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東陽撞開了前面的一扇門,仍舊是空無一人。
“快點,快進來!”他招呼着後面的劉鵬飛和陳曉曉,拿着槍對着周圍掃視了一遍後,開始尋找下一扇門。
“後面的那個追兵呢?他好像不見了。“劉鵬飛喘了幾口氣,有些疲憊,“我們這票玩得真大…呼…”
“不一定,有可能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這可能只是一種假象…”陳曉曉扶着膝蓋,體力也已經不支,“而且…這裡會通往哪裡?會不會…他們已經在盡頭埋伏好了?”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但汪東陽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萬晨拖在了最後,和未知的首領交手的同時,爲的就是給剩下的人創造逃生的機會。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想看見,這麼做都是徒勞的結果。
甲板,不可能去的地方;通訊,沒有信號,並且可能會被察覺…
“一艘船…上面的出口…“他漸漸冷靜了下來,自言自語着,”有哪些…有哪些…“
“救生艇。“身旁的劉鵬飛插了一句,”每艘船上應該都會有救生艇之類的,尤其是這麼大的船,不帶救生艇等於自尋死路…“
汪東陽擡起了頭:“對…我們可以用救生艇…它在哪裡?一般在船的什麼位置?“
“大多數是掛在船的左舷和右舷,集裝箱貨船的話應該是在船尾的某個位置…“陳曉曉說道,”這麼多的倉庫,我覺得這應該是一艘貨船…“
“也就是說,救生艇會在船尾…“汪東陽深吸一口氣,”那我們現在在哪兒?“
“我們在一開始跳落的地點應該是在船的尾部,然後往前…往後…“陳曉曉思考了會兒,肯定地說道,”對,應該再往前,正前方差不多就是船尾的方向!“
“好…聽你的…“
這是時候,他完全信任自己的隊友。深處的倉庫越來越大,並且愈發的空曠,沒有像之前的幾間,存放着堆積如山的貨物。
好在,倉庫的門要麼沒鎖,要麼就是栓着老式的舊時代鎖具,稍用力一撞,門便會被震開。這艘船實在是太大了,而且越往裡,耳邊總能傳來一股幽靈般的顫音。
“這是…“他走進了前面的倉庫房,但最顯眼的,是左右的兩扇門。這突如其來的改變,讓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左還是右?”
汪東陽的頭微微顫抖着,小聲問着自己,但他的腳步沒有停下,而是衝到了右面的那一扇,用肩膀把它撞開:“跟我來…”
“那便是朝哪兒去的?”劉鵬飛有點意外,似乎想仔細想想,但是被對方一口拒絕了。
“是朝着盡頭去的!”
汪東陽困難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不要做選擇了,我們要抓緊時間。
緊接着,這一間倉庫也立着兩扇門,再往後,依舊如此。他乾脆不做什麼幻想了,只硬生生地朝右邊走。如果門沒有關,他就持槍推開;如果門上着鎖,他就乾脆直接撞開。
幾個月前,木德星的戰役結束後,汪東陽在基地的醫院裡養傷。某次傍晚,於冠捷拿了個光碟,以及兩個手柄,靠在對方旁邊,亮了亮手裡的東西。
“《求生之路》?你怎麼想起來找我打這個?”汪東陽看着學霸把手裡的光盤插進了面前的電視裡,“而且你是從哪兒搞到的?”
“ARD區有賣的,反正資金無限,買一張玩玩,”於冠捷倒說得很輕鬆,“我還買了《FIFA20》和《2K》,有空來玩?”
“你怎麼會玩這麼多遊戲?”
“經常去Xbox店而已,多混混就知道了。”
“我去,你還經常去?那裡不應該烏煙瘴氣的麼?”
“沒有,就是正常而已,”於冠捷倒是比較隨意,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有沙發,有食物和飲料…來,你會玩麼?”
他簡單地介紹過一些基礎操作後,便熟練地開啓了遊戲的一個新檔。
“怎麼忽然找我玩這個了?”汪東陽問道,“你那邊不還有老黑和賈羽龍麼?什麼風能把你給吹過來?”
