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靈還是沒有吭聲,但是現在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再加上文氏剛纔對董祺也挺滿意——董祺今年其實只有二十八歲,過了年纔到二十九,只比齊靈大四歲。而且他母親也已經亡故了,又沒有親兄弟,只有一個出嫁了的姐姐——也是嫁給了當地的一個八品小官。
所以齊靈過了門也沒有什麼婆媳問題要處理,更不會有難纏的小姑子小叔子什麼的,更沒有什麼晚輩——只有一個公爹,還是經常在外面經商,不常回來的。董祺平日裡也是在家裡照顧本地的生意的——用工作來沖淡已死的愛情,這在古代人的身上也是適用的。
董祺雖然還不是個工作狂,但也不是個死讀書的人,人又重感情,所以文氏對他還是滿意的。
現在文氏一見齊靈默許了,也是心中高興,一邊摟過齊靈,一邊對齊敏笑道:“好啦,這下你們都有了人家了,我也沒什麼可掛念的了。”
齊敏笑道:“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孃親啊,就是要爲我們這些晚輩操心的呢!”
齊靈這時也笑道:“娘以後可不能不管我,不然我受了委屈,卻找誰去!”
齊敏笑着去捏齊靈的臉頰:“先前不說話,要娘給你撐腰了,卻來說話了。”
其實齊敏和齊靈是希望文氏長命百歲,所以才岔開有可能轉向低沉氣氛的話題。
文氏見二人打鬧嬉戲,便也笑着對齊敏道:“也是,寶兒和你還沒給我再添個孫子呢!”
齊敏故意嘆了口氣,隨即又笑道:“我肚子不爭氣,讓娘也跟着着急了,卻是我的罪過。”
文氏道:“好孩子,你們還年輕呢,急個什麼。”
三人說了一會子話,前面的丫環若雲過來,對三人道:“將軍留了董公子晚宴,請夫人小姐和少夫人都不用再等他一起吃飯了。”
齊敏道:“知道了,去對他說,不要怠慢了人家。”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就是齊靈已經相中了董祺了,不然這樣的事是不用再贅舌囑咐一下的。
果然等到晚上飲宴完畢,齊寶笑着回到房裡,對已經躺在牀上的齊敏道:“怎麼,靈兒已經相中人家了?”
齊敏笑道:“那是自然,這樣的好人家,若是倒退個十年,只怕我也要相中人家了。”
齊寶聞言佯怒道:“難道十年前我不如他?”
齊敏半倚在牀頭,淺笑着看向他:“十年前你連個秀才都不是,怎麼比得上人家一表人材?”
齊寶哈哈一笑,上前摟着齊敏道:“反正我現在比他們這些人都要強就行了!”
齊敏把他的嘴一擋:“你不過是陪客的,喝這麼多酒做什麼,臭也臭死了。”
齊寶聽了便站起身來,喚婉容上醒酒湯漱口。
齊敏對齊寶道:“三叔今天一天都不在家,是去了哪裡了?你怎麼也不找他來,今日有貴客來的。”
齊寶笑道:“三叔又不知道今日董祺要來,今兒一大早就跟着幾個畫圖形的,去畫地形了——附近的地方都畫過了,可能要跑得遠些,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
齊敏道:“這工程到底能不能拿到手?別弄了半天,爲他人作嫁人裳了。”
齊寶道:“這事咱們也就別操心了,反正有沒有這個工程,咱們都活得好好的——三叔也是天生的生意人,見到大生意不去做啊,那心裡都癢着。”
齊敏笑道:“是啊,三叔做生意有癮呢!”
齊寶道:“有升弟在京城裡,有什麼風吹草動的,咱們也能得到消息。”
齊敏點了點頭,又道:“今兒娘又提了咱們還沒有孩子的事了,這事又不能光怨我一個人。”
齊寶笑道:“那我納幾個妾,不就知道是誰不生了麼。”
齊敏瞪了他一眼:“你敢麼!”
齊寶笑着坐到齊敏身邊:“哪裡敢!你一個我就應付不過來了,再討一個進來,不是要了我的老命!”
齊敏把他一推:“少來這一套,那你以後少來沾我,別說是我淘虛了你的身子。”
齊寶雙臂用力,把齊敏按倒在牀上:“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
說着便吻上齊敏的雙脣,齊敏“唔唔”了兩聲,便又與他顛鸞倒鳳了一番。等事畢後伏在他的胸口對他道:“寶兒,等遷都以後,這衛戍營也穩定了,你就辭官吧。以後這裡成了新都,你又要常伴在君王側,我心裡多有不安。”
齊寶道:“嗯,自古伴君如伴虎。陛下算是明君,但朝中各方勢力的變化,也是很難說的,有時陛下也不好憑着自己的性子處事。”
齊敏道:“誰說不是呢。這世上的事無奈的可就多了去了。”
齊寶忽道:“你一說無奈,這次三叔回來,還帶來了一個消息,他讓我別告訴你,我想着其實這也沒什麼的,便告訴了你也無妨。”
齊敏道:“什麼事?三叔還要瞞着我?”
