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虎繼續說:“其實我爹幹頂神這一行是在那裡出了名的,周圍的人都去找我爹給看病,我爹於是就胡吹海誇,讓人多花香火錢,因此我家蓋了前後兩個院,成了莊上的富戶。可是三年前我娘就得急病走了,又過了一年,我大哥也死了,後來我娘給我託夢,我夢見我娘破衣爛衫,渾身的傷痕,見到我之後,就抱頭痛哭,說我爹借頂神騙人,她和我大哥在陰間替我爹還債,讓我爹趕緊收手,再這樣下去,會大禍臨頭。我當時心裡極度的震驚,在夢裡哭了起來,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做了一個噩夢。
開始沒有當回事,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後來我連續做了幾次這樣的夢,知道這是我娘託夢給我,讓我勸我爹不要再繼續下去了。於是我就和我爹說了說。沒想到我爹暴跳如雷,說這個家都是他頂神掙的,不頂神哪有這麼大的家業,讓我不要信那個夢,還說大仙說過,等修行夠了,就帶他到天上當神仙,我以後再提不讓頂神的事,就打斷我的狗腿。
由於我爹在家裡當家,什麼事都他說的算,因此以後我就不敢在我爹的面前提這個事。後來這件事就過去了,家裡也沒有發生什麼事,我爹照樣頂神,兩個月前,我爹喝醉了酒,出去的時候,被門檻一絆,結果頭磕在門外的石臺子上,一下子磕死了。磕死之後,我們就請陰陽先生,看風水,定下下葬的日子時辰,並把我爹啥時候回秧,從哪裡來寫的清清楚楚的。
我們按照風水先生的話,把我爹埋上,風水先生在紙上寫着是九天回秧,由雞腳神壓着,從西邊而來,亥時進家,三刻之後離去。讓我們把家裡的雞狗藏好,別叫秧煞照着。”
這個回秧也叫秧煞,出煞,回陽,就是人死後的第九天至第十八天之間的某一天,亡人的魂魄在雞腳神的押解下會在某一時間回到生前的住家作最後的留念與告別。亡魂看着這熟悉的家宅和器物,撫今追昔,惆悵無限、感慨系之,曾幾何時,與家人一起晨昏歡笑、相親相顧、其樂融融,種種往事,歷歷在目,彷彿如昨、猶如眼前。而在今日,就在此時,卻已事過境遷、已然物是人非,往昔已經塵封,人生已被埋葬;舊貌猶相識、音容不婉在,再回前首,魂已成客,恍然如夢、已然隔世!景不徙、影不移,寒潭度影,若亡而實在。揮手從茲去,陰陽兩相隔,此生永不見,情緣從此滅!亡魂此去之後,等喝了孟婆湯即忘情水之後,就徹底忘卻了在人世的一切種種,與曾經的親人故舊,已如陌路,只等待下一次的輪迴轉世。
趙二虎繼續說:“等到那一天我們根據陰陽先生的話,早早的把雞狗藏好了,然後在門口和院子裡撒上青灰,一家人不說話,蒙着頭睡覺,到了第二天,發現地上多了一串人腳印,和一串雞腳印。看樣子我爹已經回來看過了,看過之後,按照老人的說法應該就去地府了,這樣和陽世沒有什麼瓜葛了,他生前讓我繼續供奉他屋裡的那個仙,可是我心裡看着那個泥胎子就有氣。
於是我跑到我爹的屋子裡,看看那個泥胎子,究竟是不是神,到了我爹的屋子裡。我爹生前供奉着一個尖嘴猴腮的道人,那個道人一對小眼睛,幾根鬍子,讓人一看就覺的不是什麼正神。對我說那個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大仙,讓我們世世代代的供奉。
我那天看着泥胎子,感覺道人的眼睛像是盯着我看,我想想我娘在地下受的苦,還有我爹執迷不悟的樣子,越想越來氣,於是提起鋤頭,照着那個泥胎子就砸去,一邊砸一邊說道:成仙,成仙,我把你砸爛,看看你怎麼成仙。
我媳婦勸我,我也不聽,一直把泥胎子砸的稀巴爛,這下子才解了我心頭之氣,心想我這一輩子都不供奉,看能把我怎麼樣。可是沒有想到半夜裡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晚上半夜的時候,我媳婦把我推醒,慌慌張張的說:“二、二虎好像咱爹回來了。”
我說:“怎麼可能,咱爹死了都十天了,都回完殃了,怎麼會再回來?”
