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豐投以詢問的眼神,明溪郡主連忙解釋道:“前幾日入皇宮覲見皇上,以及後續數日的宴會上,皆不見五叔的身影,其府上管家言是感染了風寒,不宜外出,因五叔沒有修行天賦,自生下起便一直體弱多病,因此旁人並沒有起疑,如今想來,那個時候,甚至更早之前他便已經籌謀投靠妖族了。”
羅豐對五皇子並不熟悉,難以做出判斷,不過他也觀察到,在城中發動暴亂只有兩位妖王,而且分別向三皇子和郡王府衝來,並沒有分出第三路兵馬,如果對方的目的是在於除去所有的皇族血脈,那麼爲何不分兵去圍剿五皇子的府邸呢?
“若這一猜測爲真,敵人如此行動的原因有二,一是智止於此,未及深思,沒有想到遮掩之事;二是妖族有意要坑害這名合作伙伴,故意不去攻打五皇子的府邸,從而留下疑點,方便在事後引發爭議。”
但不管是哪一種,於羅豐來說都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仍是先對付橫衝直撞而來的妖王土縷。
“艮劍,山泰!”
雄渾沉穩的艮山靈力,凝聚成一座難以攀越的山壁,突然出現在土縷面前,與其正面相撞!
轟然一聲,地動山搖中,土縷雖是將阻擋的山壁撞得粉碎,但它龐大的身軀也被反震而回,被撞得頭暈目眩,難分東西。
“坤劍,地葬!”
不給對手喘息之機,羅豐迅速發動八極劍訣中的羣殺之招。
儘管坤劍地葬並不適合單打獨鬥,但此番的對手身軀龐大,反而令千萬地脈氣劍有了用武之地,一時間猶如暴雨摧打山嶽。紛紛揚揚的絞殺而去。
土縷剛搖晃着腦袋站起身來,就見到這密密麻麻的劍雨,它急忙大吼一聲,其身前虛空突然向內凹陷,化爲一個黑森森巨洞。其洞口邊緣可以看到無數或乾癟如骨,或肥大腫脹的人類肢體在蠕動,層層疊疊,相互撕扯着發出一陣陣指甲抓撓的刺耳噪音,讓人聞之頭皮炸。
這昏暗的洞口越是往裡頭,附着在洞壁上的屍體越是腐爛得厲害。到最裡頭只能看到一大團似霧似墨、漆黑深邃無比的怪異存在,似有質,似無質,混沌一片,深不見底,似乎通向一個可怖莫測。沒有絲毫生命與光明的幽暗世界。
這個深不可測的黑洞方一出現,便大肆吞噬四周空氣,揮出真空抽壓的可怕吸力,巨大的氣流澎湃洶涌,猶如萬鬼慟哭、鐵馬衝鋒,將迎面降落的千萬氣劍盡數吸取,納入洞中。不見蹤影,連半個聲響都聽不見。
“非是混洞,而是屍洞。”
羅豐一眼看穿這口黑洞的虛實,和尋常的空間黑洞不同,這是一口濃縮到極點的積屍氣所形成的清濁不分的通道,無物不腐,無物不蝕,甚至連陽世也被腐蝕出一道縫隙,通道的另一頭並非陰間冥域,而是位於生與死。陰與陽,黑與白之間,混沌一片的交接口。
本質是一種由成千上萬難以計數的屍體,經年累月後產生的帶有強烈腐蝕性的淤積屍氣凝聚起來的存在,任何接近它的物質都會被無情的吞噬掉。從這個世界上徹徹底底地消失。
看透對手的底細,羅豐自然沒有放過的道理,此方世界可沒有太上教的修士,無需顧慮底牌暴露,當即運轉萬屠元功,催使誅邪劍訣。
“妖鬼盡絕!”
九道雷霆劍氣轟掣而下,一道強過一道,羅豐毫不避讓,順着屍洞的吸力,直斬而入,一遇上污穢不堪的積屍氣,萬屠誅邪劍氣頓時像被迎面潑了一桶油的烈火般暴漲起來,但經過數十萬年積累的屍氣濃郁得如同實質,雷霆劍光猶如泥牛入海,在深邃無比的黑暗中徹底消失,再無半點聲響出。
而瞧見對方自投羅網,土縷立即收縮屍洞,漆黑的洞口迅速縮小,試圖就將羅豐封閉在非陰非陽的世界中。
孰料就見黑色洞口封閉的剎那,卻是橫貫天際的劍光一閃,一道聖耀無比的凌厲劍光鋪天蓋地在虛空中延展開,整整齊齊地把屍氣瀰漫的通道一分爲二!
