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齊敏兒見僕人們放的焰火已經大失所望,原來也不過是些放在地上向上噴火的東西,也不甚高,也只噴出一米多罷了,若論明亮,還不如後世的火樹銀花之類的。
接下來蘇睿放的就更沒什麼意思了,就是一些在地上亂竄的火老鼠,再加上拿在手上噴着小火的東西。
看來那些傳說中的焰火,在這鄉下是無福得見了,得有機會去城裡才行。
白河村裡還有十來個孩子,自家的焰火早放完了,大概也都知道里長家每年要放,早就圍聚了過來,遠遠地站着,看着這邊在放焰火。齊敏兒很少出門,也不認識那些人,倒是齊寶兒,還跑過去跟他們說話,並且從蘇睿那裡拿了幾個焰火,去跟這些孩子燃放。
文氏和另外幾個婆娘,都擔心自己的孩子放炮仗有危險,便都跟了出來,站在冷風裡看。齊敏兒見文氏穿得不甚厚,心中正想着不必再看下去,和文氏一起回去,免得她受涼,對肚子裡的孩子也不好。
這時門裡走過來一個僕人,給文氏遞上了一件衣服,文氏披了上去,卻是今年齊長春給她做的新衣,原來陸長春早有準備,這樣齊敏兒也就放心了。
那邊放完了焰火,又開始放傳統的二踢腳之類的大炮仗了。還好,沒有出現什麼啞火的事,也更沒有出現傷人事件。陸佳星在放焰火的時候看得很是興高采烈,放二踢腳時卻是拉住了蘇睿的胳膊,把臉埋在他的臂彎中,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щщщ◆тTk án◆c ○
蘇睿正玩得興高采烈,也沒怎麼在意她,幾次甩開她自己去點火,陸佳星就只好捂着耳朵看着他,眼中露出驚懼的神色來。這時張標就會擋在陸佳星的前面,好像這樣就能讓陸佳星聽不到那轟然的爆炸聲。
一開始陸佳星還移動腳步,從張標的身後探出頭來,觀看那邊蘇睿的情況,但是蘇睿也不理她,只顧自己點火,然後向齊敏兒和陸佳星兩個招手,讓她們湊近一點,順便也自我炫耀一下自己的勇氣。
齊寶兒卻是悶聲不響地在一邊自己點了幾個炮仗,便跑回齊敏兒的身邊,陪她一起看。
於是時間一長,膽子小的陸佳星就索性躲在張標的身後了。張標也算是個少年老成的人,齊敏兒就沒見他說過什麼話,剛纔在飯桌上,他也沒有與其他人交頭接耳的,是除了趙家姐弟外最“守規矩”的人。
陸佳星躲在他身後,雖然仍然捂着耳朵,但好歹眼睛沒有再閉上了,而是看着邊上的齊敏兒,對齊敏兒一點也不畏懼地看着放鞭炮的樣子,眼中露出羨慕之色來。
齊敏兒看了陸佳星一眼,微笑着湊到她跟前。陸佳星也對齊敏兒笑了笑,好像身邊多了一個人,而且是個很有勇氣的人,也爲她增加了幾分勇氣一般,放下了一隻手,去攙着齊敏兒。
兩個小女孩兒互相看着,笑着,彷彿在這一刻成了知音,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蘇睿連放了七八個炮仗,還有些間猶未盡,回過頭看到兩個女孩兒都躲在張標的身後,便過來說:“你們真膽小,放炮仗還要躲到別人身後去。”
張標說:“女孩子嘛,總是膽小些的,這有甚麼好大驚小怪的。”
蘇睿無奈地撇撇嘴,對陸佳星道:“你要是怕的話,怎麼不早說,來吧,我們回去吧。”
說着伸手來拉陸佳星的手,而後向宅內走去。
其餘的孩子仍然沉浸在自己放炮仗,或者看別人放炮仗的興奮中,齊寶兒這時過來,拉着文氏的手道:“娘,我們回家去吧。”
文氏道:“且再等一會兒。”
說着領着兩個孩子回到裡面,對正在與里長說話的齊長春說了要帶兩個孩子回去的話。
“他們也乏了,比不得你們大人,孩子總是要睡的。”
里長道:“這大黑夜裡的,如何回去,你身子又不利索。齊大嫂和福哥兒今日都在這裡陪着我家一起守歲,不如線娘你就也暫且住下罷,明日天亮了,再一起回去。”
原來高氏要巴結里長一家,就說要與里長家一起守歲,本來只要男人家聚在一起守歲,女人家帶着孩子,稍晚些也就回去了,如今高氏這樣一來,卻讓文氏有些尷尬了。
這時從另一邊走過來的蘇睿聽了拍手叫好:“好極了好極了,我正和敏兒沒有待夠呢,索性多住兩天,一起玩兒吧。”
里長瞪了他一眼:“胡說甚麼!你後天便要開始唸書的,哪有工夫去玩!”
