穢絕大道包容鏽之大道,不是某一部分領域重疊,而是完完全全的從屬關係,故而鏽之大道能做到的事情,穢絕大道一樣能做到,甚至效果更佳。
鋼鐵巨魔的體型特徵明顯,擅長什麼不擅長什麼一目瞭然,而且因爲體質的特殊性,鏽之大道幾乎可說是它的剋星,哪怕擁有水火不侵,神兵難傷的防禦能力,一碰見鏽之大道,便如同耗子遇到貓一樣,脆弱得不堪一擊。
而在此時,紫衫青年強忍着痛楚,成功運轉法力,先前崩裂的碎石巖塊化爲一股黃色的煙氣,接着原來的八隻玄黃大手印合二爲一,化作一隻更加龐大的手掌,急速朝鋼鐵巨魔拍去。
這一掌蓋下,如同泰山壓卵,氣旋狂飆,風聲驟急,雄厚的勁力先是禁錮了附近的空間,使得重力一下子增強了百倍。
鋼鐵巨魔的虛影突然消散,附着在其身上的血水無所依憑,當空墜落,獨自承受玄黃大手印的重壓。
血水迅速凝聚成形,變化出羅三的形體,只見他雙臂一開,向天打出古樸無華的一拳,拳勁濃縮,寂靜無聲,返璞歸真,似乎連空氣都成了泥濘狀。
這一手正是《神農三拳》中的招式,羅三運使拳法正面相擊,動作看來猶如太極拳般緩慢軟弱,但若仔細看時卻又會感覺不像,其拳路猶如山谷中的雲霞霧靄般變幻無方,去路來勢渾圓無暇,竟然生生頂住玄黃大手印,使其無法落下。
紫衫青年臉色微變,玄黃大手印可是堂堂地階功法,而且被他修煉至大成,這是原來的掌門也未曾達到的高度,同時還有土德大道之力配合,其威能不下於一條山脈當空墜落,斷山裂地也不在話下。
他有信心,就算是跟掌門一對一決鬥,也能正面一掌拍死,可現在居然被對手用毫不起眼的拳招抵住,哪怕他再三催發真氣,增強玄黃大手印的力量,亦是無濟於事,頂多搖晃幾下。
“怎麼會這樣?見其詭異身形,分明是血道術修的路數,爲什麼現在又能像武修一樣戰鬥?就算他的肉身承載得住這股巨力,他腳下的地面也該被壓塌纔對。”紫衫青年心中異常納悶,不明其中緣由。
非是他眼拙,而是神農三拳樸實無華,神意內斂,大巧不工,其精妙之處便是那些博覽天下武學的武修前輩也容易看走眼,更別說像紫衫青年這樣出身小門派,本來眼界就受到侷限的修士。
雙手催勁托住玄黃大手印,羅三運轉神農拳意的精妙,一呼一吸之間,四周氣流如海嘯波瀾般洶涌奔流,猶如氣吞天地,他立足的大地雖然沒有塌陷,卻隨着他的呼吸震動搖晃,似乎隨時會傾覆轟塌,看似緩慢無力的拳路中蘊含極剛強的磅礴力量,一招一式,剛而歸之於柔,柔而造至於剛,剛柔無跡可見。
本來以羅三的血靈體質,並不適合使用武學招式,但《神農三拳》的奇妙之處就在於“有教無類”,任何人任何天賦都能修煉,或許最後能否大成要看個人的天賦,但只是達到上手的程度卻是不難,無論誰經過努力皆能做到。
儘管羅三並沒有修煉過神農三拳,但他和本體羅豐的記憶相通,共享武道經驗,初時還有些生疏,可隨着勁力的搬運,漸漸地,他的呼吸變得平和緩慢起來,跟着拳勁的波動起伏,由之前一呼一吸幾可驚天動地,到後來幾不可聞,最後竟然絕了氣勁搬運的動靜。
羅三的身體隨着拳勁的勃發一鬆一張,拳意衍化山林風采,一輪輪氤氳霞光向外奔涌,隨後又循環迴歸體內,與外界的元氣不斷循環交流,更有晨曦初露,月華之內漸現瑰麗金芒,漸漸形成一片柔和璀璨金光,與升騰出地平線的朝陽一樣勃勃而發,蘊含無窮生命暖流,越來越顯渾厚壯麗。
隨着旭日東昇的景象,羅三身上的那一片金黃光華越發雄渾磅礴,鋪天蓋地,隱隱散發出烈陽般的灼熱,猶如大地回春。
紫衫青年哪怕看不懂拳法奧妙,也知道情形對自己不利,當即一揚手,一蓬綠色的鍼芒破空襲出,卻是專門破人內力的針形法寶。
但羅三看都不看一眼,任由這些鍼芒紮在身上,只見一陣血氣涌動,轉眼就將飛針法寶腐蝕成鐵渣。
萬穢污血專破法寶,污穢靈性,腐蝕器身,哪怕本體遇見都要退避三舍的法寶,對羅三而言都是不值一提,他血靈之軀本質就是萬穢污血。
“我說過了,你或許有那麼一點才華,也具備遠大的理想,但沒有相應的眼界,最終只是個志大才疏的井底蛙。拳法耍夠了,就不陪你玩了,讓這場鬧劇結束吧。”
羅三雙拳一合,勁力勃發,霎時宛若炸起一團沖天的火光,熾烈的焰火瘋狂搖曳着,如火山爆發般直衝而上,轟擊在玄黃大手印上,激盪出無數金黃色的火星。
玄黃大手印受此衝擊,微微向上揚起,可隨即就感下方沒有了那股往上託的勁力,立即沉重砸下。
“沒用的,就算盪開了玄黃大手印,可禁錮空間的效果依然存在,你逃不了的!”紫衫青年急運真氣,要一擊建功。
然而,只是這一頓,就給了羅三換招的機會,他單手一召,採自身血水凝聚成劍,鮮紅的劍鋒微微旋動,啼鳴中奏出一曲淒涼的音律。
“病劍哀歌!”