齊寶笑道:“是有關於蘇睿的事,他怕你聽了心裡不高興。”
齊敏道:“我現在對他就像是一個很久沒見的故人一樣,雖然談不上恨,但也不至於一聽到他的事就心裡窩囊。對了,是什麼事?”
齊寶道:“陸佳星在白河村偷人,被人抓住了,私刑處死,要浸豬籠。”
齊敏一驚:“怎麼可能!”
齊寶道:“怎麼不可能!張標從小就喜歡佳星,爲了佳星到現在還沒有娶妻。蘇睿對佳星卻一直很冷落。佳星在白河村與張標時有接觸,難免會受他誘惑。”
齊敏聽了,一時作聲不得,然後道:“依《大明律》,通姦是什麼罪?”
齊寶道:“若是本夫當場捉住,本夫可以當場殺死他們而無罪。若不是本夫,則是無夫杖八十,有夫杖九十。而且女子要去衣受刑——如果判下來是佳星勾引張標,則她犯了刁姦罪,要仗一百。然後着令夫家把她賣掉,只是不許賣給姦夫。”
刁姦罪就是□罪,主誘的一方要重判,另一方則可輕判。
齊敏聽了咋舌道:“杖一百?那還能活下來麼,還說什麼賣不賣的。”
齊寶道:“如果女子孃家花錢,也未必不能活下來。”
齊敏想了一下,又撇嘴道:“說星兒刁姦張標,我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
齊寶道:“這可難說——聽說他們兩個被抓到的地方離蘇家較近,張家在白河村也不是一點勢力都沒有,張標現在是武舉人,他家裡花些錢去疏通,讓自家兒子少受些罪,也是有可能的。”
齊敏又想了一回,心道這陸佳星出了這事,蘇家是不會來爲她主持什麼刁姦還是通姦的,而她的親生父親——唉,只怕也懸了。
“可是,既然不是本夫捉姦,也沒有當場殺死,那浸豬籠不是私刑麼?”齊敏還是覺得爲陸佳星有點不平,甚至有點可憐她——這些年她一直被蘇睿扔在鄉下照顧自己的公婆,心裡有怨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沒想到,陸佳星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罷了——因爲她看上去是那麼的溫婉淳良,應該是典型的古代賢妻良母型的,怎麼會因爲受到冷落而出軌呢?
——果然是不叫的狗才會咬人,越是不聲不響的人,才越能做出讓人大吃一驚的事來吧。
齊寶對齊敏道:“蘇家現在也算是在盱眙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不重辦她,只怕蘇家臉上也掛不住吧。”
齊敏道:“救不了她麼?”
齊寶奇道:“救她?爲什麼?你和她關係很好麼?不是都很多年沒有來往了麼?”
齊敏嘆了口氣,把當年與陸佳星見過一面的事告訴了齊寶,然後道:“也是不關係很好,畢竟小時候在一起玩過,有點可憐她。”
齊寶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既然做出了這樣的事,那自然要接受懲罰——她本來就該有這個心理準備的吧。”
齊敏還抱着希望:“真的不能救她麼?”
齊寶道:“有什麼理由救她呢?蘇家不報官,她自己的父親也不來管這事,那就是用宗族的名義來管了,咱們也不好插手啊。”
齊敏想了想,覺得陸佳星實在罪不致死,便道:“那現在她已經死了麼?”
齊寶道:“不知道,可能死了,也可能沒死。我估計要遞消息給蘇睿還要些日子的。”
蘇睿現在已經不是鳳陽知府,而是調任了河北巡撫。
在正史中明朝是沒有這個河北省的,因爲那在洪武年間屬於燕王朱棣的封地,後來成爲了北直隸,現在是新設河北省,以北平爲治所,下轄的範圍大致和正史中的北直隸也差不了多少。
蘇睿在鳳陽知府任上做得不錯,建文帝也一直很喜歡這個年輕人,或許他也知道蘇齊兩家有些矛盾——作爲一個皇帝,想知道的東西,自然會調查得很清楚——所以也有意扶植蘇睿。
但是蘇睿資歷太淺,又不像齊寶那樣軍功赫赫,所以不可能一下子就跳到中央當正二品的大官——現在到地方上當個從二品的巡撫,已經讓很多人非議了。
而蘇睿現在在河北作官,從盱眙去那裡,就是乘船走大運河,也得好一陣子——若是寫信讓鏢局去送,就是快件加急四百里,來回不說,光是蘇睿得到這個信,要做出決定也得很久吧。
齊敏道:“你說蘇睿要是知道了,會不會饒她一命?”
齊寶道:“你覺得像他這樣的心胸,連你都記恨的人,會饒過陸佳星麼?”
齊敏的心涼了一下,隨即在齊寶胸口的小櫻桃上咬了一口:“誰記恨我了!自從我嫁了你,蘇睿不都沒再來找咱家的麻煩了麼!”
齊寶突然被齊敏襲擊,打了個驚慄,隨即笑着翻身把齊敏壓在身下:“好啊,你勾起了我的火,你可得負責熄滅!”
