔回過神,可方纔救了自己一命的黑衣人已經消失不見。
“哎喲姑娘,你沒事吧,剛纔真是太嚇人了,真是差一點點那馬蹄子就踩到你身上了,”街邊的小販見陸夢箋許久不動,都知她嚇壞了,趕忙上前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