劍鳴入耳,紫衫青年頓感自身氣息一滯,渾身虛弱無力,所有的氣力都憑空消失,好像生了大病一般,精神萎靡不振,卻是被災病劍意入侵,而剎那的失神,也令玄黃大手印禁錮空間,倍化重力的效果消失,。
抓住轉瞬即逝的破綻,羅三化身血遁,躲開沉雄落下的玄黃大手印,閃身直撲對手。
這一刻,紫衫青年終於明瞭彼此的實力差距,再不抱擊殺對方的念想,他亦是果決之人,當機立斷,甩手祭出一張天蠶蛛絲網,迎面罩去,不求困住羅三,只求能阻礙片刻。
緊跟着,他接二連三的祭出法寶,全是來自門派的積蓄,絲毫不心疼,以連續攻擊來阻撓羅三的前行,接着他召出一輛雙馬銅車,翻身而入,就要不顧一切的逃跑——比起被當場擒拿,生死不由自主,秘密暴露反而不算什麼。
可都到了這一步,羅三又豈能讓獵物從嘴邊溜走,血色長劍一蕩,運使第二式災病劍法。
“瘟劍漂萬殍!”
霎時,劍意衍化淒涼幻象,天荒地秧,餓殍無數,紫衫青年的五感被奪,再也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靈識也陷入虛無之中,無法操控法寶,哪怕明知只要一個指令,就能催動雙馬銅車載着自己逃跑,偏偏聯繫不上,失去了對法寶的感應。
羅豐能以無死角的劍法擋住攻擊,哪怕被奪走六感也無影響,但非是人人都能做到。
等到災病劍意的作用消散,五感恢復,意識重新迴歸肉身時,紫衫青年赫然發現,自己已被對手抓住,一隻血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只要輕輕一催力,就能將他的腦袋擰下來。
“這災病劍法果然好用,簡直爲我量身打造。”羅三忍不住感慨。
雖然共享武道經驗,但凰龍劍法需要依託陰陽真氣才能發揮真正的威能,而他身上只有血元真氣,卻是可望不可及,八極劍訣倒是藉助天地元氣發招,並不依賴出劍者本身的真氣,但這套劍法需要配合易道劍才能發揮全部的威力,因此又受到了限制。
唯有從病天王處學來的災病劍法,只對劍意有要求,而病疾大道爲穢絕大道所包容,所以能完美運使,而且以血元真氣催動劍招,還能產生一些新的變化,使劍招更加有腐蝕性,又使劍意衍化的幻象中添加血流成河的恐怖景緻。
“你贏了,動手吧。”
成王敗寇,紫衫青年很乾脆地放棄抵抗,閉上了眼睛。
然而,死亡遲遲沒有降臨,也沒有刑罰拷問,相反的,緊緊抓住脖子的那隻手反而鬆開了力道。
紫衫青年帶着疑惑張開了眼睛,驚訝地發現羅三居然放過了自己,他完全被弄糊塗了。
莫非是欲擒故縱?這念頭剛剛冒出就被否定,因爲對方着實沒有這麼做的必要,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就算他不想說,對方也可以直接搜魂,就像對付章師兄那樣來對付他。
“爲什麼?”
羅三攤開雙手道:“我說過了,我只是個路人,只要你不對我動手,我就不會爲難你,可惜你沒有相信,選擇了最壞的那條路。唉,這年頭,世態炎涼,人和人之間最基礎的信任都沒有了。”
“你真要放我離開?”
紫衫青年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實就擺在他的眼前,不由得他不信。
“愛走就走,我才懶得攔你。”羅三擺了擺手,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
完全猜不透對方的想法,但生路就在眼前,紫衫青年不再客氣,小心翼翼的催動法術,乘風離開。
過程中,羅三竟然真的沒有出手攔阻,任由他通過。
這一刻,紫衫青年才真正相信了羅三的話——
然後他就被一羣人堵住了。
羅豐、素媚、黃泉、屠百靈、端木正、司鏡柊六人正好趕到,將紫衫青年團團包圍。
“你騙我!”
紫衫青年哪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分明是對方算準了時間。
他立即氣急敗壞的轉過頭,就看見羅三一副不待見的表情,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個傻子:“連敵人的話你都相信,這下你該承認自己是個笨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