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晨緩緩從牀上爬起,單手揉按了一會兒兩側的太陽穴後,視線才漸漸變得清晰。
他記得他好像做了一個噩夢,夢中的他不斷奔跑,躲避從身後奔涌而來的洪水。房屋被沖毀,樹木折斷,大雨滂沱,突然間眼前的景物扭曲了,他這才意識到,這都是夢。
他看了眼窗外,打了個哈欠。
牀邊的牆壁上,貼着一張便籤:“306……308……是我們的房間,你好好休息。”
他有些奇怪,爲什麼要貼標籤,直到看到周圍的傢俱全都換了個樣時,纔想起,他們已經換了一家旅店作爲集中點。
衣服被疊在了牀頭櫃上,整整齊齊。萬晨翻身下牀,穿好衣服,打開了窗戶。
“篤篤篤……”
306號的門“吱呀”一聲,王然開開了門。
“萬晨,休息好了?”她臉上佈滿了疲倦的笑容。
“嗯……差不多了…”
萬晨本想說“你們這些天辛苦了”等一系列感激的話,但不知爲何,到了嘴邊又被自己硬生生地換掉。
“我的那件事怎麼樣了?”他問道,“還有別人受傷嗎?“
“賈羽龍受了點輕傷,也在休養,”王然坐在了一把椅子上,“至於關於你的新聞,軍方和**已經進行大規模的刪除,目前來看,大衆還不知道你是守衛軍。”
“那就好…”萬晨鬆了一口氣,擡起了頭,”那我可以去照常執行任務了嗎?我感覺我的身體沒有太大問題。“
“不行,”王然搖搖頭,語氣很堅定,“你還在還處於觀察期內,雖然肉體上可能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你的精神恐怕不是完全OK。”
“但……”
“不行!"
萬晨頓住了。他看見對方堅定的目光後,便停止了準備的申訴。
一種熟悉的自卑感從心底油然而生,他沒有辦法去扭轉與夥伴們的差距。這種心理落差一點點地變大,讓原本就不高的萬晨似乎變得更矮了。
“呼……”
萬晨吐出一口氣,故作鎮定,接着去喝已經變涼的溫水。
也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響起,王然起身走向門口,從貓眼中瞧了瞧,便打開了門。
於冠捷攙着汪東陽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中,而兩人都渾身泥水,後者的膝蓋被纏上了厚厚的繃帶。
“你們……”萬晨吃了一驚。
“還好,只是小問題。”汪東陽擺擺手,“腿……骨裂,應該很快會好。”
於冠捷沒說一句話,輕輕關上了門。
“萬晨,身體好些了吧?”於冠捷脫下外衣,放在了廁所的水池裡。
“你在精神不佳的時候估計不知道我們換了賓館。這家幾乎是由便衣士兵把手的,更加安全,但也暗示着,我們之前的座標暴露,敵人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存在。”
他的語速不快不慢,如一名播報員在報道一則普通的新聞。
“劉鵬飛被一名擁有類似催眠的入侵者襲擊,汪東陽……”
說着他打開了平板電腦。
“我和他去了機場的位置。”他又把屏幕移到了萬晨面前,“降雨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我們想一探究竟,結果遭到了襲擊,麥克連重傷,到現在也沒醒來…”
“那麼最後,萬班……”於冠捷的表情凝重了許多,“你記得你在神志不清時說的什麼嗎?”
萬晨短暫遲疑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你真不記得了嗎?”於冠捷看了看王然,又看了看萬晨。
“我被推了下去,然後運用了水能力,然後……我就開始做噩夢……”
“你一直在說一句話。”王然提醒道,“我認識他。”
“我認識他……”
萬晨唸叨了幾遍,好像有所印象地點點頭。
“你認識誰?”
一瞬間,萬晨沉默了。
我記得誰?我還認識他?而且明顯是一名入侵者,自己見過嗎?他思索着,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在那種情況下自言自語。
“會不會是我因爲神經錯亂了才這樣說的?”他擡頭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再回頭看看大家,一頭霧水,“我實在不知道……我見過誰……”
“先別急着下結論,畢竟隔了那麼久。”於冠捷又重新打開了電腦,幾下便調出了一張截圖,“他你認識嗎?”
畫面上,一名男子正向萬晨走進,下一秒他便將其推入深淵。
萬晨盯着畫面上的這個男人。捲髮,有光澤,面容大概三十歲出頭,夾克配牛仔褲,褲子外彆着一個吊墜,明亮得幾乎和對方的眼睛一樣……
“能放大嗎?”
萬晨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放大什麼?”於冠捷問道,並將電腦離萬晨近一點。
“這裡……”
男子的胸口被進一步放大,萬晨看見了上面模糊的吊墜,忽然想起什麼,嘴裡唸叨了一句“我去”。
///
兩天前。
區辦事處的負責人瞥了眼面前的男孩萬晨,又盯住了批准書上省長的親筆簽名以及令他吃驚的一個個紅蓋章,最令他瞠目結舌的,來這個區幹事的萬晨年齡還沒有他兒子大。
“你是省裡派來的?”他表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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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你是哪個高中的?”