原來里長對這個小兒子的要求也是很嚴格的,蘇睿聽了便只得低了頭不說話。
一旁的高氏忙過來道:“官哥是頂聰明的,又乖巧聽話,讀書什麼的,里長也不必太掛在心上,等來年正科,定然考個秀才回來。
里長道:“哪有這麼便當,我看他還早得很呢!”
高氏笑道:“我家阿福,纔多了沒多久的書,便考過了縣試,官哥兒定然是做舉人的料子,這還有什麼可說的!”
高氏這話明顯贊蘇睿,暗中也是在爲齊福自擡身份,里長與齊家相交這些年,哪有不知道高氏的爲人,聽不出她話中之意的,便笑道:“福哥兒天資過人,官兒怎麼能比!”
齊福忙道:“小侄不過是僥天之倖,恰好溫書溫到了考題罷了。”
里長笑道:“如何別人沒有這份好運,這定是齊大哥和齊大嫂家裡鴻運當頭,擋也擋不住啊!”
於是一堆人又互相吹捧了一番,那邊齊長春卻暗自又與妻子說了一會兒話,最後還是讓文氏一起在這裡長家裡住了下來。
本來文氏是想帶着兩個孩子睡的,但是齊長春和里長卻說讓孩子們睡在一起,文氏懷有身孕,還是小心些的好,不要與孩子一起睡。
文氏無奈,只得應了,心中寬慰自己,齊寶兒和齊敏兒都是獨自睡過的,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只是換了個地方,換了張牀,又沒有母親在身邊,不知他們會不會失眠罷了。
齊寶兒和齊敏兒其實也的確沒什麼害怕的,也不知是不是過慣了獨自睡覺的日子,一點牴觸的心理也沒有。蘇睿一開始拍手叫好,只是後來知道與他睡的是齊寶兒而還是齊敏兒,不由大爲喪氣。
齊寶兒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了,你想跟敏兒睡麼?告訴你,跟她睡,你會被凍着的,她一到晚上,就手冷腳冷的,哈哈……”
齊寶兒在這邊半開玩笑地對蘇睿說這些話,齊敏兒還沒說什麼,文氏卻打了齊寶兒一巴掌,喝道:“胡說些甚麼!還不閉了嘴!”
齊寶兒一愣,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蘇睿那邊卻先紅了臉。齊長春對文氏揮了揮手,道:“孩子嘛,懂得甚麼,你這樣反而不好了。”
里長也道:“就是就是,他們纔多大了,何必忌諱這些個。”
說着便讓丫環帶幾個孩子去休息,又讓自己的老婆柳氏去領着文氏休息。
齊敏兒與陸佳星跟着一個丫環到了另一邊偏院的一個小屋裡,外面看上去並不大,進去一看,裡面的安排倒是井井有條,乾淨得很。
陸佳星道:“這是我的寢室,妹妹你看好麼?”