“他們倆不願意,而且一到下午就好沒影。”於冠捷邊說邊開始了遊戲人物的移動,“喏,開了,注意走位。”
汪東陽從未用手柄玩過這種FPS的遊戲,而且自己還在養傷,因此打起來非常吃力。面對喪屍狂潮,他的思緒似乎又回到了羅布泊的驚現大逃亡中,很快精神便撐不住了。
“我的天,別讓我玩這個了!”他雙手差點把手柄掰成兩半,“你難道就沒有心理陰影麼…”
“沒,都過去了。”於冠捷在前面領着汪東陽前進,“準備進安全屋,補充點子彈,好打下一關。”
“打完這一關我就不打了,太折磨我了。”後者無奈地跟了上去,“出了安全屋,我們朝哪兒走?”
“我們之前朝着哪個方向,現在就朝着哪裡走。”於冠捷靠着身後的圍牆,話語中透露着一絲寫意,“以前訂沒訂過《晚報》?”
“訂過啊,我還經常玩玩後面的文字遊戲。”
“那裡面有個迷宮,我小時候經常拿筆畫着玩,”他接着說道,“每次我找不着路了,我就在一個分岔口選擇一個方向。然後進入到下一個,我還選擇那個方向,直到沒路了,就換挨着的那個…最後終究會走到終點。”
“啊?爲什麼?”汪東陽有點聽不明白。
“回來自己翻翻《算法》吧,沒記錯的話,這貌似是二叉樹的一種理論吧。”
現在,他也要用一次這樣的“理論”了。
汪東陽飛速闖過每一扇在自己最右邊的門,不假思索。儘管在內心深處,他仍然對未來充滿着恐懼,但這一回,他決定相信自己的本能,而不是一直崇尚的“理性思考”。
十分鐘內,他們不知道闖進了第幾個倉庫,直到這一個,門的數量,重新回到了“一”。
很好,不用做選擇題了。
但這一道門明顯高級了許多,閃着指示性的光芒。劉鵬飛試了幾下,並用身體撞了一次後,捂着肩膀叫着:“它太硬了!我打不開…”
“讓開,躲遠點!”
他被人輕輕推了一下,緊接着,一股濃厚的熱量逐漸出現在了身邊。“我去…我去!”劉鵬飛急忙閃躲到了一邊,眼中,自己死黨的手臂已經被藍紫色的火焰包圍。
“都是金屬做的…你們讓開!”
汪東陽惡狠狠地念叨着,把火焰延申至了門鎖處。就好像海嘯席捲一個村落,在“鐳火”的極值高溫下,堅硬的金屬開始展現疲態,電子設備也接連停止運行,併發生一連串的小型爆炸,直到連同着門鎖的掉落,而發出一聲嘆息。
“好了!走!”他艱難收起了自己的火焰,喘了口粗氣,指着前面,“我們還要…哇哦!”
他們三人發出了異口同聲的驚歎。前面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倉庫房了,而是一片較爲廣闊的平板,在盡頭處,則懸掛着一艘小型的救生艇!
“是的…對的…就是它…”
汪東陽已經激動地快要語無倫次,甚至都快忘記自己姓什麼了。大概愣了幾秒鐘,耳邊的嘈雜聲才催促着他們幾個人的軀體繼續完成他們的逃生任務。
“快點,曉曉,你去把艙門打開!我們弄船!”汪東陽雙手指向了兩個不同的方向,自己則飛速朝着系艇鎖具的那一端跑去,“給你卡!接着!”
那是在偷襲主控室的時候,從裡面搜刮出來的,他希望有點用處。
陳曉曉接過了磁卡,跑到了巨大的艙門邊,一眼就看見了控制檯處的讀卡器。入侵者或許對“私人權限”貫徹得很深,但幾乎每一次,都是他們自己爲守衛軍開啓一條求生之路。
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
“東陽!我要打開艙門了!”她刷過卡片,很容易地找到了關鍵的操作按鈕,“你們繼續!”
“好的!”
刺耳的聲音逐漸在整個艙室中迴盪,與此同時,汪東陽和劉鵬飛也在快馬加鞭地去理解這些系艇鎖具的使用原理。
“那邊兒!那邊兒!”有人似乎在上面喊着,好像也發現了救生甲板處的異常。畢竟艙門開啓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巨大的波濤聲以及鹹溼的氣味一同涌進了艦船內部,這就像有人往奶牛場裡扔了一塊腐肉,很快就會有大片的蒼蠅飛來覓食。
不過很快,劉鵬飛便理解了電動的基本操作,開始移動起拴在中央的救生艇。在十幾米遠處,巨大的艙門徹底開啓,在繩索的牽引下,全封閉的救生艇縱向滑行着,迎着海風,滑出艙外。
“老汪!你幫我看着點水面!”