雖然只是短暫的一閃,但神聖無暇的劍氣卻在屍洞中留下了不可抹滅的痕跡,內中流轉無盡的屍氣、穢惡、怨氣與惡念,一切有形無形、物質能量或精神上的污穢存在,都被這一劍徹底淨化。
空虛乍現裂痕,就像一座大山被斜着攔腰斬斷,在驚天動地的山嶽傾覆聲直向地面滑落,無數腐爛的肢體如冰雹降落,使得大地如波濤般劇烈起伏顫抖。
羅豐從空間縫隙中脫困而出,攜帶着滅穢之後更加強大的誅邪劍氣,浩如聖帝天威,劍如純陽大日,威然斬落!
妖王土縷連忙匯聚周身妖氣抵擋,甚至引出大地意志,將全身強化得宛若要塞一般,固若金湯。
但面對赫赫誅邪劍威,這種倉促而爲的防禦仍是力遜一籌,大地意志被誅邪劍意擊潰,覆蓋全身的厚甲在雷霆閃耀中盡數崩碎,劍芒一閃,斷去土縷頭上的四隻長角,霎時大量妖氣好似濃煙一般從長角的傷口處滾滾涌出。
“吼——”
伴隨一聲憤怒的慘嚎,土縷在地上打了幾滾,碾碎一連串的房屋,藉此擺脫羅豐,隨後它身上的妖元劇烈涌動,大地也彷彿爲之共鳴,隆隆震動着,眼看就要爆發驚天動地的極招。
就在這一瞬間,悠揚鉢鳴聲輕蕩而出,充斥在世間的諸多念頭頓時一滯,所有生靈的思維在這一剎那靜止了,彷彿失去了自我,不能思考,不能辨析,沉入永恆的寂靜安詳之中。
“萬邪俱寂衆惡滅!”
在萬物靜止的世界中,唯有這道劍氣疾馳穿梭。
這門誅邪極招本就具備凝固時空之效,此時再配合玄黃廢世鉢,倍增威能,頓時令土縷妖王恢復行動的時間往後推遲了三息。
高手過招,勝負只在一息之間,何況是三息!
土縷連自身極招都來不及施展,就被強行打斷,不得已只能以半招應對,卻又如何擋得住這誅滅世間萬惡的一劍。
在振裂天地的鏗鏘劍鳴聲中,誅邪劍氣以斬天破地的淬厲之勢,無堅不摧地直刺向前,劍鋒所到之處,虛空被斬碎,高壓氣流匯聚在劍峰旁形成摧毀一切的錐形狂瀾,地面的泥土和屍骸全部沿着這一劍的軌跡,如海浪般高高掀起,留下一道如人工運河般筆直的深深溝渠。
劍芒透體而過,化出羅豐的身影,而在他的背後,一道劍痕漸漸浮現在土縷妖軀的表面。
“小心,煉虛期的妖族相比合體期,妖身具備近乎不死的恢復能力,很難一招擊殺,要小心它的搏命反擊!”
玉蟾真人想起羅豐的隱修身份,生怕他不知道這一點,連忙出聲提醒。
但羅豐一揚手,收劍入袖,淡淡吧:“放心吧,它已經死了。”
只見土縷妖體果真如玉蟾真人說的那般,開始癒合傷勢,但綻裂的劍痕同時透露出無濤陽剛和綿長柔力,一陰一陽兩股劍氣在生生不息,猶如圓轉太極般旋繞在一起,又彷彿一把旋繞的無形圓鋸一直橫截在空,阻止左右兩邊斷開的妖軀彌合。
殘留的誅邪劍氣吸收土縷體內的屍氣,化爲己用,再轉過頭來對付土縷,聖極大道的氣息熾烈如沸如焚,好似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器將死氣沉沉的天空撕開一角縫隙,並逐漸擴大傷口,使得星辰光華從這道縫隙中透射而出。
“怎麼會……”
土縷發出難以置信的呢喃聲,妖體倏然破滅,一道妖魂從中飛躥而出,依憑虛空遁逃。
但羅豐早有防備,如意截天手順勢抓出,虛空塌陷,方圓百丈的空間都被這一手“截”走,連帶着妖魂也被擒拿,壓入造化玉碟之中。
雖是四階天妖,但土縷本身血脈並不算強大,和欽原同一層次,頂多也就是二流水準,加上功體被克,此方世界中又不曾有過《萬屠誅邪錄》這等聖極破穢的玄妙功法,未曾防備,數招內就被羅豐輕易拿下並不奇怪。
“接下來是猼誕,唔,或許我應該等待片刻……”
羅豐望向三皇子的府邸,露出猶豫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