齊敏兒心裡暗暗好笑,心想怎麼蘇家的孩子全都如此,有什麼好的東西就喜歡得到別人的稱讚。於是便道:“姐姐的房間真好,比我的漂亮,又比我的乾淨。”
這話卻也不是瞎說,的確陸佳星的屋子裡都擺放着各種傢什——她過了年不過五歲,只比齊敏兒大一歲,這屋子顯然也不是由着她的弄的,而且既然她不是常住的,也許這裡平時只是某個丫環的屋子罷了。
齊敏兒的話讓陸佳星很是開心,她便牽着齊敏兒的手道:“妹妹真好,我們一起睡覺吧。”
齊敏兒跟着她過來,本來就是一起睡的,聽她這樣說,自然也是點頭笑着應了。
不過陸佳星還是要先洗漱了才睡的,所以也一時不忙着到牀上去。齊敏兒自從穿越後,並沒有像前世那樣日日洗腳,好在人還小,也沒什麼腳汗。平日裡也不怎麼有大的活動,身上也不髒,漸漸地也就習慣了只在夏天天熱時夜夜洗腳,平時不過兩三天洗一次。
睡在牀上,齊敏兒倒沒有什麼戀牀的習慣——雖然換了身體,但是心理和精神卻沒什麼改變。
陸佳星卻是興奮得很,在齊敏兒邊上問東問西的,讓齊敏兒有些奇怪——平日裡陸佳星給她的感覺完全不是這樣的,而是一個略帶羞澀的,不太說話的,膽小的小姑娘。怎麼這會兒到了牀上,卻反而話多起來了。
“敏兒,你可唸書麼?”
陸佳星不斷地把齊敏兒從即將步入的夢鄉中拉出來。
齊敏兒搖了搖頭,道:“只是識得幾個字罷了。”
陸佳星道:“等我過完年回家,便要念書,跟表哥一樣。”
齊敏兒“哦”了一聲,忽地又道:“你爹孃呢?”
陸佳星道:“我娘得了病,我爹帶她去找大夫去,我就住到舅舅家來啦。”
原來陸佳星是蘇里長姐妹的孩子。
齊敏兒想了一下,覺得也沒必要故作關懷地去問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她母親得的是什麼病——她知道的可能性其實不大。
陸佳星見齊敏兒又不說話了,便推了她一下,問道:“敏兒你膽子好大啊,剛纔那樣響的炮仗,你也敢看。”
齊敏兒本想說——“看看怕甚麼,又不會飛過來炸到你”,但是轉念一想,今天陸佳星似乎太過興奮了,一直在說個不停,要是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只怕不知要磨蹭到多晚去,所以索性閉着眼睛不理她。
不過齊敏兒心中卻想,這陸佳星的母親,得的是什麼病呢?盱眙這個地方,其實離南京不遠。而要說名醫,明初好像沒有什麼在歷史上留名的名醫,可能陸佳星的父母是去京城求醫了吧,不管怎麼說,南京這樣的全國中心,總得有兩個醫術高明的,去那裡看病,把孩子寄放在舅舅家,應該也是正常的吧。
齊敏兒在這邊胡思亂想着,那邊陸佳星見齊敏兒不理自己,也就漸漸地安靜了下來,不多時也就睡了。她那邊沉沉睡下所發出的呼吸聲,讓齊敏兒也很快入睡了。
但是這一天睡得着實是不爽,睡到半夜就手足冰涼,不由自主地就去摟着陸佳星了。但是陸佳星身材幼小,雖然比齊敏兒要長上一歲,但是身體卻比齊敏兒還要嬌小,等到天矇矇亮時,齊敏兒就手足冰涼地醒了過來。
她這才發現,不但自己手足冰涼,就連陸佳星那小小的身子,被自己摟住的地方,也是涼涼的。
齊敏兒嘆了口氣——早知如此,還不如多要兩牀小被子,不和她睡一個被窩呢!