“我是部隊的。”萬晨按照麥克連的囑咐說道。
“部隊的……哪個部隊的?”
“對不起,機密信息,不能泄露。”
這話對誰都幾乎是無懈可擊。
“誰能證明?”負責人還想搏一搏。
“該證明的都已經給你寫出來了,剩下的都是機密文件,不方便透露。”
負責人嘆了口氣,不情願的從身旁辦公桌的抽屜裡翻出蓋章與紅泥。
“別幹壞事!”他拿着被蓋過紅章的文件,惡狠狠地交給萬晨後,自顧自地看起手機。
萬晨接過文件,冷眼掃視了周圍後,才緩緩走出了大廳。
他終於能夠鬆一口氣了。剛纔與負責人交涉的場景歷歷在目,而他自己完全就是像個演員,一本本文件書,一句句事先背過的話,一旦事情完成,就讓它如過往雲煙,消失在自己的腦海。
外面下着小雨,但萬晨不急着趕路,也不打傘,直接走進雨中。
自從擁有了魔魂,他漸漸喜歡水落在皮膚上的感覺。
蓋好章的文件被一層油紙與三層塑料袋包裹住,並被萬晨夾在胳膊之下。這應該是最後一個需要被簽字蓋章的文件了,要不是全世界對這一塊兒的行動警覺性較強,文件需要用極爲特殊的一層油蠟覆蓋在指定的位置,用作特殊的鑑定後,纔可對使用者產生一種權限。
現在萬晨終於搞定了最後一項權限申請,他只要把其交給麥克連,就可以將這些紙張變成一系列的權限。
“喂?麥克連,我搞定了。”萬晨給麥克連打電話,難掩這幾天舟車勞頓之苦。
“搞定就好,你也趕快與其他人會和。”麥克連的聲音周圍很嘈雜,隔着老遠估計都能聞見他身上的煙味。
“那回來這些文件……喔!”
萬晨的肩膀撞到了一名打傘的路人。兩人都驚呼了一聲,看向對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萬晨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消耗時間,便率先道歉。
“你眼瞎啊!”
令萬晨吃了一驚的是,那個人倒好像佔了理,反過來罵了一句。
血一下子涌了上來,萬晨眯着眼睛,盯了對方一會兒。
“你再說一遍?”他慢慢走上前去。
“我說你眼瞎,這麼大的一馬路,居然能撞到我。”
那個人戲謔的話語不斷敲打着萬晨的神經,同時,對方也收起雨傘,緩緩走上前。
“那你呢?你怎麼沒看見我?”萬晨沒有膽怯,一句話懟回去,“而且我確定的是你腦子進水了,而你這樣會進的更多。”
對方戲謔的神情漸漸僵硬,他也火了。
“你這不也是在往自己腦子裡灌水?”那個人把傘扔到一邊,聲音逐漸提高,“我要不要給你放一放?”
“我推薦你先把你自己腦子裡的水放一放。”萬晨也不甘示弱,“尤其是現在你最好拿起你的傘遮一下,否則水會灌滿你的腦殼子!”
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爲近似爲零,儘管萬晨比撞上自己的人矮了一頭,但魔魂給了他膽量,讓他敢於和對方頂牛。
“呵……”對方先笑了一聲。
對方明顯看不起這個男孩兒。
“喂?喂?萬晨?萬晨?”麥克連不斷在另一頭呼喊着萬晨,這一下把萬晨將要伸出的拳頭拉了出來。
他還不想惹事,如果在外面用能力打了架,讓對方掛了彩,身份可能立馬就會暴露,到時候,拖累的不僅僅是自己,有可能是地球!
“呼……”萬晨退後了一步,用鄙視的眼神掃了一下面前的這名男子,做了幾次深呼吸。
我這是在爲全世界着想!他默默想着,主動退出了可能會發生的二人戰爭。身後,男子的聲音卻多了起來:“跑什麼……膽小鬼……我的東西都被撞掉了……可惡……”
隨着非法詞彙的增多,萬晨也逐漸釋然了。他沒有必要與這種小心眼且沒素質的人計較,因爲社會不會留給對方一絲的生存餘地。
但好奇心迫使着他回頭望了一眼。對方正在拾一個吊墜,放在了兜裡後,才又撐傘離開。
“萬晨?怎麼回事?”麥克連的聲音裡透露着他的不滿,畢竟很少有人空他的電話兩分鐘之久。但萬晨的心裡又重新平靜了,比雨滴的下落還要平靜。
“沒事,麥克連中尉。”
萬晨重新看了眼腋下的文件袋。
“我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