我媳婦說:“二虎你聽聽就知道了。”
這時忽然有人在外邊罵道:“二虎你這個小王八蛋,我纔剛死幾天,你就把家折騰個不成樣子?讓我這個死了的人,在墳子裡還不得安生。你個小王八蛋,家裡也不拾到乾淨日子不過了?”
我聽了當時心裡咯噔一下子,在外邊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爹,這怎麼回來了?我嚇的汗毛直立,媳婦也嚇得蒙着被子不敢繼續聽下去。這時院子裡傳來掃地的聲音,大掃帚劃的地上嗤嗤啦啦的響。我爹生前有個毛病,那就是喜歡掃地,把院子打掃的乾乾淨淨,一根草棒都不留,當時我想按說鬼不會掃地,可是外邊的我爹怎麼會掃地?
於是我和媳婦兩個人,膽戰心驚的跑到窗戶底下看,大月亮地,我清楚的看見我爹穿着死時穿的壽衣,正在那裡掃地,一直掃的塵土飛揚。我一看真是我爹,當時還有點高興,我爹這是還陽了。
於是我就要打開門,想出去和我爹說句話,這時我媳婦拉住我說:“別、別出去,你看咱爹的眼睛,那雙眼睛可不是人眼睛。”
我聽媳婦這麼一說,趕緊朝我爹的眼睛看去,只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放着幽綠的光芒,那雙眼睛像野獸,又像是厲鬼的眼睛。媳婦小聲的說:“咱爹肯定是死的時候不甘心,你又砸了他供奉的神仙像,現在變成厲鬼回來找你了。”
我和我媳婦趕緊插好門窗,然後跑到牀上,蒙着被子不敢出聲,就這樣折騰到大半夜,雞叫的時候,我爹才走,我請人算了算,說是因爲心願未了,死後變成了厲鬼,讓我千萬別出去,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就不會再回來了。”
於是我們只好搬到後院裡去住,盡着前院讓我爹每天晚上鬧騰,先是半夜裡來,後來一到亥時就來,我們那一片的人,都嚇的不行了,一到晚上,就紛紛關門閉戶的,沒有人敢出來,我們請了符子,也一點用沒有,每天晚上照樣來。實在被我爹折騰的沒有辦法,纔來請張道爺的。”
我說:“人的魂魄都是有形無質的,也就是說,不是實質的,雖然能做出形,發出聲,可是不能改變實際的東西,我聽你說你爹的鬼魂每天都給你們掃院子,那院子裡有沒有掃過的痕跡?”
趙二虎連忙說:“有,有,每天都有掃過的東西。”
我說:“那樣就證明你爹確確實實掃過地,難道你爹還沒有死?”
趙二虎搖搖頭說:“這個不可能,當時我爹放了三天,才發喪送殯的,如果不死的話,三天早就動了。”
我說:“既然你爹已經死了,那麼到你家的那個人,肯定是別的東西。”
趙二虎連忙說:“小道長你說那個會是什麼?”
我說:“這個我也說不準,得去看看才能知道,真不行我們就去看看。”
趙二虎說:“好,能去看看太好了。”
就這樣趙二虎找了一輛馬車,帶着我們就到了趙家莊,趙家莊是在山間的一個鄉村,背後就是山連山嶺連着嶺,我看着這些心裡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