齊敏在齊寶雙手的撫摩下嬌喘着道:“少胡說,哪有碰一下就起火的。你……你這是欲加之罪……啊……”
突如其來的進入讓齊敏的話中斷——齊寶現在的前戲時間明顯比以前要少了,這小子越來越猴急!
等到這第二波的戰事告一段落後,兩個人都已經無力再說什麼,都交纏在一起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齊敏見醒了過來,見齊寶仍然抱着自己,便略動了動身子,卻把齊寶也帶醒了。
齊敏對齊寶笑笑:“不好意思,把你弄醒了啊。”
齊寶笑着吻過來:“那你可得補償我!”
齊敏把頭一偏:“沒刷牙呢,難聞死了!你怎麼一睜開眼就想着這事啊!”
齊寶笑着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誰讓你這麼迷人,就算是聖人跟你睡在一張牀上,也忍不住啊!”
齊敏把他推開:“昨兒你替董祺在城裡安排了住處,今天早上你也該去看看,領人家在城裡轉轉什麼的,別耽誤工夫了。”
齊寶聽了道:“也是,這一耽誤就是大半個時辰,人家說不定早都起來了。”
齊敏擰了他一下:“少胡吹,哪有大半個時辰那麼多!”
齊寶笑道:“那你要不要試試?”
齊敏感到齊寶的身體某處已經開始躍躍欲試,連忙道:“昨兒說的佳星的事,還沒說完呢,你能不能上個摺子?”
齊寶一愣:“上摺子?保陸佳星?太小題大做了吧?而且這事我也插不上嘴啊——我只是個武將,對於這種事根本就沒法開口。”
齊敏道:“當今皇上最重法治,對於私刑族規之類的可能嘴上不說,心裡卻是不高興的。你趕緊寫封信給升弟,讓他上個摺子,也不要爲星兒開脫,更不要提蘇睿,只說是一切應按國法,國法大於族法,大於家規。”
齊寶愣了一下,然後略一沉吟,道:“升弟是京官奉直郎,倒也可以上這個摺子。你說得也有幾分道理——罷了,誰讓咱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總不能就這樣看着星兒死了!好歹也出把力,至於能不能救下她,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齊敏道:“便是如此——佳星這罪既然國法不當死,咱們也不能見死不救。”
齊寶道:“我倒不是這麼想——我要寫兩封信,現在大伯是咱們齊家的族長,也早住回白河村了。我寫封信給他,讓他想法子拖一下,看看蘇睿是個什麼看法。如果蘇睿同意把星兒殺死,那我這封奏摺上去,也能讓他落點面子。”
齊寶的言外之意是,如果蘇睿一定要處死出軌之妻,說明他不重國法,而且對既是妻子又是表妹的陸佳星太過無情,趁這個機會再上摺子,也能讓皇帝知道他是個無情的人,讓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打個折扣。
齊敏何等聰明,一聽就明白齊寶的想法,便道:“你要和他鬥,我也不管你。只是你不要玩火自焚,不但把自己給折了進去,還耽誤了時間,求救不了星兒。”
齊寶笑道:“這個我自省得,我會在給升弟的信裡寫清楚的,讓他和大伯隨時保持聯繫,不要誤了救人。”
說着齊寶掀開被窩跳下牀去,一邊穿衣一邊道:“好了,我也不來煩你了,我去找董祺了——他還沒有見過靈兒呢,我帶她一起去,然後用馬車載着他們去城外轉轉。城北的林子裡景色也算不錯,讓他們兩個相處一下試試。”
齊敏道:“現在是秋天,林子裡的樹都枯了,有什麼好看的。”
齊寶笑道:“秋天有秋天的景,再說他們的主要也不是爲了看景去的。”
齊敏笑道:“行啦,知道他們是爲了看人,你也別跟得太緊,擾了人家的好事?”
說着自己也覺得話裡有歧義,便掩嘴而笑。
齊寶更是哈哈一笑,穿好了衣服,轉身便推門出去了。
齊敏又躺了一會兒,然後叫婉容進來——婉容這一年十三歲了,也正是婷婷玉立的時候——雖然長得不是很漂亮,但也有着蒙古族少女的那麼天然質樸的風情在裡面。
婉容端着水進來,預備着給齊敏洗漱。
齊敏道:“我今兒要懶一會兒,你不必叫我,我醒了再喚你,你去跟我娘說一聲,說是將軍帶着大小姐出門去了,我也睡個懶覺,讓她不必擔心。”
如今齊敏已經不再是齊府的大小姐,這大小姐的稱號,自然是還給了齊靈。而齊敏和齊靈平日裡都是每天早上要去給文氏請安的,所以齊敏怕今日不去,文氏又要胡思亂想,這才特意喚了婉容來囑咐一下。
婉容應了一聲,又道:“少夫人既是醒了,且把口漱一下,我去拿幾塊點心來,不然餓着了,卻是傷了胃。”
齊敏擺了擺手:“不必,一漱口就睡不着啦,你下去吧,我餓了會喊你的。”
婉容聽了,也不多做爭辯,便又端着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