——這也算是損人不利己吧!
齊敏兒有點自嘲地想。這個時候的她,無比地思念湯婆子,還有齊寶兒。
齊寶兒這個人體湯婆子,還是挺好用的!
勉強在牀上輾轉反側到卯時過半,也就是六點多鐘的時候,齊敏兒忽地聽見有人在外面敲門,便問道:“誰呀?”
門外傳來齊寶兒的聲音:“敏兒你醒了麼?”
齊敏兒坐起來,一邊自己穿衣服,一邊道:“醒了,你且等我一下。”
可恨的是年紀小,手腳短,穿衣服也穿了半天。不過陸佳星一直沒有醒,可能是昨晚太興奮,睡得遲了,結果睡不醒了。
齊敏兒穿好衣服,出得門來,卻見齊寶兒和蘇睿兩個都站在門外,只是蘇睿臉上的表情有點奇怪。
齊敏兒也無暇去分辨那是什麼表情,只是道:“你們怎麼起得這麼早?”
齊寶兒上前握住她的手:“果然是涼的,我就知道。”
蘇睿在一旁說:“怎麼不叫人生個火盆?”
齊寶兒說:“那沒用,就是夏天她也一樣冰涼冰涼的,只是那時天熱,不會被凍醒罷了。”
шωш▲ тTk an▲ C〇
蘇睿抿着嘴不說話,齊敏兒忽然明白了他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尷尬。可能包括了不願意過來,不願意聽到,不願意看到,然後卻忍不住要過來,於是又聽到和看到了這些不合於“禮”的東西。
齊敏兒在心裡嘆了口氣——古人真是迂腐,倒是齊寶兒率真坦誠,是個可愛的傢伙。
不過這也沒有辦法,這種思想是上千年的傳承,想要改變是挺難了。哪怕現在的皇帝是個穿越者,也很難改變這一點吧。
跟着蘇睿和齊寶兒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個丫環,就是玉荷。原來里長家裡也不是婢僕成羣的,昨夜人多,臨時僱了兩個短工幫忙。其實蘇家的丫環僕婦下人,總共也就十來個人,陸佳星是在這裡暫住的,不可能爲她專配一個丫環,所以平時也都是玉荷在侍候蘇睿的同時,關照陸佳星一下。
這日蘇睿和齊寶兒起得早了,她跟在外房裡上夜,自然也就起了。本來服侍完他們洗漱,便要過來候着陸佳星早起,但是齊寶兒不肯洗漱,一定要先過來,說齊敏兒一定被凍醒了,就趕着要過來。
蘇睿有點不太相信,但仍然跟了過來,聽到齊敏兒手腳冰涼的話,自然也覺得尷尬。齊寶兒捧着妹妹的手,搓了一會兒,玉荷也打了熱水上來,讓齊敏兒和他們一起洗漱。
熱水洗完臉,用青鹽擦了牙,那邊玉荷也喚醒了在裡屋的陸佳星,然後幫她穿好衣服出來,這邊的三個人都已經洗漱完畢了。
四個人先用了一些小茶點,等時間差不多到了辰時,便去了前廳。
結果剛走了沒幾步,就在路上遇到了文氏——文氏畢竟不放心,也是早早起了,與里長等人說了會話,便往這邊趕來。
文氏見到兩個孩子一切安好,便也安了心,伸手摸了一下齊敏兒的手,也覺得熱乎乎的,便牽着她一起回到前廳。前廳的人這時已經開始吃早飯,齊福與他父母,以及那姓趙的書生一家也都在,只是三位老人已經回家了,他們並沒有一起守到天亮,而是與里長等人在庭院裡做了些祈福的儀式後,又一起待到了丑時便回了,至於他們的家人,那是早就回家了的。
四個孩子到了前廳,又上前給衆人正式拜了年,然後一起坐在一起吃了早飯,便向里長家告了辭,回家去了。
蘇睿還想挽留齊寶兒和齊敏兒下來,但是一來第二天他還要念書,二來齊永春兄弟和齊福,還有那趙生,昨夜也都一起陪着守了歲,精神也都困頓了,於是便都各自回了家。
一路上齊永春與齊長春還說了幾句話,但是高氏卻已經東倒西歪了——原來昨夜她主動要求和衆人一起守歲,也是一夜未睡。倒是齊福,還勉強撐着,扶着自己母親。
等回到家裡,文氏打發齊長春去睡,齊長春卻道:“我精神還好,陪你坐一會兒吧。昨夜都沒怎麼與你好好說話,一個年過得心裡也不踏實。”
文氏道:“你不去睡,我心裡纔不踏實呢!”
