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魔大獄,星墜如雨,怒雷震天。
黑色金字塔佇立在黑色虛空之下,煉魔柱早已坍塌,折斷的部分倒伏在地上,失去了原本的光華,與普通石柱無異。
而那仍舊直立的部分只剩下一個蒼勁的‘止’字,不甘的閃電芒,彷彿預示着這一切到今日,終將停止。
金字塔四方,包括隱血在內的五大戰將分立四邊及頂端,全身魔氣不斷膨脹,手中長兵上發出耀眼光芒狂舞急揮,毀滅之力如雲四散。在衆將怒吼狂嘯之中化爲凌厲的攻擊,按照一定的規則射向煉魔大獄,在光華如鏡的黑色巨石上留下一道道恐怖的裂痕。
碎石不斷滾落,曾經無堅不摧的煉魔大獄在五大戰將的齊力破壞之下,開始一點點坍塌,崩壞。
魔骨轎攆上,層層黑紗在狂風之中舞動,不時露出其中狄亞羅蒼老的身軀。
闇冥和暗羽一左一右立於轎攆兩側,暗羽一臉肅穆,緊盯着前方。闇冥佝僂着背,不時偷偷打量轎攆中的狄亞羅,神色晦暗不明。
他們後方,是整整一百萬魔族大軍,高低錯落的排成不同方陣,黑壓壓一片有如大片大片的黑雲,遮天蔽日,綿延萬里。
滅世死氣瀰漫在他們之中,匯聚成一股滅天之威,籠罩在天地之間每一個角落,聲勢浩大,令人心悸。
這時,前方探子傳來戰報,狄亞羅聽過之後不屑冷笑,擺了擺手道:“放他們進來。”
不多時,遠處出現數千道劍芒,有如天穹上的流星一般,快速朝這邊疾射而來。
隨着那些劍芒的接近,滅世死氣和魔族大軍以煉魔大獄爲界,全部退到狄亞羅身後,暗暗和對面趕來的人馬對峙。
燕逐帶着玄天劍宗所有能夠戰鬥的弟子,第一個趕來煉魔大獄,饒是他們早已做好了犧牲性命,浴血奮戰的準備,此刻看到煉魔大獄前的百萬大軍,這不足一萬的玄天劍宗弟子還是忍不住膽寒。
燕逐在十里之外停下來,看到正在一點點坍塌的煉魔大獄,燕逐面色大變,僅剩的右臂長劍一揚,喝道:“衆弟子,絕不能讓魔頭破壞煉魔大獄,隨我死戰!”
所有弟子強忍懼意,準備跟隨燕逐衝向煉魔大獄。
“燕宗主。”
就在這時,蒼老幹澀的聲音忽然刮過衆人頭皮,掀起一股無法抵抗的顫慄,燕逐和衆人紛紛停下腳步,朝那聲音的來源望去。
玄天劍宗的衆弟子之中,水清琊和水千柔母子站在一起,水千柔和穆鐵殫心痛於曾經叫人聞風喪膽的鐵血界如今滿目蒼夷,未曾注意到水清琊忽然的異常。
在那聲音傳來時,水清琊第一個投去目光,她的視線穿過層層阻礙,和那轎攆周圍飄蕩不休的黑色紗幔,驟然落在狄亞羅那張皺紋密佈的臉上。
“羅修!”
水清琊突然的叫喊聲令衆人一驚,尤其是燕逐,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看看那轎攆,又回頭來看水清琊,以求確認。
水清琊幾步來到燕逐身後,已經顧不上禮數,指着對面轎攆中的蒼老身影道:“是羅修!絕對是他!”
玄天劍宗和正氣宗一向交好,水清琊和正氣宗的季嵐又是好姐妹,季嵐心悅羅修,再加上天台會時的交集,水清琊自認絕對不會認錯羅修這個人,即便他現在已經蒼老得變了形。
燕逐握劍的手有幾分顫意,並非懼怕,而是因爲震驚,澎湃的神識衝向對面,燕逐緊盯着大軍前方那被幾個高手嚴密護持的魔骨轎攆。
暗羽上前一步,意圖地方對方神識,狄亞羅一揚手,暗羽躬身退下,但手中武器依舊緊握。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狄亞羅無所畏懼,也厭倦了藏頭露尾,乾脆撩起了轎攆前的紗幔,讓燕逐看個清楚。
“羅修!真的是你!”燕逐臉色煞白,眼神慌亂,此刻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狄亞羅陰惻惻的笑了兩聲,“本尊乃是魔君狄亞羅。”
奪舍嗎?燕逐心中驚濤駭浪,“什麼時候?你什麼時候奪舍了羅修!”
轟!
驚天震響從煉魔大獄方向傳來,看到金字塔尖塌陷,煉魔大獄最外圍的防護陣已經盡數破滅,狄亞羅心情格外暢快,連帶他的精神都跟着好了許多。
“什麼時候?讓本尊好好想想,大抵就是燕宗主親自傳我劍法,一腔豪情,替我掃清障礙之時吧。”
“你!”燕逐語結,大睜的雙目之中血色褪盡,滿是不可置信。
“宗主!”身邊幾個宗內弟子擔憂的看着燕逐,看他身體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就連腳下劍光都在震動。
“莫要聽信魔頭所言,宗主!”
燕逐怎能不聽,修真界成了如今的樣子,下界失守,中界被攻破,這其中他要負起絕大部分責任,因爲這一切的開端,都是因爲他擅自動用劍聖所封存的劍氣,撕開了魔界裂縫,釋放了魔族。
“燕宗主無畏無懼,有勇有謀,比起天道盟其他人,本尊最是喜歡燕宗主。”狄亞羅脣邊笑意帶着無盡的嘲諷,宛如利刃,一刀一刀切進燕逐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劃開猙獰的裂口,叫燕逐痛入骨髓,悔入心肺!
燕逐踉蹌着後退了半步,被水清琊及時摻扶。
“不戰而屈人之兵,宗主您千萬別中計啊!”水清琊痛呼道,可是她分明已經感覺到,燕逐心中最重要的那口正氣,已經開始動搖了。
黃泉界蕩魔之戰的始末在燕逐腦海中不斷翻滾,他此時重新回看這一幕幕,才發現許多事情明顯透着可疑,可是當時的他,一腔熱血,只想掃清魔界還修真界永世太平,就那麼輕易的被懵逼,從而鑄成大錯。
一直以來,他都以爲是魔頭金凌釋放了滅世死氣,才導致魔族所向披靡,並非他修真界修士太弱,而是天道沒有站在他們這一邊。
而越是因爲此,他越是要爲天下修士樹立榜樣,無論如何都不能後退,無論如何都不能倒下,生命不熄,蕩魔不止。
可如今看來,他竟從一開始就做錯了!
“東書世家……金凌……也是你……”燕逐語無倫次,聲音顫抖,他害怕知道答案,可是他又必須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