“好的!”汪東陽又趕快扭頭向門邊跑,站在了內層甲板的邊緣,向對方示意着救生艇的高度,直到它吃進水中。
“好!快上船!”他招呼着兩人,順着艦船自帶的爬梯,一點點地向下爬去。
艦船本身仍在飛速地向前開着,汪東陽控制着自己的速度,稍稍往下看了眼——奔涌的海浪,瞬移的景象,差點讓他當場吐出來。
當自己下降至船底,沿着狹窄的連接裝置慢慢爬到了救生艇的上方時,汪東陽感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快要軟得陷下去。但儘管這樣,他還是在穩定自己的平衡後,張開雙手,向後面的兩人招呼着:“快過來!”
這也吸引了敵人的注意,有些人在甲板上和其他位置聽見了呼喊,急忙朝着聲音的方向追去。
很快,劉鵬飛也順利地登上了救生艇,並儘快開啓着唯一的船門。而這種移動式下爬對陳曉曉的考驗太大了,她慢慢降到了最後一個階爬梯上,滿臉都是害怕與無助。
“曉曉!不要怕!”汪東陽又往前挪了挪,伸出雙手,“跳過來!我來接住你!”
儘管他也沒有完全的把握,但不能眼睜睜看着對方在無助中沉淪。
陳曉曉的眼神終於流露出一絲的勇敢。她點點頭,嘴脣微微張合了幾次後,忽然鬆開手,腳一蹬,向着汪東陽的方向跳了過去。
“哇哦!”
艦船移動的速度很快,這也給女孩兒提供了一個相對速度,使她就像離弦之箭般,撲進了汪東陽的懷抱。兩人順勢在救生艇上方翻滾了幾周,停了下來。
汪東陽明顯感覺到對方渾身的顫抖,但是自己彷彿又在這一瞬間,沉浸在了女孩兒特有的體香中,無法自拔,直到一聲槍響,才使他昏昏沉沉的大腦,重新開始運轉。
“好,”他鬆開了陳曉曉,把對方輕輕推到了劉鵬飛的那一邊,“快進到救生艇裡!我去斷線!”
說完,他有小心翼翼的挪到救生艇和艦船的連接裝置旁,偷偷瞥了一眼上方。
有子彈打進了白色的潮線中,時間所剩無幾。汪東陽重新燃起了自己的右臂,像僧侶擊打銅鐘般,一拳打在了上面。
連接裝置瞬間便斷裂了,救生艇猛地抽搐了一下,差一點把上面的幾個人甩進海中。
槍聲越來越多了,有幾槍甚至打中救生艇的表面外殼上。但是救生艇瞬間便離開了它龐大的宿主,劉鵬飛用力拉開了入口的艙門,鑽進去的同時,大聲向遠端喊道:“快來!“
子彈仍然在向他們那裡傾瀉。汪東陽順着封閉式救生艇的外延慢慢站了起來,跑到了陳曉曉身邊,拉着對方疲軟過度的身體,登上了入口邊緣。
“快下去!“他蹲下身體,催促的同時,朝自己的反方向看去。
遠處的艦船逐漸在視線裡越來越小,槍聲也似乎隨着一切模糊了下去。他心裡有些五味雜陳,感覺這一切都是虛幻的遊戲。
真希望萬班也在這裡…
他有些悲傷,剛轉過身,準備順着入口處鑽進救生艇時,一顆子彈撕裂了前方的空氣,穿進了這個男孩兒的前胸。汪東陽撲倒在了入口的邊緣,隨後,又是一顆子彈,穿過了他的腹部。
“唔…”
他感受到了猛烈的疼痛,像是有野獸在撕碎着自己脆弱的身體。耳邊,他聽見了模糊的“老汪”和“東陽”,身體也似乎被人硬生生地拉拽着。然而,他感受最爲清晰的,卻是陣陣的海風。
“真想帶你去看一次大海…”
汪東陽輕輕地蠕動着自己的嘴脣,感覺自己現在真的躺在海邊,享受着久違的愜意,和安靜。
(第五卷終)