於是強着齊長春去睡了。
齊寶兒和齊敏兒兩個回到了家裡無所事事,兩個人先把收的紅包都給了文氏,然後齊寶兒把塞滿身上各處衣兜的糖果都拿了出來,然後從中挑出飴糖來,都給了齊敏兒。結果裡面竟然有近一半都是飴糖,倒讓齊敏兒有些不好意思。
齊敏兒見齊寶兒心中掛念着自己,也是頗多感觸,但仍然道:“謝謝你這麼想着我,只是爲了口舌之慾,何必如此。”
齊寶兒搔了搔頭:“但是我了沒什麼能爲你做的啊!”
齊敏兒笑道:“你好好跟着爹唸書,那就成了,我不用你來爲我做什麼,有爹孃在,哪裡就輪得到你了。”
齊寶兒苦着臉道:“我念書,於你又有什麼好處?”
齊敏兒道:“你好了唸書,爹孃都開心,他們開心,自然對不會對我們發火,我自然也就有了好處。”
齊寶兒眨了半天眼睛,才道:“不錯,我之前怎麼沒有想到……”
兩個人一邊打趣一邊說着話——還好是在齊寶兒的那書房裡,沒有別的人在,不然要是文氏或齊長春聽到了兩個人說的話,肯定不敢相信齊敏兒剛剛四歲,就能說出與七歲的齊寶兒互相打趣的話來。
www◆ Tтká n◆ ¢○
也算是齊寶兒遲鈍,一點也沒覺得這個妹妹怎麼在自己面前說話的條理性和神態,與在別人面前的完全不同。
兩個人說着話,不知不覺到了中午,文氏做了飯,讓二人先吃了,卻不叫醒齊長春,讓他再多睡一會兒。
齊敏兒心想,白天睡太多了,晚上容易失眠呀——轉念又一想,也許文氏是故意的?但是她現在有孕在身,又不能親熱,不太可能吧?
齊敏兒在瞎七搭八地胡思亂想,那邊齊寶兒忽然對文氏道:“娘,昨兒孫飛說,敏兒是賣到咱家來給你沖喜的,沖喜是什麼意思?”
文氏臉色一變,道:“你胡說些什麼!敏兒是你妹妹,不要去聽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亂嚼舌根!”
文氏極少發火,齊寶兒見了一怔,忙閉了嘴不敢再問,但片刻之後又嘟嚷道:“孫飛又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文氏一拍桌子:“以後少和他們一起頑!他們不念書,只知道沾爺孃老子的光,能有甚出息!”
齊寶兒不敢再多言,只往嘴裡填飯。
齊敏兒早知道齊寶兒說出這話裡會捱罵,但是也不好勸,只得也用飯來堵嘴。
文氏見了,誤以爲齊敏兒心情受到了這話的影響,忙道:“敏兒莫急,你就是爹與孃的孩子,別去理那些渾人,知道麼?”
齊敏兒點了點頭,文氏知道這個“女兒”乖巧,也就不來多說,只是心中畢竟有了些陰影。想到村裡流言甚多,等齊敏兒長大了,總要知道真相,可得怎生想個法子,不讓敏兒受到傷害。
想到這裡,心中不免難有計較,心也亂了起來,便看着兩個孩子用完了飯,先讓他們去睡午覺,然後再去叫起丈夫,一邊伺候他吃飯,一邊跟他說村裡這些流言的事。
齊敏兒也沒有想到文氏會想得這麼多,因爲她自己本來就知道自己是被送到這裡來的,所以根本就沒往那方面去想。
不過這下與齊寶兒又睡在一張牀上,有了人體暖爐,可是舒服多了。
那邊文氏叫醒了丈夫,對他說了這事,齊長春也是一怔——雖然知道村裡總有些流言,但是總以爲沒有人會在自己面前說,也應該不會去跟還是孩子的齊敏兒說,卻不料村裡的孩子聽到大人間的談話,也會同樣將這流言在孩子們中間傳來傳去。
齊長春幼時與哥哥弟弟一起生長在齊氏大宅裡,又喜歡讀書,便難得出門與別的孩子交往,所以也沒想到孩子們也會是流言的傳播者。
轉念一想,也自責不已——從古對今,童謠不是流言最多的載體麼,他怎麼竟然會忘了。
不過急切之間,也沒什麼好辦法,好在齊敏兒年紀還小,也不會常出門玩耍,以後索性注意一點,讓她多在家裡待着,也就罷了。
於是齊長春道:“敏兒還小,也不用着忙,讓她少出門也就是了。等她再大一點,咱們想個法子,告訴她實情,料也無妨了。總之我們對她也沒有什麼不到的地方,待她出嫁時,嫁妝也給得豐厚些,她也不會對咱們有什麼外心的。”
文氏道:“我豈是這樣小心眼的人,我一直待她如親生女兒,只要她過得好,我還指望她嫁個好女婿來帶攜我不成!我只是怕她聽了難過!”
齊長春道:“那也無法,總不成爲了這事搬去別處住吧!”
二人說了一回,終也無法,也只得暫且把這事擱置了下來——再說文氏懷孕已經四五個月,腹間已經漸漸隆起,行動多有不便,也沒空去多想別的。
齊長春吃了中飯,又出去給村中其餘幾家相熟的拜了年,到了傍晚纔回來,回來時見到齊寶兒在念書,倒是一怔。
齊長春想道——雖然是又長了一歲,卻怎麼只過了一天,便開了竅,主動念起書來。
他卻不知這都是齊敏兒在後面規勸的。
不過齊長春到底心中高興,勉勵了兒子幾句,又讓文氏不要忙了,自己來下廚。
“我也好久沒有下廚了,待我來做幾個菜。”
文氏聽了,笑道:“不是說君子遠皰廚?怎麼你卻會做菜的?”
齊長春道:“幼時頑皮,卻也跟着那時在我家幫傭的廚子學過幾手,只是被咱爹罵了幾句,已久不動手了。”
文氏笑道:“如今我有了身子,卻累得你要下廚了。”
齊長春哈哈大笑,說:“只怕我已然忘卻怎麼做菜,別讓你們食不下咽纔好!”
文氏見丈夫高興,也不便拂了他的意,便帶着兩個孩子進去,讓他們坐好,然後自己也去廚下幫忙。
早準備下的過年時的食材,兩個人忙了一會兒,也就都做得了,然後與兩個孩子一起吃。
齊敏兒吃慣了文氏的手藝,倒覺得文氏做的菜,比里長家裡請人來做的要更好些。文氏見一雙兒女吃得香甜,也是心裡高興,只是有一件事,卻非對齊長春說不可。
“春哥,今年寶兒也七歲了,畢竟要避諱些,便索性收拾了三叔那間屋子出來,讓敏兒住吧。”
齊長春知道文氏因爲齊敏兒不是親生女兒,只怕又被別人說閒話,故此有此舉措,只是道:“你怎麼卻忍心了,敏兒才四歲,如何能一個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